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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甘露
哀愁的預感
廚房
白河夜船
蜜月旅行
無情/厄運
身體都知道
N‧P
不倫與南美

譯 者 作 品

蜜月旅行
蜥蜴
哀愁的預感
廚房
白河夜船
蜜月旅行
N‧P

日本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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蜥蜴(AI0801)
Tokage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吉本芭娜娜作品集
作者:吉本芭娜娜
       Banana Yoshimoto
譯者:吳繼文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9年07月22日
定價:160 元
售價:12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184頁
ISBN:9571329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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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黑暗,路上的行人。夜間的風,大樓的窗子。電車軋軌聲,好像來自極遠處的發車鈴響。有著丹鳳眼的蜥蜴,以及她那清澄的表情。

「下次見。」我說,並握著她的手。

我是多麼多麼想要觸摸她,發狂似的想要,整個人焦躁難安到了極點,神啊,只要能讓我摸到她的手,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想著,儘是那樣子想著,說不上自然或不自然,不做不行似的。我想起來了,本來就是這樣:兩個情投意合的人,很自然地相約,到了晚上,吃些什麼喝點什麼,然後呢?彼此默默暗示對方今天晚上可以做愛,不,不是這樣,打從心裡想要的是去撫摸對方,親吻對方,擁抱對方,忍不住想要更加地親近對方,即使只是單方面的渴求,然而就是想要想得都快哭了,就是現在,只和對方一個,除了對方別的都不要。這就是戀愛啊。我想通了。

「好啊,下次見。」她說道,又告訴我電話號碼。

她頭也不回走上車站的階梯,背影就在人潮中消失無蹤。她走了。

我像在世界末日一樣悵然若失。



蜥蜴去了針灸學校,而且取得了文憑。

在學期間,她的才能獲得氣功師認可,並收為入室弟子;去中國留學半年之後回來,設立了一家小小的理療院。由於功夫了得,生意非常興隆,還雇用了工作人員。

每天都有患者從日本各個角落前來找她診治,其中多是重症患者。這些人聽到傳聞,把她當作最後的希望。不管忙成什麼樣子,她的治癒能力從未減低;只是越來越沉默了。我曾經特別去那邊看過一次,那是公寓中的一個房間,裡面只有一張床,病人安靜地坐在長椅子上排隊等候,那種蕭瑟的氛圍簡直像密醫一樣。穿著白衣的蜥蜴在其間無聲地走動,感覺實在很詭異。蜥蜴既不會講些安慰的話,態度也說不上親切,所以如果不是症狀很重的人,多半不會來第二次;但是那些被別的診所放棄而來到這裡,終於得以從苦痛、辛酸和不安之中解脫出來的重症患者,當他們走出診療室的時候,總是以一雙感激涕零的眼睛望著蜥蜴。家屬看到原來連站立都有困難的親人被蜥蜴扶著走出來時,更是感嘆聲不絕於耳。蜥蜴只是微微一笑,就忙著進去看下一個病患了。

我看得出來她真是拚了命全力以赴。一心想要把人治好。就是這樣。這是她真正的才能,而這樣做完全不是為了讓人感謝或喜愛。我的心深深地被撼動了,我為她感到驕傲;同時有些自慚形穢,很想也能夠像蜥蜴一樣。



那天晚上,我在家裡等著蜥蜴。

「我 8 點過去,」她來了個電話,「叫個披薩吧,辣味的。」

蜥蜴喜歡吃外送的披薩,討厭在外頭吃東西。她說,她雖然不討厭他人,但還是不太想看到。我想我了解。從事以人為對象的工作,每次看到人都會覺得累。我們通常待在家裡,把照明開得不是很亮,兩人的話也不多;除了音樂,此外幾乎無聲。出去旅行的話,也是選擇杳無人跡的山林深處。說起來實在是有些奇怪的兩人世界。

時間已經過了 8 點半而蜥蜴一直沒有出現。

我一個人先吃了披薩、喝了啤酒。想她也許不會來了,「……對方求婚了,然而身上帶著不可告人的祕密。」我胡思亂想的。以蜥蜴的性格,若是想分手,只要今天晚上不來一切就結束了。

剛認識時那種激情難捨雖然已經不再了,但還是會感到哀傷,希望她能留下來。和她這種關係基本上是不可能明亮而平靜的,有時看到醫院裡面那些開朗的護士也會被她們所吸引,可是像蜥蜴這樣的人終歸是無可取代的。

11 點多,在絕望和醉意交襲中,「卡塔」一聲門開了,蜥蜴走了進來。

「抱歉我來晚了。」她說道。垂下來的頭髮中有著外面晚風的氣味。

「以為你不來了。」我說。

如果我是小孩的話,這時一定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確實有些猶豫。」

她說著坐下來,拿起冷掉的披薩小口小口吃著。

「拿去幫你加熱吧?」

「不用,這樣就好。」蜥蜴說:「除了你,我沒有人可以說話。」

「這我知道。不過你和患者應該有些最起碼的對話吧?這不是什麼毛病啦。」我說。

「其實,我還有些事沒告訴你。非常重要的事。」

「你不妨說來聽聽。」我說。

蜥蜴默默坐著。接著她看看牆壁,做了個深呼吸。她整個人看起來有如剪影。那像是在陰暗處自生自滅,和我不同種類的生物。

「我跟你說過我曾經失明對不對?」蜥蜴說。

我說我就知道她要講這件事。

「我 5 歲的時候,有一個精神失常的人突然闖入我家,從後門非常突然的,然後一邊不知道叫嚷著什麼,一邊拿起廚房的菜刀在我媽的大腿和手臂上猛刺,很快又逃走了。我打電話到爸爸的公司,爸爸說馬上叫救護車過去,要我在那裡等不要離開,於是到救護車開到為止,我就一直待在瀕死的媽媽旁邊。我知道媽這樣下去會死,非常非常的害怕,拚命拿手堵在傷口上,希望這樣可以止血。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清楚知道我有療治的能力。雖然沒有像電影或漫畫中一樣,血也不流了,傷口也自動癒合了,可是我確實感覺手上發著光,而且傷口也有了反應:血的流量明顯減少。很快車子來了,渾身是血的我和媽媽兩個人都被送到醫院去。我因為害怕而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僵在那裡。爸來了,警察也到了,但我就是沒辦法說話。醫生說,因為出血量少得不可思議,所以才得以救活;他說他根本沒有做任何止血。」

我不發一語聽著。突然想到蜥蜴的媽媽,走路的時候有些一拐一拐,要站起來的時候右腳不聽使喚的樣子。

「媽媽因為過度驚嚇,精神變得有些恍惚,我失明了,而爸爸對門窗上鎖開始病態地神經質起來,整個家亂成一團。等到有一天,我的眼睛突然恢復了視力,媽媽再度敢一個人到附近走走,爸爸對家裡 7 個門窗鑰匙不必全部上鎖也能安心出門,家裡陸續回復常態的時候,已經好多年過去了;好陰慘的一段日子。不過,在那段日子中我明瞭了生命的祕密,知道身體是什麼。對年幼的我來說,本來媽媽是我所仰望的宇宙;即使她和爸爸吵架時也會哭哭啼啼的,但對於我卻有一種母性的、非常安堵的力量存在其間。然而那一天,我卻完整目睹了一個大聲哭號、不知所措、血流不止,無助地躺在那裡,慢慢要變成『東西』的母親。我發現當靈魂不見了的時候,身體只不過是個容器而已;那麼身體也可以像修理汽車一樣治好,我想。而注意一看街上的熙熙攘攘,死期已近的人卻是黑的,肝臟有病的人肝臟的部位是黑的,患五十肩的人肩膀是灰的。我變得可以清楚看見這一切。由於看得太多了,只好長期以跳舞避免發狂,直到現在,終於找到了一種平衡;自從認識了你以後,一切都那樣充實,於是我知道我可以執行我的天職了。」

「這都是好事情啊,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我說。

「才沒說完呢,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蜥蜴說道:「連我爸、媽都沒讓他們知道的。」

說完她又陷入了沉默,冗長的沉默。她拿起另一塊披薩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注意一看她卻在掉淚。由於是第一次看到蜥蜴哭泣,我特別感到不安。可以想像這件事對她而言,一定非同小可。

「對了,犯人呢?有沒有發現抓起來?」我問。

蜥蜴看著我,一臉茫然。如果這個問題不要在這種節骨眼問就好了,想到這裡不禁感到一陣強烈的悔恨。不過已經來不及了。我是如此喜歡她,不想失去她,以致使我倍覺忐忑。

「抓到了,進行精神鑑定之後,很快就被釋放了,」蜥蜴哽咽地說:「可是我,我把他殺了。」

「啊?」我大聲叫出來,「你親手殺了他?」

「不是……我用毒咒殺了他。你不信?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我咒殺了他。」

「連這種事都做得到就有點……」我說。

印象裡,這是第一次看到蜥蜴以那麼昂奮的態度講了那麼多的話。

「怎麼做到的?」

「就一天又一天不斷的祈禱,詛咒那個人被汽車輾死;每天,只要家裡發生不愉快的事情或悲傷的時候,我就做這個動作。結果兩年之後的一個傍晚,當我坐著面對夕照曖曖的方向時,突然意識到我的祈願已經實現,清楚地知道。啊,終於達成了,我的眼睛也可以好起來了。我那時真的很確定那個傢伙死了。之後一個禮拜,我在電視新聞上偶然聽到報導,說他好像失去控制突然迎面撞向一輛卡車。我認為那完全是因為我的緣故;他該死。但是日子一久,當我長大成人,才慢慢對我到底做了什麼,產生一個更加明確的認識:治好再多的人,也不能改變曾經殺害過一個人的事實,而這個事實越來越沉重。認識了你之後特別有這種感覺,如果我憎恨什麼人,就很可能取他的性命。原先會覺得這樣的自己很了不起:做到了,並滿意地笑著。我真的是這樣的人。但這不只是一個故事,更不是江戶時代的豪快復仇劇。在平靜無事的當今日本,我確確實實終結了一個還沒有準備要死的人。我知道我一定會受詛咒,終將得到報應,但由於那個時節怨憎之心極為強烈,所以不以為意。然而時間這東西……我沒料到時間如此不可思議:爸媽親密地住在一起,我視力恢復開始工作,又認識了你……這都是我當初難以想像的變化。那時情況之惡劣,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那種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心窗緊閉,並將內在的陰暗面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的日子也有結束的一天。只因為覺得無論怎樣都不會再有東西好損失了,所以才毫無顧忌地下咒,甚至受報應也沒關係。可現在,現在一切的一切都改變了,只有我還滿懷恐懼。那個男子會出現在夢中說,我並沒有殺死人,而你卻殺了……我想他說的是事實。我好害怕。」

蜥蜴以帶點模糊的鼻音,一口氣對我說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