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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書評

 

台北摩登──評王文華著《蛋白質女孩》
◎李奭學

台北人讀王文華不稀奇,對岸讀者嗜讀《蛋白質女孩》,其中有某種「異國情調」在發酵。不過由此反觀台灣的王文華現象,我倒也不覺得稀鬆平常到毫無值得深思處。台北人見多識廣,但通體而言,對台北的金迷紙醉其實也懷有某種「他界的想像」。

 上個月我到北京轉了一圈。在海淀蘇州橋畔的地攤上,我一眼瞧見王文華的《蛋白質女孩》。上個月我也到了上海,在復旦大學正門前國政路一帶,我一眼又瞧見地攤上王文華的《蛋白質女孩》。上個月我終於回到了台北,在某高層的晚宴上,文化界先進和高層所談部分,赫然還是王文華的《蛋白質女孩》。他們沒有一位曉得,上個月我跨越海峽飛行時,來回一路捧讀的依舊是王文華目前成書兩冊的《蛋白質女孩》。

 台北人讀王文華不稀奇,對岸讀者嗜讀《蛋白質女孩》就值得探究。前述晚宴上先進向高層分析對岸的王文華熱,道是其中有某種「異國情調」在發酵。先進未必主張兩國論,意思當指對岸對台灣懷有某種「異域的想像」,就好比我們常把好來塢電影的內容當做美國社會看。此見切中肯綮,我甚以為是。不過由此反觀台灣的王文華現象,我倒也不覺得稀鬆平常到毫無值得深思處。台北人見多識廣,但通體而言,對台北的金迷紙醉其實也懷有某種「他界的想像」。「他界」一詞,我指的是常人較少涉足的某些次文化,例如搖頭丸和性派對。《蛋白質女孩》首部中張寶和敘述者「我」的異性探險,可能不少男性朋友敢想而不敢做。佳佳和寶琳娜的世界更激情,但「良家婦女」也只能在歆羨中兀自想像。除了網咖和酒館,台北是否已經後現代到比昔日的十里洋場還摩登?這個問題有趣。如果不是,那麼《蛋白質女孩》的世界大概只能算是人性的寓言,反映台北人「飽暖思淫欲」的那個「思」字。

 「思」還停留在「想像」的階段,未必進展到實踐的層次。然而王文華卻用虛構把想像具象出來,讓台北的紅男綠女至少可以望「書」而止渴,儼然寄有抒情的浪漫意。坦白說,王文華的最佳之作仍推去年出版的《61×57》。《蛋白質女孩》係由專欄發展而出,王文華不過加上一層敘述的框架。所以結構上,這部「小說」缺乏傳統作品的綿密。即使每回開篇都有「上禮拜」一語來過門,也不足以拴緊情節,製造出長篇的質感。王文華筆下的人物,恕我直言,也不見得生動,張寶或佳佳等人都有點固定類型的味道,而且前言後語常常突如其來,習慣於傳統小說的人可能得調整閱讀的心態。不過我們如果把王文華這部披著專欄外衣的「連載小說」視為一幅幅的浮世繪,不必強求其中故事絕對的一致性,那麼當今台灣青少派的寫手中,筆力勝過王文華的人恐怕罕見。不論是對世事或是對台北未來的走向,他的觀察直接而深刻。《蛋白質女孩》非但跨出當下尋常百姓的生活,也在遙瞻未來的世態,想像廿一世紀的台北摩登。

 王文華的筆底春秋,「愛情」兩字便是。《蛋白質女孩》充滿了「君子好逑」或「文君私奔」,但是我所謂的「愛情」,非指這些古典意象傳統的意蘊。王文華的男女經常是有欲而無情,上床為的只是一夜的逸樂。這些男女形形色色,以妖冶孟浪者居多,幾乎打盡當下或未來台北可能出現的兩性型態。書題所稱的「蛋白質女孩」大約是位賢妻良母,可惜這種人不是王文華的關懷。書中著墨最深的乃獵艷高手或事業心強的各式女人,當然也少不了寶琳娜這種情場失意下的男性獵者。王文華細摹她或他們幽微的心理,誇張得近似卡通,有些場景強調過度,甚至把舞鶴較差的一面也借鑑過來。王文華的才華,其實多半表現在他獨創一格的人物對話上,包括男人對談女人或是女人相互交心。此刻的《蛋白質女孩》會如龍舞蛇行,機鋒相對的場面唾手可拾,而入微的觀察或高妙的玄想也四處迸射。王文華挖空心思,筆下幾無陳腔濫調,令人激賞尤甚的是他斧痕不顯,讀來有如意到筆隨,時而令人莞爾,時而噴飯,時而又令人不得不掩卷深思。王文華好談現代人的真理,用的筆調卻玩世不恭。

 從《蛋白質女孩》一紙風行看來,台灣的小說文化似乎又在經歷蛻變。副刊不僅速食而已,將來文學會走的方向,有可能一大半也要讀者分餅而食。可不是嘛,《蛋白質女孩》第一集尚未刊出,羅位育早在文學雜誌上就用專欄在寫中篇小說了。他的抒情當然和王文華激情不同,而我也不知道《蛋白質女孩》來日會不會出現第三集,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在傳統的「連載小說」和晚近盛極而衰的「極短篇」之後,「專欄小說」可能會變成台灣副刊上另一種創作的形式,呼應台北日益後現代的摩登文化。

(本文原載於 2002. 08. 19 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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