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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姑獲鳥的夏天 (上)
姑獲鳥的夏天 (下)
魍魎之匣(上)
京極夏彥作品精選(2冊)

譯 者 作 品

姑獲鳥的夏天 (上)
姑獲鳥的夏天 (下)
魍魎之匣(上)

日本文學

【類別最新出版】
告別莫札特

獅子座、A型、丙午 鈴木保奈美的首本散文集
羅生門(精裝版)
正欲(首刷限定!作者印刷簽名扉頁)【東京影展得獎作品《(非)一般欲望》原著小說】


魍魎之匣(下)(AI0051)
Moryo no Hako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京極夏彥
       Natsuhiko Kyogoku
譯者:姚巧梅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9年11月17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92頁
ISBN:9571330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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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3

君枝比想像中的還要年輕。完全沒有化妝,而且,服裝也不樸素。如果換了平常,做這種打扮至少會老十歲,可是,君枝卻非常年輕。即使偏著心眼兒看,還是看得出來符合年紀。原來就裝年輕的嗎?是一個輪廓清晰的美女。

我在研缽沒散落著粉末那一帶坐了下來,榎木津站著。

「為什麼……女兒……。」

「賴子不在,如果是找賴子的話,請回去。」

「不,不是的,剛才在那裡和妳女兒見了面了。想問妳的是,幹嘛不讓妳女兒進來?妳一直都在家的吧。」

沒有回話。不知是憔悴還是疲倦,覺得她的心飛走了。不像悲哀也不是痛苦,君枝臉色之所以難看,也不是因為這不幸的境遇,可能是不衛生和營養失調引起的吧。眼神的失焦也基於相同的理由吧。

君枝放鬆身子,揀起滾落的研磨棒一面撫弄著,精神恍惚。

「妳正想自殺吧?」

榎木津突然說道。

回頭一看,門上橫木懸著腰帶,在正下面預備著一個木箱,是典型上吊的準備。

「太太,妳!」

「啊!」

抬起的臉上並沒有事態嚴重的表情,只是疲勞困憊。剛才正想了斷自己生命的悲愴感絲毫未見。

「我想等女兒走了……,不過……因為你們來……。」

什麼?這個有如菜刀背切東西的遲鈍回答。這名女性正想自殺呢,自殺的行為是.那.樣.的.嗎?

「妳,想在我們走了之後自殺嗎?」

「我也不知道……。」

這可不在開玩笑。當然也不是精神異常。她確實處在那種面臨崩潰的狀態。只是我不瞭解而已。

在這種時候,我尤其痛感人與人之間根本沒有真正溝通,語言什麼的是無法溝通的,更何況是心情。

我身處的現實與她的現實有極大的隔閡。現實只是人的意識數量而已。一百種人有一百種人的、一千種人有一千種的現實,而那全部都不一樣。那並非稍微不同。而是完全的不同。如果勉強以相同為前提的話,溝通根本就無法成立,勉強如此想雖然沒什麼不對,但是,只要稍微懷疑,那種想法會立刻發生破綻。

否定自己以外的人會很孤立,而如果否定了自己的話—這一點,我比誰都瞭解。所以,對我而言,久保的話、賴子的話,以及君枝的話,都是異國的語言。無法完全理解,根本無法溝通。其實根本不瞭解,卻故作瞭解罷了。

榎木津也是吧。

事件是人與人—很多現實—互相關聯而產生的故事。如果是這樣的話,故事的情節也不過是有關聯者的人數而已。如果說真實只有一個,那是騙人的。真實是環繞著事件真相的人們,為了便宜行事而捏造出來的最大公約數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京極堂所說的動機,也只是為了方便而做出來的一種約定也說不定。

如果是這樣,解開犯罪的真相究竟有何意義?如果說防範於未然那也罷了,可是,和已發生的事件產生關聯根本就毫無意義。

如果是這樣,所謂偵探,不就成了將事件—他人的故事—轉換成.偵.探.本.身.故.事的一個丑角而已嗎?其證據是,在巷坊間所流傳的許多偵探故事都證明了,每當偵探和事件發生關連後,就會死很多人。如果不是這樣,那他們的故事就無法成立了。

犯罪是犯人與被害者,僅只兩人即可完成的雙戲劇。他們是在戲演到一半時滿不在乎的跳上去,擅自將情節完全修改的丑角。而偵探則是因喜好,特地出面購買那愚蠢角色的低級趣味之徒。

厭倦了那樣的任務。我稍微瞭解京極堂.隱.居的理由了。

「喂,關君,你真是個失禮的人!這個人停止自殺見了咱們,你怎麼什麼都不說?有想問的就趕快問呀!」

「啊!」

榎木津的責備打斷了我的思考。

他對偶然碰到這樣的場面,似乎.毫.無.所.感。他拉起垂懸在一邊、上吊要用的腰帶,確定帶子的強韌程度。

儘管被催促,我仍然沒有開口問她問題。來此之前我的腦筋根本不曾思考過任何對策。而且,我所說的話大概傳不到這個女人的耳朵,再說,她的回答我也無法理解吧。在我沉默的當兒,榎木津又發出很大的聲音。

「太太,這塊橫木根本不行!不可能支撐太太體重的重量,怎麼說呢?噢,只這麼一碰就彎掉了。」

君枝以很難懂的表情看著榎木津。橫木確實發出嘎嘎的聲音將橫木弄彎曲了。不過,我只看到榎木津擠出全部力氣將腰帶向下拉扯,我認為,君枝的體重沒那麼重。

「別自殺了吧,執意這麼做的話,這個家會崩解的。這個家崩毀的話,死了就沒意義了吧。」

「那……真讓人傷腦筋。」

傷腦筋?

「那是什麼意思?」

為何我總是被甩一旁?榎木津似乎已和君枝站在同一個領域。如此一來,剛才我所想的,才真是我一個人的妄想。整個世界,似乎除了我一個被甩開以外,大家都擁有同一個故事。

榎木津的話幾乎意義不明,但是,因此而引導出的君枝所說的話相當有意義。內容只不過是片斷式的,但是,將之補起來後,不擅傳達的君枝的思考模式就稍微能理解了。她那錯綜的人生,給人的感覺像是看到了一副騙人的畫。

聽說君枝的父親從江戶時代就是名人偶師的么弟子。師父與師兄的名字評價極高,即使連對此業不熟悉的我都曾聽說了。君枝的父親技術很好,其中尤其最擅製作太閣(譯注:豐臣秀吉, 16 世紀日本武將,曾統一日本封為太閣)、天神(譯注:菅原道具,九世紀學者、政治家)、金時(譯注:氣田公時,約九世紀平安時代後期的武士)等人偶,很年輕就獨立了。

但是,他很窮又喜歡賭博。製作人偶是有季節性的。特別是擅長製作5月人偶的君枝父親,總是集中在春初製作。雖說是集中製作但並非能做很多,而且也沒有在閒暇時就先做好放著的能耐,也可能發生材料調度的問題,不過,再怎麼說,他原來應該就是一個怠惰的人。

借款愈積愈多,又被趕出租借的房子,一家四分五裂。據說君枝當時十五歲。真的是一家離散,君枝並不知道年幼的弟妹們後來如何度過人生。

這些當然不是依照順序敘述的,不知為什麼,榎木津似乎對她所說的內容「毫不感興趣」。每當她說話時,很快就結束,彷彿他不想聽似的。每次說的多半都是毫無脈絡可尋的事情。可是,彷彿是被語言喚醒似的,君枝想起似乎快遺忘了的過去,述說著。

榎木津不像是故意如此做,不過,這一次,那種很不一樣的提問題方式,倒可說是很具有效果的。

君枝說她在十九歲結的婚。對象是出身越後(譯注:今新瀉縣的大部分)的廚師,乍見很樸實,卻是個收入不錯的男人。第一年過得很優裕幸福,這一年大概是我聽到的君枝一生中最平穩、最幸福的日子了。

可是,並不長久。昭和十三年秋天,賴子出生了。

除了生活相當貧窮之外,這應該是相當令人喜悅的事情。甚至還可以用絕頂幸福來表現。總不會有感情好的夫婦不歡喜孩子誕生這回事。

但是,只有君枝的情況不同。

君枝的丈夫討厭孩子。

原來就覺得他不是一個喜歡孩子的人。可是,在孩子出生前,他還會照顧她,也沒表現出煩惱、厭惡的樣子。至少沒說出要她墮胎的話。因此,當賴子出生後,丈夫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君枝覺得相當困惑。

世間上,熱心照顧嬰兒的父親當然很少,但再怎樣不關心,對第一個孩子總還是疼愛的。君枝的丈夫(如果相信她所說的話)很明顯的異常。可說到了既不照顧也不疼愛的程度。首先,他不碰孩子,也不看孩子的臉。別說孩子哭了,連出聲,他就會大發脾氣。

儘管如此,孩子誕生半個月,他還忍耐著,然後,就完全不接近了。想起丈夫所說的話,君枝似乎只記得他只會說囉嗦、令人焦急、閉嘴,滾出去!

君枝以為是自己教養的方法不好,拚命一再地努力著。怕孩子半夜哭,晚上就揹著孩子到外面去。

儘管如此,丈夫這會兒又說那樣也很煩人,表現得很粗暴。丈夫因為焦慮根本無法幹活兒,整天不做事地待在家裏。丈夫在家的時候,君枝母子就無法待在屋子,從晚秋到初冬之後,冬天來到,即使如此君枝好像也是在外面的時候居多。

這樣的日子無法持久。

君枝一哭訴,丈夫就開始動手打人。然後說道,為何不能像以前那樣乖乖的待在我身邊,盡做些無理的要求,責備君枝。君枝一回嘴,就吵架,一吵架,孩子就哭,孩子哭,丈夫便更加憤怒。最後,丈夫的暴力及於連站都不會站的嬰兒。丈夫說道.如.果.這.東.西.在.的.話……。

那天以後不久,君枝提出離婚。透過熟人,離婚的交涉很快就被承認,但抱著還在哺乳的孩子,君枝失去了家。

後來,君枝被幾個男人欺騙,度過一段嘗盡辛酸的日子。儘管如此,君枝就是不肯放棄賴子,很疼愛地養育成人。

戰爭時期,她依靠舊識,投靠了父親的師兄,師兄很會照顧人,對賴子也很好,他的故鄉在福島,戰爭時,一起疏開到那裏,君枝說她就是在那裏學了做人偶。

師兄比君枝的父親年長,當時好像是五十歲後半。妻子、孩子,連孫子都有了。儘管並非這個原因,不過,君枝不曾想過親切的代償竟是要求她的肉體。

應該拒絕的。可是,很愚蠢的,君枝為了報答他的恩情,忍耐了下來。

此舉做得不對。君枝被批評是雌豬、偷兒貓,結果,和賴子一起被逐出家門。

師兄不知是基於君枝的身世,還是感受到自己的責任,倒是為她介紹了工作。君枝就這樣隨波逐流的成為人偶師,獨立了。

真是令人難過的故事。我實在很難相信這個既沒放棄孩子、也沒有對男人不信任的不幸女性,直到今天還能能維持精神的健康。

與她的人生相比,我的人生真是毫無起伏。可是,我卻為一點小事,就破壞了自己與社會的平衡感,對活著感到挫折。不過,這並非她比人強上一倍,只能說可能是我的人格太脆弱了。

回到東京的君枝,遇見了一個江湖藝人。那個可疑男子分別使用好幾個化名,結果成為君枝的第二個伴侶。雖說是江湖藝人,其實是個流氓。並沒有正職,比起演戲,好像賭博的時間還花得更多。

君枝是個男人運不好的女人,或者說她是一個不忌憚痛苦經驗,相繼上男人當的女人—確實是如此。雖說如此,但當時的君枝,稍有些不同。她並不是和江湖藝人結婚,而是和江湖藝人.擁.有.的.家.結.了.婚。

當時,君枝正值二十歲後半的年紀,終於獲得了二十年來都無法擁有的「家」,只要擁有家,一家就不至於離散,而且,也不用揹著幼兒在街頭流浪。

君枝認定自己不幸的根源是因為.沒.有.安.身.的.箱.子。那是一座始終在同地點,其間住有家人,只要身在其中,就不至於受外敵侵犯,溫暖而堅固的城堡。

君枝對.家相當執著。

江湖賣藝者所擁有的家—我們現在在的這裡,似乎是因賭博的抵押而到手的。但是,君枝對來歷並不介意。壓根兒沒想到那竟會是日後令她煩惱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