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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 者 作 品

靜靜的生活(二十週年紀念新版)

日本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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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生活(AA0052)
Shizuka Na Seikatsu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大江健三郎
       Kenzaburo Oe
譯者:張秀琪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9年08月10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72頁
ISBN:9571329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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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那段期間,我們也曾和 IYOO 伸長了的「KIN」面對面。哥哥自幼時以來就一直是包著尿布上床。那時,一般商家賣的塑膠尿布尺寸已不敷使用,每當家人去市中心,父母親都會留心環視百貨公司雜貨賣場的攤位。然而養護學校的老師則建議應當治療夜尿症:午夜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叫哥哥起床並帶著他上廁所。平常都是母親,或父親負起這個責任,但偶爾父親要到各地去旅行,而母親太倦累無法起床時,正準備高中聯考的我,便接下帶哥哥上廁所的責任。

寢室的燈一開 IYOO 雖然敏感地睜開眼睛,卻不會自發性地起床,高高地將棉被隆起,讓人以為是頭熊橫臥著。首先要掀開他的被子,然後要從魁梧且睡成大字形的哥哥身上褪下睡褲,並非易事,不過這時,咚地橫倒下來的哥哥,卻總會為了讓褲子順利褪下而給予我微妙的協助。

如果尿布未濕的話,為了如廁後繼續使用,就必須小心摺疊,不讓它變形以免剝離黏附的膠帶。如果已經尿濕了,雖然靠溫暖的濕氣就能立即察覺,一旦發現時,倒有些喜悅感覺,就像狩獵時捕獲獵物似的。

不過,這時就會有個問題:黏附的膠帶撕到一半,尿布順勢挪開時,「KIN」便會從內側跳出來。下半身一袒露出來, IYOO 就會自己起床站在地板上,已不需要我費事。但 IYOO 有時如同巨獸一般,且口中會發出像是金屬化合時泡沫的氣味,那種無論多少次也無法習慣的惡臭。這不僅和哥哥白天的氣息完全不同,而且和發作時的口臭也不一樣……。

要克服 IYOO 夜尿症的建議提出半年後,一位熱心的男老師在養護學校宿舍的住宿訓練中,曾一度把 IYOO 治癒了。從那之後,我想家裡沒有任何人再見過哥哥的「KIN」像美杜莎頭上的蛇一般竄起的光景。雖然是在改變之後許久才注意到,但感覺上像是已經好幾年沒看見過哥哥再做出 awkward 的姿勢了。再者,儘管 IYOO 的性格嚴肅,但他並不是會意識到家人眼光而刻意隱瞞這種事的人。果真如此,是不是「KIN」不再伸長了呢?

我和母親提及此事,她只以低沉的語調回答:「也許這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呀!青春真是短促哪!」父親在起居室聽見了我們在廚房的對談,便說:「總之也不是壞事,終於可以安心了。」他這種說詞令我反感。

「這對 IYOO 來說,是好是壞還不知道哩!」我在心裡反駁。的確,如此一來我想他不會做出類似那男孩子的動作,但這也是我們不會知道的事,只是覺得不會,我卻不認為從此就可以安心了。真是他媽的、他媽的!……

父母親從成田機場出發後的第一週,雖然事先已做過種種的心理準備,但是仍發生了出乎意料且令人手忙腳亂的事。由於夜裡只睡四、五個小時,於是白天趁著事情的空檔常常上床睡覺,整天昏昏沉沉。不過,母親出發前曾約定了一天要記錄兩次「家庭日記」,而事實上也發生了一些值得一寫的事。

生活毋寧是紛亂且忙碌不堪的,但不也感到寂寞、不安嗎?其中,有兩件事,或者說兩個人的事,隱隱地令我放心不下。彷彿是肉體方面的問題,感覺上就像懸垂在胃的正上方。這是過去兩位被毛躁的我稱之為「狂熱信徒」的人所引起的事件。通常,父親對於我這樣的稱法感到為難卻沉默地不語,只有母親才要我注意在他人面前不要如此無禮。

大約從去年底開始,每週一次有人會送東西到家門口來,但我從未見過他們本人。因為他們這樣的舉動,所以我用「狂熱信徒」稱呼他們。兩個當中的一個——如同某位經常垂著雙眼,有時甚至會走近我位子,陰森而鬱鬱寡歡的同學——會送花束來,不是花店包裝好了來賣的那種常見種類,而是一種特別的小花,做成的花束。另一位則送來原本裝清酒的二合瓶,瓶裡裝了水還塞上軟木塞。這個人只是將瓶子放在磚牆上便回去了。不過,有一次當我去收取歲末的快遞時,正巧和他相遇。個頭高大、肌肉發達,看來像一位苦行僧,寬廣的額頭下,有一雙分得太開,薄茶色,圓點似的眼睛。

先前的那位會按門鈴。把花束交給家裡的某個人然後離去。個子小,氣質像銀行職員或教師,花束上還附帶一封小信箴。雖然沒讀過信的內容,但是在印有公司名稱的信封上又寫下地址,似乎是比較正派的人。父母並未明白地說清楚,但多多少少在我的記憶中引起騷亂,這似乎發生在數年前。那是一件深夜的偶發事件,當時心思單純的我仍睡得香甜,全然沒有警覺,但是為了慎重起見,便試著問 IYOO ,他卻說:「啊!真是傷腦筋!警車一點聲音都沒有就來了!」如同往常,雖然有些離題,但回答似乎是確有其事。因此我又接著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傷腦筋!傷腦筋!」他嚴肅地低垂俯首,似乎想迴避我的追問,我想也可能是父親要他保持緘默。

就我所知,這類拜訪者的出現之所以達到高峰,甚至還包括不斷增加的信件、電話,大概是因為電視轉播了父親在某女子大學的演講「無信仰者的祈禱」。身為因此而蒙受干擾的人來說,我覺得似乎沒有必要刻意地標榜自己是無信仰者。再者,既然說是無信仰者了,卻又提及祈禱的事,雖然並沒有針對誰說這些話,但不也很失禮嗎?如今木已成舟,父親多少該受到些輕罰,這也無可厚非。但家人顯然受到了打擾!我告訴母親,好像也向父親表白過。「狂熱信徒」的說法就在那時第一次從我口中說出。

實際上,父親對此輕罰也表現出忍耐的樣子,然而考慮到家裡該負責的人明明不在,卻仍有人前來拜訪的話,似乎對我太過意不去,於是寫了封信給送花束來的人,希望他停止拜訪。而後,小花束就沒有再送到家來。但是送水瓶的那個人就無法由我們這邊主動聯絡。出發前的那一週,父親一邊在起居室工作,一邊留意著大門口,如果對方來了的話,準備把信交給他。不過發現時已是週末的黃昏,只有水瓶擺在門邊。

因此,父母親出發前往加州之後,留下我擔心著如果偶然地在門口遇上送水瓶的人該怎麼辦。即使沒有遇上,光是發現水瓶也夠令人心情沉重的了。

父親所寫的信就這麼平躺在玄關的名片盤裡。我對於拆封閱讀他人的信,不論是誰寫的、給誰的,都不感興趣,所以儘管察覺了,卻也照舊擺著。父母親在大學的宿舍安頓後,打來的第一通電話中,父親顯得很掛心,他要母親轉達的便是,把信交給送水瓶的人。父親旋即接過電話說,因為信上寫明父親和母親將孩子們留在家中,將會在海外滯留許久,這說不定會更激發送水瓶人的使命感,想以自己信仰之力守護 IYOO ……,所以小 MA 不必太過神經質。聽起來像是安撫,卻讓我覺得是某種不負責任的託詞。

就這樣,送來的水瓶排放在儲藏室的一隅,因為母親擔心也許對方會想把瓶子要回去。以軟木塞封口的同型水瓶整齊劃一地羅列著。雖然是外行人的手工製品,看來也沒有經過高溫殺菌,但是把舊瓶子拿在手裡試著搖一搖,裡面的水似乎也沒有腐敗的跡象,這又讓我感到有什麼東西滯留在胃部正上方……。

父母親出發後的第十天,警車,和哥哥記憶中的不同,呼嘯而來。在離我家不遠的外圍處喧囂吵嚷。雖然我現在已經知道事故的內容了,但我還是一一按著發生的時間,把自己所感所想,回憶式地寫出來。關於水瓶人的事,也就接著這樣發生了。

警車的笛聲嗚嗚地從四面八方湧來時,令我震驚非常,以至於腦海裡一片空白,站起身來便籠罩在一陣陰雲裡,大概是貧血的緣故,在這之前又一直坐在餐桌上寫報告。之所以如此緊張,是因為正巧這時候哥哥外出去理髮。

通常,帶哥哥到位於車站前大路和巴士站交叉路口的理髮店,並預付理髮費,是我的工作,但長久以來都是在那兒理髮,所以整個過程 IYOO 自己已非常熟悉。每次剪完髮時,年輕的店東總是會問他:「不錯吧!不錯吧?」哥哥對此也覺得好玩。在回家的途中,也許是剛剪完頭髮,煥然一新,總喜歡慢慢地散步回家。年輕的女孩子坐在理髮廳的會客室內等候的感覺很奇怪,所以哥哥能夠獨自返家,對我來說也比較方便。

警車的警笛聲以各種方式不斷地重覆鳴響,我一方面徒勞無功地確定 IYOO 此時尚未回家——小 OO 到補習班去了——一方面懊惱著沒有養成陪著他直到剪完髮的習慣,以致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悔……

儘管如此,我還是讓自己振奮起來,穿上慢跑鞋跑出去。在哥哥回家途中應該會經過的第三個轉角,也就是連接家與理髮廳之間的動線稍微外側的方向,在那排空地、建築物、樹籬笆都保持原樣的房子的外圍,停著四輛警車。在還看得見人們臉上、脖子上冒著汗漬的夏末黃昏的光線中,附近的人們佇立在轉角的陰涼處,眺看著工作中的警察。

雖然我身體的重心已經往那個方向移動,但又迅急拉回衝出去的力量,站在離我最近穿著半長襯褲的老先生旁邊,胸口撲通撲通地跳著詢問他:「是車禍嗎?」回過頭來的老人容貌已沉暮老朽,臉上的神氣是劇情高潮迭起的電視連續劇中都可以看見的憂慮表情。在那兒,我隱約感覺到警察正在處理的事似乎隱含了比一般車禍有著更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老人臉上的皮膚因血色而浮現艷澤的紅潤,似乎是情緒激動而紅著臉,「不是車禍!」他憤慨地說。「好像是色狼,妳最好不要從這邊過去。」

我施了禮,使勁地將肩膀轉換方向,重新往哥哥回家應該會經過的路線跑去。一邊想著,「唉呀!是色狼!在這個國度中還沒聽說過有同性戀的色狼,那麼 IYOO 沒事、沒事!」一邊咀嚼著一下子漫漶心胸的安心感。但是到了理髮店一看,會客室和剪髮室裡面一位客人也沒有,店裡已經開始掃除工作。沒錯吧!小師傅拿著掃把抬起上半身,訝異地說道:「令弟很早就回去了呀!」經常有人弄錯關係,對我來說也不是稀奇的事了。

歸途上,我再次被新的恐怖想像攫獲。沒有同性戀色狼雖然是漫無根據的想法,但是難道不可能反而是 IYOO 去攻擊誰嗎?也許哥哥在一開始並無意侵犯,不過他對可愛小女孩親切的舉動,反倒令對方退怯……,再加上 IYOO 對叫聲或哭聲原本就很討厭……

哥哥平安無事地回到家裡,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查看晚報周刊的一週 FM 頻道節目表。我坐在哥哥旁邊,讓還在撲通撲通跳的胸口平靜下來。哥哥瞥了我一眼,大概有點莫名所以,但隨即沉默地以紅筆圈選著古典名曲。他剛剛剪短了髮的頭上以及襯衫肩上散發出一股來自茂密植物的青澀味道!當場我雖然完全地放了心,但實際上,從翌日起,我卻感到懊惱不已,青草的味道被鮮活地回憶了出來,便是最直接的證明。另外,這一天我關門出去時,又看見睽違已久——完全沒有懷念的意思——的水瓶又擺在磚牆上,我整個人都癱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