【16】

　　到了杭州，天已經黑了。我沒來過杭州，不知該往哪走。
　　 「你訂了旅館了嗎？」站在車站大廳，她講話還有回聲。她睜著大眼睛看著我，好像這是我的責任。
　　 「你不是訂好了嗎？」我吃驚地問。
　　 「喂！你跟女生出去玩，都是叫女生訂房嗎？」
　　 「那天在浦東你不是說你都訂好了？」
　　 「我哪有？」

　　我拿起手機，本想打給趙同，但想了一想，不想讓他知道我在杭州。我打回台灣的旅行社，請他們幫我訂房。
　　 「訂幾天？」旅行社問我。
　　 「先訂一天吧。」
　　 「什麼房間？」
　　 「兩個單人房。」
　　 我掛下電話，小蕃茄斜頭看著我，「兩個單人房？呦……幹嘛？怕我吃掉你？」
　　 「怕你？我是不想佔你便宜！」
　　 「佔我便宜？」她笑笑，「你怎麼知道不是我佔你便宜？」
　　 「我是殘花敗柳，沒便宜好佔了。」
　　 「沒關係，我懂得挖掘事物的剩餘價值。」
　　 「我看起來這麼好騙嗎？」我說。
　　 「你看起來很謹慎，」她瞇著眼，開始分析我，「你是那種很小心保護自己的人。」
　　 「真的嗎？」我沒有反駁，只是好奇，「你怎麼看出來的？」
　　 「看你跟我之間的距離。」
　　 「怎麼說？」
　　 「你看，我們現在站在車站大廳，公共場所，我們倆個在講話，你卻站得離我那麼遠，好像我們在做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好像怕被別人誤解我們是一對的樣子。」
　　 「你多心了，我跟別人講話就是這個距離。我跟我前妻逛街，我們之間也是這個距離。有時走在路上，還有路人會從我們兩個中間穿過去。」
　　 「你們都不牽手嗎？」她冷不防地牽起我的手，我沒有用力，讓自己的手懸在她手中，「像這樣……」
　　 「我們當然牽。只不過我們牽得很鬆，很容易被人衝破。」
　　 「你幹嘛牽那麼鬆？」她握緊我的手，「這樣緊握不是很好嗎？」
　　 「我想給她一點空間。」
　　 「你怎麼知道她要的是空間？」
　　 「每個人不都要空間嗎？」
　　 她搖搖頭，「我跟我愛的人在一起，連空氣都不要了，不要說是空間。」
　　 「我前妻跟你不一樣。」
　　 「女人都一樣。」
　　 她把我的手放下，突然之間，一切落空。
　　 「你連牽手都不會，難怪會被切斷了。」

　　我不喜歡她責備的口氣，也沒有興致站在杭州車站釐清我和前妻離婚的原因。我自顧自向前走，她跟上來。
　　 「怎麼，生氣囉？」她從犀利的辯論家變回可愛的小女孩，「你不要丟下我嘛，我不需要空間耶！」
　　 「生氣？怎麼會？」我笑笑，停下腳步。轉過頭，突然牽起她的手，她愣住了。
　　 「你看看，別人突然牽你的手，你也會不習慣吧。你需要空間，每個人都需要。」
　　 她愣住的表情持續了很久。我放下她的手，「喂，只不過牽一下手，需要這麼驚訝嗎？」
　　 「不是啦！我突然想起我的包包忘在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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