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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工作之外不工作
工作之外不工作
的確如此，工作之外不該工作，工作是為了生活，不工作則是為了享受生活。兩種目的缺一不可、各有所長，如果少了優雅生活的幫襯，工作的真實性便該打點折扣了。
俄國作家高爾基說：「生活的意義在於美好，在於嚮往目標的力量，應該使生活的每一個瞬間，都有崇高的目的。」
只是行行復行行的日子，還有多少人記得此行的目的？
工作到底給人幸福、抑或鎖住人們的幸福，經過這些年來的省思，我確認是後者，它不僅未給人帶來快樂，反而增添更多悲哀。工作佔據了人們大量的時間，以致於應有的舒坦與幸福全散了，甚至遺忘了工作是為了更好的生活。
有位牙醫是個超級工作狂，工作之外還是工作，而令人洩氣的是，他並不愛這份工作。有一天，我開著車帶他穿越市區、行過野徑，由引道進入高速公路，北二高萬里路段兩側，重岩疊障，山勢峭拔，綠樹參山，美不勝收，稍不經心，車已到了野柳海邊。我們在地質公園旁停下，緩步爬上廢棄的海防戍衛崗哨上的制高點眺望大海，此處視野寬闊，海風野大，濤聲隆隆，岩石怪異，波浪數十公尺，往下望則是海石礁岩堆砌而成的懸崖。
時近中午，我們坐在一粒大奇石上，開心吃著從台北帶來的午餐，他對我說，這是他有史以來很難得的浪漫，似有所悟的嗟嘆，原來人可以不必汲汲營營度日子。
這些年來，他確實頗有感嘆，行醫二十多年，積累不少財富，卻很少有過如此輕鬆漫行的機會。天天惺忪醒來，迷糊刷牙，貓抓式的洗臉，便上工了；一個接一個病人預約而且魚貫進了診療間，宛如接客者，至夜裡十點多收攤，斷斷續續做了十四小時，不知從何時開始，失眠的惡夢襲上心頭，輾轉難入睡。
他問：「這是工作、還是找死？」
我一時語塞，答不上來，不禁浮升起這樣的迷惑：「如果工作是為了找死，工作幹嘛？」
他確實是病人口中的好醫生，但更是一部好用的機器。可是人總會老去，五十歲之後，身上的零件都到了該進廠維修的程度了，他那幢令人羨慕的別墅背後，原來是用哀怨堆疊而成的。
「怎麼做才好？」
「關掉診所！」
我突發奇想，他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是也？非也？我並不清楚，只是這一刻，我猜得出來，他正認真思考隱伏於工作內在、真正擲地有聲的意義了。
這是人們常犯的錯，努力一個世代之後再回首，才發現處處是錯誤；真正的寶貝，卻近在咫尺，健康如是，快樂如是，時間如是，生活亦復如是。我常聽一起運動的友人這麼說：「累死了，再不動一動，就死了。」
現代人常陷入矛盾，明明知道忙會死人，還是要忙，直至死到臨頭才覺悟；明明了解健康重要，卻又要到了不健康時，才努力找健康。莫非這正應驗了哲學家的說法：「死亡前的人生觀全改了。」
依照聖經的說法，工作是人們違反戒律的懲罰，顯示工作一事多麼累人，本來就是人的壓力源，如果再不明白它的意義與目的，那就註定一輩子當部機器了，何來營造人生的微言大義。
工作並非不對，因為沒有勞動就無法填飽肚子，但這並不代表分分秒秒都該勞動，或者一輩子只有勞動一事。人們該思考的是，如何有動力持續勞動，並且樂在其中，發揮效益，忙中有閒、閒中有忙。
工作的首要目的就是讓人存活下來，之後想到的則該是如此辛苦所換取的代價，包括滿足、幸運、優雅與美好生活。連活都有困難時，講什麼都是白搭的，要活所以要工作，所以抵死不工作一事也是騙術，天上不會老是掉下禮物來，隔空抓錢，分明是智者欺瞞愚者的遊戲。我深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千古不變之理，但如何工作，做得恰到好處，則是一門大學問。
首先，時間有限，為了工作一事把全部的時光用磬，便缺乏時間編織夢田，這有如魚與熊掌兩難得兼的難題，必須深思。
我在《轉個彎，就是天堂》（時報出版）一書裡提過價值與價格的辨證，試圖釐清存在於人們潛意識裡的偏見，以為沒有錢就沒有一切，忘了有些事根本不必花錢來買，例如風花雪月、蟲鳴鳥叫、日曬雨淋、春去秋來、日出霞彩等，全都不收費，這就是我所以為的價值。
炫耀與享樂根本不同，努力工作，辛苦終日換來所得，如果只用來告知別人，炫耀自己的財富，那又何苦？月薪五萬元以上，我以為錢便不是關鍵了，最大的問題在於如何使用錢-懂得使用的人，搖身一變成了享樂主義者；不懂使用者，謂之財奴。
心理學家說，財富是沒有安全感者的最後依靠，但盼每個人賺著的，不是一種安心的憑藉而已。
有用與無用，硬是不同，有用的叫錢，沒有用的叫紙，鈔票的面額只是提點，並不代表它真正的價值。聰明者把一千元用得像一千元、甚或更多；但在某些人的手中，一千元僅值五十元，根本沒什麼價值。
關於這一點，我在跳蚤市場裡體會甚深，完整如新的東西，一旦進了跳蚤市場，便不值錢了，有些物品，全新價至少幾千元，二手貨只剩幾百元、或者更少，我在這些地方發現錢的有用與無用。
開車者更是心知肚明，新車六十萬，開沒幾天就只剩五十萬了，一年車更少，五年的中古車便不值錢了，這些生活中垂手可得的歷練，多少人從中學會學問。
錢創造出來的好與壞兩元論頗有意思，如果有了錢，但換來了親子相見不相認，毫無情感，缺乏心思，根本無愛，甚至翻臉不認人，這個錢就是不好的；如果為了錢，賺到一個家分崩離析，便大大不值得，它是壞的。
如果錢幫家圓了夢，飽了肚子，有了感情，一起渡假、相互扶持，騎著單車去旅行，這個錢便是優質的。
每一件事都有陽光與陰暗兩面，除了怎麼看之外，還要懂得怎麼想、怎麼做。找對了路，即使很俗氣的錢，也能變得大大有氣質。
神話學家坎伯的名言是：「追隨無上喜樂。」它一直是我在紛雜的工作中，找著的唯一準則，至少讓自己不再痛苦難安，而是樂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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