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同時點了菜脯蛋和蕃茄炒蛋。點了菜後,我們看著彼此,突然沒話可講。好像我們千里迢迢地趕到這,一旦到了目的地,就該功德圓滿、立刻解散。再多逗留,都是反高潮。
我對「反高潮」特別敏感。和Amy整場婚姻,就是反高潮。如果一切結束在婚禮那天,也許對我們都好。
「奶茶來了!」服務生走上來,我如釋重負地宣佈。
服務生把奶茶放在桌上,她要了兩根吸管,一起插進杯中。
「我用紅的,你用白的。」她宣佈。
我沒跟女生同喝過一杯飲料,甚至連Amy都沒有。
「你這麼慷慨?」
「只准你喝茶,珍珠都是我的!」她邊吸邊說。
「你不會點珍珠奶茶,」我說,「你應該跟老闆說:『去冰、減糖、多珍』!」
「什麼意思?」
「不要冰塊、糖少一點、粉圓多一點!」
「喔……」她故意發出學到新知的讚嘆聲,「那要不要說『加椰果、仙草、蘆薈、布丁、咖啡凍、寒天、乳霜』?」
「天啊,你很內行嘛!」
「我不內行,但我上網。」
「我也上網,但不像你這樣內行。」
她得意地眨一隻眼睛,「算你嘴甜,你可以喝一口。」
我前傾、靠近吸管,頭碰到她的頭,吸了一口奶茶。
在台灣時,從來不知道奶茶這麼好喝。
鄰座大聲的交談聲打斷了我甜蜜的片刻。我放下吸管,回到90度的坐姿。我透過白牆上的洞看著鄰座的客人。他們用台語的交談,音量之大、神情之自在,彷彿這是台北他家的廚房。
「這是台灣話嗎?」小蕃茄問。
我點點頭。
「你會說台語嗎?」她問。
「當然會囉。」
「說兩句來聽聽吧。」
「說了你也聽不懂。」
「你怎麼知道我聽不懂?」她用台語抗議。她台語的腔調,好像老美講中文:每一個字的音都過度強調。
「怎麼,不標準啊?」她問。
「很好了,比我的上海話好多了。」
「那就是很差的意思囉!」
「你怎麼會講台語?」我問。
「看吳宗憲的節目啊!」
「他在節目中講台語嗎?」
「總會來個兩句嘛!」
她拿起筷子,當做麥克風,睜大眼睛,模仿吳宗憲的語調,「嘿嘿,歡迎收看《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我被逗笑了。她低頭,用白吸管喝了一口奶茶。
「喂,你用錯吸管了!」我提醒她,「你是紅的,我是白的。」
「胡說!明明我是白的,你是紅的。」
「我是紅的,你是白的啦。」
「這有什麼關係?你有傳染病嗎?」她問。
我搖搖頭,「據我所知我是沒有。」
「謝謝你講得這麼篤定,真讓我放心!」她諷刺。
「那你有嗎?」我問。
「會傳染的?沒有!」她堅決地說。
「那不會傳染的呢?」
「不會傳染的,你不必知道。」
「那你儘管喝吧!」我把奶茶杯推到她面前,「隨便用哪一根吸管。」
她喝完,讓我接力。我用她的吸管喝,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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