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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愚者(PLP0079)
美しき愚かものたちのタブロー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city系列
作者:原田舞葉
       原田マハ
譯者:劉子倩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1年04月02日
定價:560 元
售價:44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00頁
ISBN:9789571386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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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三年六月 巴黎 杜勒麗花園

  走入那間展覽室的瞬間,田代雄一當下感到自己彷彿一顆小石子被丟進靜水無波的池中。

  咕嚕咕嚕冒著泡,緩緩沉落光合作用的粒子形成的綠藻森林中。穿過柔滑的水波懷抱,沉落碧影搖曳的水底。仰頭一看,是撫過水面的柳枝,以及更上方的薄暮天空無垠擴展。

  ──啊,這是……。
  田代閉上眼試圖用全身去感受水波的搖曳。腦海浮現遙遠昔日的畫面。
  ──這就是當時,克洛德.莫內看到的風景嗎?
  田代所在之處,是法國國立橘園美術館的一室。克洛德.莫內的連作〈睡蓮〉覆滿四面牆,他佇立中央。
  由於是平日的下午,來客寥寥無幾。一起來出差的教育部官員雨宮辰之助,一走進展覽室就不禁驚呼。
  「太厲害了……這就是田代老師說過的……莫內的畢生大作〈睡蓮〉嗎?」

  雨宮似被就此吸引,放眼眺望巨大的畫作。他那模樣,與其說在鑑賞名畫,更像在迷霧籠罩的山路踽踽獨行,意外抵達美麗泉水的旅人。

  以日本政府特命交涉員的身分被送來巴黎的田代與雨宮,搭乘法國航空自東京羽田機場出發,經過西貢、喀拉蚩、貝魯特這三個都市,總計耗費五十多小時才於前天深夜抵達巴黎。

  抵達之前必須討論的課題堆積如山,但在狹小的機上比鄰而坐,二人漸漸都累了。而且不時還出現亂流,洛克希德公司製造的星座型飛機劇烈搖晃。每次雨宮都會尖叫,緊抓住座位扶手念念有詞。

  「你在嘀嘀咕咕甚麼?」
  田代問。
  「我在念佛啦,念佛!我家老太太說生死關頭就要念佛……哇!南、南無阿彌陀佛!」
  這位三十三歲的文部省事務官是第一次出國出差,第一次搭飛機。最後他懨懨地連機上餐都吃不下。
  就在再過數小時即將抵達巴黎時,雨宮終於開始坐立不安拚命抽菸,田代說:
  「哪,雨宮老弟,我給你講個精彩的繪畫故事吧。」
  雨宮從菸盒又抽出一根叼在嘴裡,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繪畫啊?」
  「對,繪畫的故事。」
  雨宮把菸又放回菸盒,稍微打起精神回答:
  「那您請說。」
  田代點點頭,問道:
  「你知道克洛德.莫內吧?」

  「當然知道。為了這次的調查,老師已經給我上過不少課了。那是法國近代繪畫史上燦然生輝的大畫家……對吧?」

  雨宮認真回答,接著又補了一句:「不過,我只看過資料照片沒看過真畫。」
  「沒錯。他的作品,就列在這次『交涉歸還』的名單首位吧?」
  「對,光是這名字我已不知看了幾百次。」雨宮特別強調。
  田代聽了,露出一抹得意的淺笑。
  「雨宮,老實說,我曾經去過莫內家作客喔。」
  「啊!」

  雨宮大聲驚呼。狹小機艙內的乘客──幾乎都是法國人或英國人──一起朝他行注目禮。雨宮慌忙縮起腦袋。
  「甚、甚麼時候?怎麼會?跟誰……」

  田代非常愉快地吃吃笑。雨宮剛才還神經質地皺緊眉頭,這下子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可見克洛德.莫內的威力在死後近三十年依然不見減退。

  田代換個姿勢坐好,輕輕交疊雙腿,

  「這個嘛,我記得那時……那時我比現在的你還年輕幾歲,正要去佛羅倫薩留學,途經倫敦,然後又去了巴黎……」
  他用懷念的口吻,開始娓娓訴說去諾曼第的吉維尼這個小村的莫內家拜訪的經過。

  田代雄一是日本最具代表性的藝術史學家。戰前曾任東京美術學校教授、帝國美術院附屬美術研究所所長等職,戰後於一九五○制定文化財產保護法時應政府之請擔任文化財產保護委員。就在他過了還曆 之年準備從第一線退下時,被政府抓公差。當時的首相也是舊交的吉田茂當面請求「為了國家請你再出點力」後,田代做出如此決斷。

  他生於商家,父親似乎一直以為兒子會繼承衣缽做生意,但田代少年時期熱中閱讀插畫雜誌,逐漸對繪畫產生興趣,比起撥算盤,他更想揮舞畫筆。

  成績優秀的他進入第一高等學校,同時也入畫塾學習水彩畫。他也曾認真考慮當畫家,但畫塾裡有許多遠比他優秀的學生,而且他早早醒悟自己恐怕無法靠一支畫筆維生,於是進入東京帝國大學英文科就讀。

  雖然拋下畫筆,他對繪畫的熱情卻有增無減,在大學學習西方藝術史,進入研究所後,他在東京美術學校執教的同時也積極尋找出國留學的機會。終於在一九二一至二五年如願前往歐洲留學。當時田代醉心的美籍藝術史學家伯納德.貝倫森住在佛羅倫薩,田代一心想拜入他門下,因此名符其實是搭機飛奔而去。

  他研究的是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但老師告訴他,若只拘泥於自己專攻的時代和畫家,不可能精通藝術史,用宏觀的角度去比較各個時代、國家及流派也很重要。

  說到義大利文藝復興運動,初期有馬薩喬、曼特尼亞、波提且利,顛峰期有達文西、米開朗基羅、拉斐爾、提香等大天才,在繪畫技法方面,也出現遠近法及黃金分割比例等飛躍性的發展,是奠定名畫之所以為名畫的「準則」的關鍵時代。對田代而言,這是個無論怎麼深究都挖掘不完的大題目。

  但貝倫森告訴田代,光是對文藝復興運動的畫家如數家珍沒用,比方說,同時代的其他國家及地區有甚麼樣的畫家創作了甚麼樣的作品,如此橫向比較時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貝倫森是生於俄國的猶太人,少年時代舉家移居美國,為了研究文藝復興藝術遷居佛羅倫薩。或許是他的家世背景和人生經歷,令他的研究種下了「比較」這個概念。

  貝倫森告訴田代,譬如與後期文藝復興同一時期,日本孕育出了桃山文化這個獨特的文化,藉由這二者的比較或許會有意外的發現。如果你以為文藝復興期有各種才華洋溢的藝術家所以研究起來應該很容易,那你就錯了。照我說來,文藝復興藝術才是最大的難題。古今中外,有無數研究者,該閱讀的文獻資料數量也浩瀚如海。必須用嶄新的角度去研究,否則毫無意義。為此,他建議田代先學習本國的藝術史,把本國史也納入視野做研究──恩師的這番教誨,不知多麼熱切地打動田代青年的心。

  田代在日本藝術史方面本就造詣頗深,也與日本藝壇人士有所交流。此外,學生時代就對同人誌《白樺》介紹的法國近代藝術家抱著不小的興趣。他的眼光不只盯著義大利文藝復興,也遍及各種國家及時代。正因如此,貝倫森的教誨才會讓他深有感觸。

  尤其是法國近代美術──打造印象派及後印象派的畫家們,每當他在雜誌上看到莫內、雷諾瓦、塞尚、梵谷的畫作照片,心湖就會泛起微瀾。當時,除了莫內以外的這些藝術家皆已過世,但這些畫家不久前還在人世,甚至令人想強調「就在不久之前」。這個事實令田代的心頭無法平靜。

  就在自己出生的一八九○年,梵谷舉槍自盡──而且他的作品生前只賣出一幅──得知這些事實,田代如痛失摯友般惋惜不已,憾恨對方為什麼就不能再多活幾年。如果現在梵谷還活著──他想,自己一定會盡力幫助對方。

  田代留學數年後,發表了關於早期文藝復興繪畫的英文論文,後來出版成書在國外也被廣泛閱讀,贏得國際性的高度評價。就結果而言,他與貝倫森的相遇,肯定是決定他現在地位的關鍵。

  還有一個左右他人生的邂逅也是在這個時期──不,與其說「左右了人生」,或許該說「豐富了人生」吧。

  是的,如果沒有與那個人的邂逅──當然,就算沒那個人,田代認為自己的人生應該也會還不錯。但,問題是──如果沒有認識那人,自己的人生想必會遠比現在更平庸乏味。

  這麼一想,就會自然露出溫暖的微笑。
  ──那個人,名叫松方幸次郎。

  彷彿佇立在藝術之泉的水畔,一邊抱怨自己不懂繪畫一邊往水裡扔小石子。定睛望著清澈水面泛起的漣漪後,把手伸進水中,掬起一捧清水潤喉。接著乾脆撲通跳進水中。美麗的泉水,最終為他所有。

  這位深愛繪畫舉世罕有的收藏家「MATSUKATA」的大名,有段時間傳遍巴黎──不,是整個歐洲。

  他收集繪畫的理由只有一個。他期盼在日本創立不遜於歐美的美術館,展出真正的名畫,對日本畫家,進而對一般青少年的教育有所幫助。

  我不懂甚麼繪畫──他總說。

  ──若要成立美術館,不是真貨就毫無意義。但我不懂繪畫。所以我想請你幫我鑑定一下,找出哪個才是真貨。
  你知道嗎,田代。為此要花多少錢我都願意。沒事,一點也沒啥好心疼的,只要那是真貨就行了。若是買假貨,哪怕只是一毛錢我都捨不得。

  在倫敦,在巴黎,他用私人財產收購的西洋美術品總數多達二千甚至三千件。可惜在戰爭前後佚失或燒毀,無法確定全貌。

  沒有送回日本留在法國國內保管的數百件作品,在戰時也奇蹟地獲得保存,可是基於舊金山和約被視為敵國日本的海外財產,遭到法國政府沒收。

  難道無法取回嗎──。
  正是為此,我才這樣回到巴黎。
  松方先生──是為了你。

  「原來如此……和松方幸次郎一起造訪莫內家時,田代先生見到的『特別的畫作』,就是和這〈睡蓮〉同系列的作品吧。」

  盡情欣賞橘園美術館的〈睡蓮〉後,雨宮恍然大悟地嘀咕。

  他在飛機上聽田代提過「特別的畫作」。當時,跑遍巴黎各家畫廊蒐購名畫的松方幸次郎,聲稱要向莫內本人購畫,帶著田代前往吉維尼,真的買了幾件畫家秘藏的傑作。而且當時,莫內在大太陽下面對巨大的畫布,拚命對著有日本式拱橋的睡蓮池寫生。松方偷偷告訴田代,畫家罹患白內障,其實已經不大看得見了──。

  田代與雨宮背對背,各自佇立在環繞四方的〈睡蓮〉前。田代站在倒映薄暮天空的水面前。雨宮站在柳枝靜靜搖曳的池塘前。

  「──結果,我一時衝動……對著鼎鼎大名的莫內,說出愚蠢的話。」
  田代驀然喃喃自語。
  「您說了甚麼?」雨宮轉身問。

  「我說,『這個顏色,是不是有點奇怪?在我看來,這片風景並不是這種顏色。』」

  當時年輕氣盛的田代,竟然對克洛德.莫內提出異議。因為畫家在畫布上用筆尖飛快掠過、時而大膽堆砌的色彩,過於艷黃、濃紫、朱紅。實際上風景中並沒有那種顏色。該不會是視力不佳,調錯了顏料吧?既然要讓這幅畫成為名留青史的傑作,那我給點意見應該也沒關係吧──田代不知天高地厚地這麼想。

  當時已經高齡八十幾歲的老畫家,笑納來自日本的青年藝術史學家的意見,如此回答。
  ──起初,無論是我的哪幅畫,大家都說顏色怪異。可是時間久了就會知道,我是怎麼看這些風景的。
  請記住此刻你我一起看到的這片風景,很久很久之後,如果見到我的畫,請你回想,加以比較。
  「不過,從莫內家回來的車上,松方先生悄悄對我說──你說的沒錯,那顏色的確很怪。」

  ──但是,你懂嗎,田代?
  那幅畫,是傑作。

  顏色如何,不能靠理性判定。看著莫內,看著那位大畫家雖已兩眼模糊,仍拚命揮動畫筆的樣子,不知怎地就會莫名其妙很想哭。

  畫家這樣傾注自己全副心神畫出來的畫,想必就叫做傑作吧?

  總有一天我要得到那幅畫。無論得花多少錢都行。不只是莫內,各種畫家的傑作──全巴黎,不,全世界的傑作我通通都要買下來。

  也有人背地罵我是傻瓜。他們笑我居然砸下巨資買那種看不出到底畫甚麼的塗鴉,簡直太愚蠢。
  沒錯。我或許的確很愚蠢。是個連繪畫是甚麼都搞不清楚,只是悶著腦袋四處買畫的愚蠢老頭子。
  但是不管別人怎麼說,我早已下定決心了。
  我,總有一天要在日本建造美術館。
  為了那些只能透過雜誌圖片或複製畫見識莫內傑作的日本畫家,以及青少年。
  我要打造最棒的美術館──。

  松方的話,言猶在耳。
  「……田代老師?」
  雨宮詫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田代沒有轉身。他不想讓對方看見不知幾時滑落臉頰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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