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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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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庫版後記
中時報導:伊東豐雄 深受吉本芭娜娜感動

作 者 作 品

蜥蜴
甘露
哀愁的預感
白河夜船
蜜月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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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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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倫與南美

譯 者 作 品

蜜月旅行
蜥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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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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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AI0804)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吉本芭娜娜作品集
作者:吉本芭娜娜
譯者:吳繼文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9年12月07日
定價:180 元
售價:14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00頁
ISBN:957133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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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書摘 2單行本後記文庫版後記中時報導:伊東豐雄 深受吉本芭娜娜感動



  書摘 2

田邊,雄一。

由於心情混亂的關係,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想起祖母什麼時候對我提過這個名字。

他曾經在祖母日常光顧的花店打工。記得祖母常提起,有一個男孩挺乖巧的,「田邊君他呀,今天又是啊……」如何如何等等。祖母愛花,廚房裡永遠插著各式鮮花,每個禮拜要跑兩次花店。對了,有一次他捧著一個大花盆跟在祖母後面回來。

他是個長手長腳、五官端整的年輕人。我對他的背景一概不知,不過常看到他在花店非常專注而熱誠工作的模樣。和他稍稍有幾分交情後,印象裡的他還是脫離不了「冷淡」這兩個字。不管他的動作、語氣有多親切,都讓我想到他是一個獨來獨往的人。我對他真的所知有限。
入夜後有雨。暖暖的小雨輕輕籠罩整個城鎮的春夜,我拿著地圖出門。

田邊他們家和我住的地方正好隔著中央公園遙遙相望。穿過公園的時候,我幾乎被夜晚植物的氣息給嗆到。潮濕的小路泛著虹光,沙沙、沙沙都是我的腳步聲。

老實說,我是因為人家提出邀請了才會去他們家,其他根本沒有任何念頭。

抬頭看著聳立前方的公寓大廈,覺得他們所住的十樓好高,想來夜景應該不錯。

走出電梯,在走廊上我盡量放輕腳步,然後按了他們的門鈴。雄一立刻就開了門,說:「歡迎光臨。」

我說「打攪了」,即走進去,眼前是一間很有趣的房子。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和廚房連在一起的起居室裡擺著的一張巨大沙發。背後就是寬敞的廚房放置碗盤的櫥櫃,此外既沒有桌子,也沒鋪上地毯;就那麼一張沙發。很棒的沙發:淺黃色的棉質椅套,廣告片上常看到,可以讓全家人排排坐看電視,旁邊還趴著一條日本人不可能養的大狗。

看得見陽台的落地窗前面,彷彿熱帶叢林般擺滿了種在陶缽或花盆裡的各式植物。注意一瞧,整個家裡簡直花海氾濫:無處不是插滿當季鮮花的花瓶。

「我媽說她正要從店裡回來,喜歡的話到處走走看看吧,要不要我幫你嚮導?對了,你都是依什麼判斷的?」雄一泡著茶問道。

「判斷什麼?」我在那張柔軟舒適的沙發坐下。

「判斷住在裡面的人的喜好啊。不是常常有人說看了廁所就知道了嗎?」

他是一個講話時平心靜氣而且帶著微笑的人。

我說:「廚房。」

他聽了就說:「那就是這裡啦,你就慢慢看吧。」

他泡他的茶,我走到他背後,仔細瀏覽廚房的一切。

我注意到櫸木地板上鋪著的教人喜歡的墊子,還有雄一腳上質地良好的拖鞋——必要最小限的常用廚房用品並排掛得整整齊齊。和我家一樣,也有銀石牌平底煎鍋和德國製削皮器。那種削皮器連慵懶出名的祖母也用得很得心應手。

在小小的日光燈照射下,安靜等待出場的餐具,發亮的玻璃杯。雖然沒有成套成組,卻不可思議地全都很有格調。為裝盛特定食物用的……比方陶碗,焗烤瓷皿,巨大的盤子,有蓋的大啤酒杯等等,都教人看了很順眼。小小的冰箱也是,徵求雄一同意後打開一看,裡面的東西秩序井然,沒有一樣是隨便放的。

我整個看了一遍,邊看邊點頭:非常不錯的廚房。我第一眼就喜歡上它了。

我繞回沙發坐下,熱茶已經泡好。

每當我第一次拜訪別人家裡,並且和不太熟的人面對面,總會有一種無以名狀的天涯孤獨之感。

雨中的夜景溶入黑暗,落地窗中映著我的身影。

世上已經沒有我的親人,不管我想去哪裡、想做什麼都可以,一種豪快之情也油然而生。

世界這樣寬廣,而天地如此漆黑,這種無比的吸引力和無邊的寂寥,我到最近才感同身受。我想,之前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這世界的。

「為什麼要我搬過來呢?」我問。

「我們想你的處境一定很不好過。」他稍稍瞇著眼睛親切說道:「你祖母以前真的對我很好,另外你也看到了,我們家空蕩得很;何況,你也不會繼續長住那邊吧?」

「嗯,現在由於不動產管理公司那邊的體諒暫時可以不急著搬。」

「所以,你就不要客氣吧。」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他那不會過分親切也不顯得冷淡的態度,反而讓這時的我特別感到溫馨,全身一陣激動幾乎哭出來。就在這時,大門卡察一聲打開,一個大美女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

我訝異地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她應該已經有些年紀了,卻是無可置疑地漂亮。看她那一身迥異常人的穿著和打扮,我立刻了解到她是從事夜生活的人。

「這就是櫻井御影小姐喔。」雄一把我介紹給她。

她喘著氣因此聲音稍低,「你好,」帶著微笑,她說:「我是雄一的媽,我叫惠理子 (Eriko)。」

這樣一個人會是他的媽媽?我驚詫不置目不轉睛地瞪著她看。披肩的秀髮,細長的丹鳳眼中發出深沈的光焰,輪廓優美的雙唇,高挺的鼻樑——以及這一切所醞釀出來的一種飽含生命力的灼灼光芒——簡直不像人類。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我幾乎是失態地盯著她,勉強回她一個微笑,說:「你好。」

「明天起就請多多指教啦。」她親切地對我說,又轉頭對雄一道:「抱歉,雄一,我根本分不開身;我現在可是尿遁回來的。早上的話我就會有時間了,你請御影小姐住下來吧。」她匆匆交代著,一面提著紅色的長裙襬往玄關走去。

「我開車送你過去吧。」雄一說。

「不好意思,都是因為我。」我說。

「哪裡是這樣,我根本沒想到店裡生意會這麼好;我才要跟你道歉呢。那就這樣,明天早上見!」

她踩著高跟鞋往外走去,雄一撂下一句「你在這裡看電視等我」就跟著跑了出去;我一個人被留在屋裡。

——仔細點看的話,確實可以發現屬於人類的痕跡:一些她那年紀該有的皺紋,以及不那麼平整的牙齒。但她真的是太搶眼了,教人想再見她一面。她發出的溫暖光暈有如殘像般依舊在我心中閃爍,我想,這就是所謂魅力吧。好像海倫.凱勒第一次認識「水」一樣,語言文字活生生地展現我眼前。一點都不誇張,十足是一次驚奇的邂逅。

雄一回來了,手上汽車鑰匙叮噹作響。

「如果只能跑開十分鐘,她打個電話回來不就得了。」他在進門處邊脫著鞋子邊說道。

我坐在沙發上回他一聲:「啊。」

「御影小姐,你有沒有被我媽嚇到?」他問。

「嗯,怎麼說呢,她實在太漂亮了。」我老實對他說。

「那是啊,」他笑著走過來,盤腿坐在我前面的地板上,說:「整過形的。」

「哦,」我故做鎮定道:「難怪跟你的臉完全不一樣。」

「而且啊,你知道嗎?」他帶著促狹的表情繼續說道:「她,是個男的。」

雄一這樣也未免太過分了。我只是睜大眼睛無言凝視著他,等他接下來說「開玩笑的」。我所看到的纖細手指,姿態,動作,會是?我回想著那優美的容姿同時屏息等待,然而他只是好玩地看著我。

「可是,」我忍不住說道:「你不是開口閉口媽媽長、媽媽短的?」

「換做是你,你叫這個人『爸爸』你叫得出口?」他平靜地說道。

他這樣說也對,我完全能接受他的解釋。

「惠理子這個名字呢?」

「也不是真的,好像應該叫雄司 (Yuji) 的樣子。」

我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我才能重新開口問他一些問題。

「那,是誰生了你呢?」

「她很久以前是個男人,」他說:「在他非常年輕的時候。他那時也結了婚,他的妻子才是我真正的媽媽。」

「你媽媽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我毫無概念,繼續問道。

「我也不記得了,她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倒是有照片留下來,要看嗎?」

「嗯。」

他看我點頭,也不站起來,坐著把一個提袋拖到跟前,從皮夾裡面取出一張舊相片拿給我看。

從她的臉看不出任何有關她的一切。短短的頭髮,小小的眼睛和鼻子。給人一種奇妙的印象,一個看不出年齡的女性……看我不說一句話,雄一說道:「很奇怪的人對不對?」

我只是尷尬地笑笑。

「剛才那個惠理子,聽說小時候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被照片中這個媽媽的家人收養,兩個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當她還是男兒身時一張臉也是俊秀非凡,好像挺有女人緣的,偏偏只看上長著一張怪臉的我媽,」他微笑看著照片,「最後不顧人家養育之恩,兩個人私奔了。」
我點點頭。

「母親過世後,惠理子辭去了工作,抱著還很幼小的我,考慮著底下要怎麼走下去,最後決定把自己變成一個女性。反正不會再愛上其他女人了。他變性之前好像是個話不多的人呢。他這個人做起事來不喜歡不上不下,於是從臉開始全都加以徹底整型,然後用剩下的錢開了間酒吧,把我扶養長大。說是含辛茹苦也不為過啦。」他說著笑了起來。

「呵,好特別的一生。」我說。

「她還活著呢。」雄一說。

他的話可以相信嗎?還有什麼隱瞞著我嗎?他們的故事聽得越多越教人感到迷惑不解。
但,我相信他們的廚房。還有,長得很不一樣的這對母子有一個共通點:他們的笑容輝耀如神。這一點讓我非常喜歡。

「明天早上我不在,家裡的東西你都可以用不要客氣。」睡眼惺忪的雄一抱著毛毯和睡衣,一邊向我說明浴室的使用方法,以及放毛巾的位置等等。
聽了那麼多(驚人的)故事後,我無法再思考什麼,和雄一看著錄影帶,隨口聊著花店以及祖母的事,夜越來越深。時間已經是半夜一點鐘了。沙發坐起來舒服得很,又寬、又厚、又柔軟,教人一坐下去就不想再起來。

「我說你這個媽媽呀,」剛剛我跟他說:「到傢具行一試坐這張沙發,就喜歡得不得了非買不可對不對?」

「答對了!」他說:「她這個人,全憑直覺過日子,而她想做什麼就真的去做,有時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就是嘛。」我說。

「現在啊,這張沙發就是你的囉。它是你的床呢。」他說:「能夠物盡其用,真是好極了。」
「我……」我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可以睡在這裡?」

「嗯!」他很明確地答覆我。

「……好高興。」我說

他又跟我做了些說明,然後向我道聲晚安,就回房睡覺了。

我也覺得很睏。

在別人家的浴室中先沖了身體,然後泡在熱水中,好久沒有這種疲勞漸消的感覺,但也不無疑惑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換上借穿的睡衣,走進靜謐異常的房間。我赤著濕漉漉的腳,再度到廚房繞了一圈。毫無疑問,是個理想的廚房。

然後我回到我今夜的臥榻,把燈熄了。

落地窗前面那些植物,在十樓的華麗夜景襯托下浮出淡淡輪廓,清淺呼吸。夜景——雨停了,所有景物在飽含濕氣的透明空氣中發光,越發地迷人。

我用毯子團團裹住身體,想到今晚也是睡在廚房旁邊,實在有些好笑;但此時一點也不孤獨。也許這就是我所期待的,期待一張可以將至今為止發生的事,還有今後種種暫時拋在一邊的睡榻。如果身邊另外躺著一個人,只會讓我的寂寞加深。然而,這裡有廚房,也有植物,同一個屋頂下有人睡著,如此安靜……這裡真是太棒了。無以倫比。

我安心地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