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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夜船(AI0805)
Shirakawa Yofune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吉本芭娜娜作品集
作者：吉本芭娜娜
Banana Yoshimoto
譯者：吳繼文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07月24日
定價：160
元
售價：12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184頁
ISBN：957133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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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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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
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每當我獨處，就變得非常嗜睡。
一如漲潮，睡意總是自然到訪，而我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它又是那樣深沈，電話的鈴聲也好，外頭的車聲也好，我一概聽不到。在那裡面既不會難過，也不會孤獨，純粹是一個眠夢的世界，此外無他。
只有睜開眼睛醒來的剎那，會感到一絲絲落寞。抬頭看著變暗了的天色，才意識到已經睡了好長一段時間。我迷迷糊糊想到，原本並沒有睡覺的打算，卻一不小心又浪費了一天。在與屈辱無異的深深悔恨當中，我突然心頭一凜。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讓自己睡得天昏地暗，並放棄所有抵抗的……那種無時無刻都能保持精神奕奕、清醒無比的狀態，又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感覺上好遙遠，彷彿上古時期的歷史，腦海裡浮現的，無非蕨類呀恐龍等大量繁衍而且極為活躍的畫面。
但不管怎麼睡，我卻不會錯過愛人的電話。
岩永（Iwanaga）打來的電話，響聲聽起來和別人明顯不一樣；反正我就是知道。彷彿其他各種響聲都是來自外面，而他的電話卻跟戴了耳機的時候一樣，從頭部內側愉快地響起。當我拿起話筒，就會聽到他那低沈已極的嗓音叫著我的名字。
「寺子（Terako）嗎？」
每一次他聽到我說「是啊」，也許聲音裡帶著愣忡，他照例會輕輕一笑，然後問道：「你又睡著了，是嗎？」
平常講話並不怎麼講究的他，語氣突然變得那麼溫柔，或許是太喜歡了，每次聽到我總是覺得整個世界同時也關閉了起來；就好像快門的葉片被放下一樣，眼前什麼都看不見，而他的餘韻繞梁不絕。
好不容易我的意識才回到現實，答道：「對啊，又睡著了。」
之前來的一通電話，時間是在下著雨的黃昏。大雨傾盆的聲音和沈重的天色將整座城市層層圍攏起來，突然電話鈴響起，這時我會強烈意識到，似乎這通電話是維繫我和這個世界的唯一通道。
等他開始跟我約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時，我就會感到很無聊；我寧願他再問一次我最喜歡的「你又睡著了，是嗎」，這是我真正想要的安可（encore）。我伸腳在地板上踏出聲音假裝在走路，然後把約定的事記下來。嗯，幾點幾分；知道了，就是哪裡哪裡。
如果現在有什麼人能夠向我保證，我和岩永之間的關係是如假包換的愛情，我將從此放下心來，並為此跑去跟這個人下跪。或者能夠確定並非如此，我和他的愛很快將成為過眼雲煙，那麼我渴望像現在一樣昏睡下去，對他的電話鈴聲無知無感；我想立刻變成孤獨一人，與世無涉。
就是在這種不安帶來的疲憊中，和他交往一年半之後的夏天降臨了。
有一句話兩個月來我一直對他說不出口：「我有一個朋友死了。」
即使清楚知道他會全心全意聽我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都把話吞了回去。
每天晚上，我都告訴自己：跟他說吧，可以跟他說了吧。
我總是來來回回踱步，尋找適當的字句。
我有一個朋友死了，你不認識的，一個和我感情極好的女孩，她叫紫織（Shiori）。她大學畢業後，從事非常奇怪的行當，一種細膩的色情工作，算是服務業吧。她一直是個很乖的女孩，大學時代和我住一起，就是我現在住的這個房子。那是非常快樂的一段時光，兩個人充滿自信，每天都有講不完的話，或是整夜不睡，喝得爛醉如泥。不管在外頭有什麼不如意，回到這裡大哭大叫一番，然後當做笑話一件，把它忘得一乾二淨。想起來真的很過癮。我也常跟她提起你的事，問她一些意見，說說你的壞話，講一些輕易不會告訴別人的隱私等等，總之兩個人之間就是這樣。這，你懂吧？換做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話，絕對不可能變成這樣的朋友對不對？有時一不小心，還會有一種談戀愛的錯覺呢。當然不是這樣，實在是紫織和我太親了。和她在一起，怎麼說呢，即使遇到生命中再大的壓力，好像立刻就會減半。心情輕鬆自在得很，並沒有刻意為彼此做什麼；而且不管怎麼貼心，也不會黏得太緊牽扯不清的，而是保持一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有個姊妹淘真的很好對不對？有一個你，又有一個紫織，那時節煩惱的事儘管不少，想想也不過是小孩扮家家酒一樣，簡直是一段黃金歲月，哪一天不是又哭又笑的？是啊，紫織真的很好，別人講話的時候，她總是邊聽邊點頭，而且嘴角帶著淡淡笑意，臉上浮現酒渦。可是，紫織還是自殺了。那是在她從這裡搬出去，一個人住進一間豪宅以後發生的，她吞下大量安眠藥，最後死在那間屋子裡面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上。……她另外有一個接待客人的房間，裡面擺了一張有如中世紀貴族睡的，加了頂篷、柔軟無比而且大得有些誇張的床，卻沒有選擇死在那上面。每一個她的友人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怎麼說也是躺在那張大床上比較可能上天堂，如果是紫織一定會這麼說。我是接到紫織從鄉下匆匆趕來的母親打給我的電話，才知道紫織的死訊。我和她母親第一次見面，由於和紫織長得好像，讓我忍不住一陣激動。她問我紫織到底從事什麼工作，但我實在說不出口。
這樣說還是不夠清楚。當我了解到越是想把心裡的話傳達給他，越是教我口中的話語潰不成形，並且迅速在風中消散無蹤，於是到頭來什麼也沒說。採取這樣的表達方式，絲毫不能凸顯真相；也許唯一說對的，只有「朋友死了」這件事。到底要怎麼說，才能將那種噬心的孤寂傳達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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