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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2
．雷驤（作家）
這部書是一趟盛大行旅的日記實錄──從希臘、埃及、伊拉克、伊朗、巴基斯坦、尼泊爾，一路歸向東方，入境中國 。香港的鳳凰衛星電視主催的這趟「千禧之旅」，少不了器材、文件、行囊，直接間接與攝製電視相關的人員們，浩浩蕩蕩五輛一式的休旅車奔馳數萬公里，（如果你瞧瞧書中照片，很像似拂曉出擊的潛行軍隊。）而余秋雨是他們邀來同行的靈魂人物。他每日必發一稿傳回本部，自去年9月28日起至2000年元旦抵達中國邊城，日記停寫，遂得此厚達四百頁的書冊。
這種由作家、學者加入電視導說的節目，英國BBC作過許多。關於文化大旅行的素材，日本NHK對「絲路」、「黃河」等地的探源紀錄，更為國人所熟悉。這種風俗地貌的報導，因有歷史主軸，更因有作家的加入，增益了俗雅融合的趣味。
如余氏所說，此行是察考「古代文明的穴位」，但「古代文明的經絡已被掩埋，與現代的交通線路很難重疊」，因此，他們此去「也就是選擇了荒涼」。
有了這樣讚嘆題目、悲壯的心情以及一切物資與人力──恍然又見三保太監下西洋的盛景──「中國真是強大呀，」沿路佇立道旁的巴基斯坦人、伊拉克人、埃及人與希臘人暗自驚服，至少專為電視的文化採集，他們之前只見過英國人和日本人。
「千禧之旅」的電視節目尚未見到，「千年一嘆」的余氏手記已經發行，稍早，台灣兩大報副刊已先行揭載部分。時報文化出版公司印行的繁體字版的余氏簡介曰：「作品位居全球華文書籍排行榜前列，是目前全球各華人社區中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
讀者倘還不知道余秋雨如何，不要緊，本書「自序」中，作者將他的赫赫聲名、重要性，以及備受矚目和愛戴之情，已親切、自然的表述一過，這是余秋雨的擅勝之場。
這長征式的全過程中，在累積的車馬勞頓之間，余氏保持其敏銳與清醒，見景睹物無不有所闡發。試著從我本人也曾作過相似旅行的一些地點：諸如，以色列境內的耶路撒冷、約旦河、加里列湖、死海、雅法港、凱撒利亞古城等各處，加以對照參證，尤其令我佩服。不過每個人旅次遭逢略有不同也是可想而知：譬如余氏所見約旦河的某一段，乾涸如谷；而我們那次尋到傳說中約翰為青年耶穌施洗的那截約旦河，綠水淙淙在兩岸橄欖樹林掩映下，拍到一群特為來此領洗的異國信徒。
余氏描述耶穌受刑前一路行過的街巷「苦路」，我們那回找人「演示」揹十字架此情境，一個慣做「耶穌」的先一天晚上喝醉了；另一個「耶穌」，我眼中看起來覺得過胖而放棄了──這已是十五年前的往事。
讀這本通暢曉明的「手扎」，總覺作者以一種博通的知識、呼之即來的感想思緒，替代了實地報導又再現所經歷時的戒慎密緻，這是稍稍遺憾處。余氏感受到「即使文化人，也應該以更全面的實地考察，來校正腦子裡根據各種文本建立起來的文化圖像。」因為「儘管我們以前對這些地方並非一無所知，但一到實地總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由此不能不產生警覺：我們年年月月在相信、論述、講授的內容，很可能包含著大量根本性的偏差……」
這個「覺悟」，舉凡對一切「實地化」了的智識者，感受無不相似。不過余氏此書所言及的種種，畢竟修正了多少「偏差」，很難說定呢。至少我閱看此書不久，就感到余氏之嘆，非謙卑仰望的領略讚美，而是俯視足下全景的滿足聲氣，且在每一行過的現場，投下自身長影，走到哪兒，就覆蓋到哪兒，所及地域一時俱都染上敘述者的調子。與此同時，余秋雨雖然時時對歷史回看作小結，語重心長的義理說了許多，卻不免成全了他個人的一種瀟灑。
──本文原載於 2000/07/25 明日報閱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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