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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總之,去散步吧
故事就這麼誕生了--小川洋子的創作與日常
他們總在某個地方

日本文學

【類別最新出版】
告別莫札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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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降的流星(PLP0058)
不時着する流星たち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city系列
作者:小川洋子
譯者:莊仲豪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06月08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0頁
ISBN:9789571374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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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文摘錄

A Letter to the Chairperson of Walking Association
In the memory of Robert Otto Walser
第二話  致散步同盟會長的信


  今天有些涼意,我穿上了厚大衣,把靴子的鞋帶牢牢綁好後才出門。當然,也沒忘了圍巾和手套。

  晴空萬里。彷彿只要丟下一顆小石頭,就能聽見任何樂器都無法發出的清澈聲音。花壇裡枯萎的花朵、插在門上的旗子、沿著圍牆相連的長青樹,眼前的景物一片寂靜,唯一在移動的,只有穿梭在樹木之間的小鳥。只要走到樹蔭下,地面的寒氣就會伴隨著尚未完全融化的霜的觸感,從鞋底傳上來。不過,只要稍微走一下,就不會在意腳的寒意了吧。滿滿的陽光灑下來,一點風也沒有。是個最適合散步的午後。

  不過,身為散步同盟的會員,我內心還是很清楚明白。好天氣絕對不是散步的必要條件。不、不僅如此,每當想到在這種日子還要到外面去走走而皺起眉頭的時候,反而是能夠體會到散步真實的模樣的機會,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那是在來到這裡之前、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當時居住的公寓隔壁,住著純樸又嚴謹的一家人,有著良好身教的一群孩子。每天,八個孩子全數前往附近的市民公園散步,是一天中的義務。無論下著大雨或酷暑的日子也不例外。據說好像是他們的母親認為這樣可以鍛鍊身體。由高到矮的身高排成一列、彷彿修行般的行進,在這一帶也小有名氣。但就在某天,母親不幸地因胃癌而過世。會不會是因為太在意孩子的鍛鍊,反而沒有時間照顧自己的身體呢。葬禮的景象,現在仍然歷歷在目。八個孩子如同每天的散步一樣排成一列,前往有一段路程的墓地走去。那是讓人佩服的行進。他們沒有因悲傷而失去自我、而是平靜地沉浸於對母親的思念裡,眼神朝下彼此安慰著。每一個腳步聲,都是只有手足之間才能意會的無聲言語。在那裡的不是死亡的殘酷,反而是一種純粹。啊,原來他們的母親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才每天讓孩子們去散步的啊,所有人都明白了。

  眼睛被狂風吹到睜不開的日子、雪下個不停的日子,我依然會去散步。無論我如何用力踩著地面,大衣的下襬被風吹得啪啪作響,感覺要被吹走、無孔不入的雪跑進靴子裡,濕得讓人難受之類的,各種肉體上的苦,在行走中會一點一滴地昇華為另一種形態,而我喜歡體會這種變化。比如說,被捲起的沙在空中描繪出標準的漩渦。扭曲卻沒有任何斷片、流往特定方向的雲。明知道終究會消失、仍然忠實刻劃我的每一步的足跡。每次呼吸時消失於一瞬間的白色氣息的慎重。總而言之就是那些東西。

  我和身體之間產生了縫隙,只有身體微微地往後移動了一些。不過不僅沒有不安,心情反而變得輕快,有種即使一直走下去的終點是另一個世界,還是想要繼續散步的念頭。能夠體會到那種心情的,大多是天候險惡的日子。放眼望去,四周連一個散步的同伴都找不到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那八個孩子。以他們純潔的背影為路標而走著。

  說到這個,聽說會長人生中最後一次的散步也是在下雪的日子。手掌般大小的雪持續下著,無論是風景、或是行走中的你都不會被覆蓋住的天氣,我是這麼想像的。在散步途中,真的被昇華成其他型態,沒有比這個更符合散步同盟會長的行為了吧。

  當然,我沒有打算在這裡說明正確的散步方式。因為散步本來就沒有所謂的正確和錯誤。散步同盟的優點,就是沒有規章、誓約書等任何不通情理的形式。人生中散步是不可或缺的,只要滿足這一個條件,誰都可以是會員。如此簡單明瞭真是讓人心情愉快。

  我順著花壇旁的小路前進了一會兒,繞著菜園迂迴,跨過小河上的拱橋。路線隨著心情,每天都不同。隨處可見同樣是在散步的人們。頂多是以眼神交會,但多半只是沉默地擦身而過。沒有特別確認的必要,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同一個同盟的會員。我不是那種可以輕鬆地和不太熟的人聊天的類型,而這裡的人們也應該幾乎全部有著同樣的傾向。

  沿著圍牆繞一圈的路線,是我的最愛之一。無論散發著美好香氣的玫瑰如何盛開、可愛的小狗如何打滾,都無法讓我分心,在長得比圍牆還要高的茂密樹木下,心無旁鶩地走在稱不上道路的路上。那麼,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呢。是四十分鐘、兩小時、半天、還是一輩子。雖然鞋子被日照不充足而濕黏的地面弄髒、頭髮被樹枝勾到、臉頰被尖尖的樹葉刺到,這些我都不在意。穿越樹枝與樹枝之間的縫隙時,有時手會觸碰到圍牆。手掌的對面已經沒有世界存在了,我呢喃著。閉上眼睛、縮起肩膀、充分感受著身處這個世界最邊緣的自己。那裡就是我的歸屬。

  在這裡,有著不可前往圍牆外面的規定。在我抵達之前就已經是這樣了。當然只要提出許可申請,隨時都可以外出,用不著擔心。只是我從來沒有提出過申請罷了。為什麼大家都想到外面去呢?我覺得不可思議。樹林、山丘、溫室、水車、山洞,這裡什麼都有。有販售點心和飲料的商店、也有變成廢墟的娛樂室。水池裡棲息著成雙成對的小鴨、帶著淺淺微笑親手交付白色袋子的實習少女站在藥局的櫃台裡。

  除了這些,究竟還需要什麼呢。我想不出來。這樣已經足夠了不是嗎。只要圍起世界,那裡就會有世界誕生,某本書中這麼寫著。那大概就像是天亮之前,被產在菜園裡的蝴蝶的卵,在一片樹葉上閃耀著如同明星般的光芒一樣吧,一定是的。

  也許說出來沒人相信,但其實我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如此這般地與您說話、其實全都只是在心中所發生的事情,從外在看來,我不過是個面無表情沉默的男子罷了。用只有不存在這裡的東西才能聽見的聲音的話,便能滔滔不絕,但只要面對著眼前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就無法順利浮現出言語。

  在散步途中,總是變得特別多話。幾乎可以說那段期間中一直在說話。說話的對象沒有限制。因為包含您在內、總而言之與我有交情的所有人,都已消失在遠方,成為「不存在這裡的東西」了。

  幾十年前因工廠的意外事故死去的年輕父親。嫁到遠方城市的文具店的妹妹。蜷曲著背時好像能收進妹妹的娃娃屋裡、身形瘦小且辛勤工作的祖母。絕對不跳到手上、自尊心高的文鳥。經常堆在枕邊的小說裡的登場人物……。雖然剛剛我用了所有人這個字眼,但實際舉例後,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數。十隻手指頭就十分足夠了。

  氣溫又下降了一些。將皮手套重新拉好至指縫的關節吧。手套已經完全地破爛、縫線鬆脫、指尖的地方也快要磨破了。這是父親留下來的手套。

  兩天前下的雨使小河的水量增加、水流撞擊岩石、到處捲起白色的漩渦。往下走到水的邊際,天空看起來就更高也更開闊。眺望了一下天空、深呼吸之後,沿著靴子再差一點就被水浸濕的地方往上游走去。為了尋找小石頭。這是除了說話之外,另一個重要的散步的樂趣。

  某天,偶然發現了有趣的小石頭。形狀像是「?」這個字。不自覺地撿起來、放在掌心上盯著看。究竟是什麼樣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呢,曲線和凹陷以完美的方式結合、儘管不完美卻形成了「?」的輪廓。圓潤飽滿的觸感,有種訴說著「一直試著拚命努力到現在」的可愛。怎麼會有人可以捨棄它呢。我把小石頭放進長褲的口袋,帶回房間裡。

  如果小石頭長得像星星或是花朵,大概也只會覺得可愛而已吧。那些是同樣誕生於大自然的同類。可是,人類所創造的文字,與大自然的事物秘密相通。我被那神秘所依附。是不是我偶然發現了原本不該被任何人知道的眼神交流呢。那種誇大的想法束縛著我。

  在那之後,散步的途中,只要發現長得像文字的小石頭就會加以收集。無論是如何完美地做出文字的形狀,只要是人工的金屬我完全不感興趣。一定要是自然的石頭。這一點相當重要。

  散落在地面的小石頭、樣式多到令人吃驚。只要想到在我的鞋底下竟然潛藏著此等複雜,散步時的每一步都帶著尊敬的聲響。小河的河畔、雜木林的深處、停車門廊的石子路、延伸至觀景台的樓梯、草皮的廣場。有的有稜有角且粗糙、有的乾燥且多餘的部分被除去、有的光滑到不行,根據各種環境,小石頭的個性也不同。它們的形狀之中,一定藏著我們想像不到的深遠含意吧。可惜的是我能識別的,只有斷續的文字而已。

  幸運的發現也並非經常地造訪。散步一整天之後,口袋空空而結束的日子,持續好幾個月也不足為奇。但焦急是大忌。只要帶著一半的牽強斷定相似,到了隔天也一定會厭惡自己的妥協,落入必須去把它放回原處的陷阱。那又是一趟漫長的路程。

  算我拜託您,無論如何請答應不會笑我。年輕的時候,我曾經想過要寫小說。如果能寫出小說的話該有多好呢。坐在桌子前面、手握著筆,試著引導出文章理所當然的連結,抱膝蹲坐在半夜的黑暗中的自己。等待著佇立在故事世界裡的登場人物動起來的自己。為了讓因書寫而疲憊不堪的身體得到休息而散步的自己。好幾次靈光乍現了該有的模樣。實際挑戰了幾次下筆,也完成了有模有樣的紙堆。但其實只要一鬆手就會瞬間四處飛散、不過是薄薄的斷片罷了。被風吹亂、徬徨在空中、在人們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被踐踏的斷片。心情就像是自己被捏成粉碎、切碎一樣。我所實現的,只有散步的自己。

  即使如此心裡的某個地方仍然沒有放棄吧。在輾轉從事了幾個工作之後,成為出版社的捆包工人,也終於安定了下來。哪怕只有一點點,也想要待在小說的身旁。雖說是身旁,不過實際的工作地點是建築物的地下室。隔壁是好幾台機械吵個不停的鍋爐室,與做書的地方相距甚遠。工作的十七年裡,踏進編輯部、裝訂室、或是校對室的機會,就連一次也沒有。

  我的工作是包裝出版社寄出的物品。說起來雖然簡單,但就如同所有的工作一樣,實際做了才發現出人意料的深奧,即使做了十七年,還是有無法完全到達的地方。物品的種類五花八門。水獺的標本、500號的油畫、肉毒桿菌、義手、珊瑚的擺飾、金魚、神桌、簽名球棒、波斯地毯、冰沙禮盒……。當然書還是最多的,不過就算是書,包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收藏在博物館的稀少書籍,也有超過千冊的大批出貨。總而言之,太大、太小、融化、破損、扭曲、發臭、死亡……。各式各樣的困難如影隨形。為了克服這些難題,必須瞬間判斷出最適當的包裝材料、繩子的綁法、內容物的排列組合、緩衝材的種類。幾乎所有物品都是急件。當然,不只是安全與確實,節省運費的功夫也不可少。再加上包裝後的外觀是否美麗。關於這一點,我也絕對不妥協。

  並非想要自誇,但我總是真心誠意、集中精力處理被交付的工作。哪怕只是一點點的進步,我也不惜地努力。空閒時間裡,我翻閱型錄尋找使用起來更方便且便宜的包裝材料、暗記郵政的收費制度、練習多餘的紙箱的收納方法。為了瞭解如何不產生不必要的空洞,我還曾研究數學相關書籍。

  一整天被關在連窗戶也沒有的狹小地下室裡,不知道自己手上的物品的寄件者是誰、收件者又是什麼樣的人,不被任何人感謝,只是一味地捆包。到了中午,在作業台的角落吃著自己做的便當,下班鈴聲響起後回到公寓,把放不進便當裡的剩菜吃掉。休假時就讀從圖書館借來以及用員工折扣購買的書。還有散步。

  睡不著的夜晚,我經常抄寫您的小說。以小刀仔細削尖的鉛筆、一字一字、把印刷在書本上的文字化作手寫字。您以鉛筆在草稿用、手掌大小的紙片上寫下的文字,最終變成活字而成為書本。我想倒轉時間的進行。只要這麼做,雖然只有一點點,我便能沉浸於身處在您身旁的錯覺。那種感覺,就像是站在散步途中停下腳步,以鉛筆在紙片上書寫的您的身旁,聽著鉛筆在紙上滑過的聲音一樣。

  只要抄寫著文字,我的心情也會平靜下來。如果是敬愛的作家的小說,就更是如此。我覺得比起用眼睛閱讀,手寫的時候更能親密地與小說交會。說真的,如果我自己可以寫出小說就再好不過了,不過我非常清楚那是個奢求。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偉大的小說了,像我這樣的人沒有不知好歹的必要。

  直線、曲線、點、圓,儘管只是簡單的符號之間的排列組合,這些文字一個一個有著獨自的形狀,我覺得可愛極了。獨自一個躺在那裡的話,幾乎無法發揮任何功用,但是兩個三個相互靠近、手牽手的話,彷彿就能聽見潛藏在文字背後的某個人的聲音。雖然說,那的確是聲音,但是絕對無法從喉嚨發出來、而總是在沉默之中作響,因此輕易地便超越了傳達意思等不起眼的角色。孤立的碎片集結、誕生出新的形狀。它們也和這裡的圍牆,以及菜園中蝴蝶的卵一樣,圍起世界構築出另一個世界。

  我之所以抄寫小說,絕非想要假裝成作家,也不是想要安慰沒有才能的自己。是為了不讓文字與文字、碎片與碎片之間的連結,被某個粗暴的人打散,而用自己的手將它們再次牢牢綁好。

  今天感覺也無法找到文字。已經來到小河的最上游,下回就試著穿過雜木林,走到蓄水池的池畔吧。不知道是不是因風吹而聚集,那裡有時會散落著形狀有趣的小石頭。

  我從未親眼見過湖泊,因此對於經常出現在您的小說中的湖泊,有著幾分憧憬。儘管被海洋和河川捨棄和遺忘,依然用自己的手擁抱著、守護著水,像是散落在地面上的寶石。大概是那種印象。相形之下,這裡是為了特殊情況使用、人工挖掘出的水池,和您散步時的湖光風情根本無法相比。形狀冷漠,即便慢慢地繞行一周也花不到五分鐘,水也混濁不清。不過,想到比起知名的觀光名勝、您更喜愛隨處可見的無名湖泊的事實,這裡確實是個無名水池。不論無名還是混濁,我的水池還是守著僅有的水。到死為止都無法離開圍牆到外面去的鯽魚和鯉魚,在水裡游著。

  我順時鐘走了一圈、再反方向走了一圈。誤以為有飼料吃而靠過來的魚群,查覺到沒有任何東西會從我手中掉落後,不知不覺中身影便消失在混濁的水裡。最先撿到文字的「?」,究竟有沒有什麼意義呢?以靴子的前端踩著步伐的同時,我不禁想著。那個時候好像也是個寒冷的冬日,應該有戴著手套。父親遺留下來的都是些小東西,為什麼在那之中我選了手套當作父親的紀念品,已經想不起來了。沒有任何理由的、一瞬間的行為。不過現在看來,可以說當時還是少年的我,做出了一個明智的選擇吧。戴上手套、感受到溫暖的時候,就能沉浸在好像是從父親的手傳來的錯覺。

  目前為止撿到的文字,全部都放進紅茶的空罐中,收在書桌最下面的抽屜裡。萬一被當作沒用的物品丟進垃圾桶裡那可不行,因此將抽屜上鎖。有時拿出來往裡面看的時候,會被經過的人問「那是什麼」。「小石頭」,我淡淡地呢喃著。我不想被打擾。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所有人只是用鼻子「哼」了一聲,對於我所發現的偶然,正眼也不瞧一下便走掉了。

  搖晃罐子,會發出小小的聲音。斷斷續續且不切實際、單純、不安的聲音。一定是因為尚未收集完全所有文字的關係吧。想化為言語,目前卻只能維持在無聲狀態的空洞,在微暗的罐子裡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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