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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漫長的告別
再見,吾愛

譯 者 作 品

愛你的,妮娜
我們住在水中
虎迷藏
故事就這樣結束
鼻子:勾勒性與美的曲線
與恐龍共舞
希臘古文明
美洲古文明
藍色星球:一部海洋的自然史
第七盞火

推理科幻

【類別最新出版】
萬相之王(第四十三卷):天命之子
萬相之王(第四十四卷):群雄戰魔
萬相之王(第四十二卷):高層議事
萬相之王(第四十一卷):奪龍之際
萬相之王(第四十卷):水龍牙劍


大眠(AA0115)
The Big Sleep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推理科幻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瑞蒙.錢德勒
       Raymond Chandler
譯者:許瓊瑩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0年02月12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長25開/平裝/280頁
ISBN:97895713515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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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我們從法式玻璃門出去,然後順著離車庫較遠這一面,環繞草坪的一條平坦紅石板步道走。此時那個娃娃臉司機已經又開出一輛黑色和鉻黃色夾雜的大轎車,並且換成在擦拭那一輛。步道引領我們來到暖房邊,男管家替我打開門,並且站到一旁讓我先進。門開處是一個類似前庭的所在,裡面像慢爐一樣暖和。他跟在我身後進來,關上外門,然後打開內門,我們踏進裏面。那裡面真是熱。空氣厚重,潮濕,迷濛,而且充塞著一股熱帶蘭花盛開的甜膩香味。玻璃牆和玻璃屋頂全罩著一層濃濃的霧氣,大滴大滴的水珠劈劈啪啪打落在植物上。裡面的光線是一種很不真實的綠色,像經過水族箱透射出來的。到處充滿植物,像座森林,肥厚的葉子和枝莖,像剛清洗過的死人手指一樣張牙舞爪。它們的味道就像覆在毯子底下煮酒,強烈得直要叫人透不過氣來。

男管家竭盡所能讓我安然通過,不被濕答答的葉子打到臉,一會兒之後,我們來到圓形屋頂正下方,處於叢林中央的一塊空地。這裏,在一片六角形石板拼成的的空地上,鋪著一塊紅色舊土耳其地毯,地毯上是一架輪椅,輪椅裡坐著一位顯然來日不多的老人,那對盯著我們進來的黑眼眸,雖然所有的鋒芒早在許久以前就灰飛煙滅,但仍存有玄關上那幅畫像裡的炭黑眼珠的剛直不阿。他臉部的其餘部份則像一個鉛造的面具,沒有血色的嘴唇,尖銳的鼻子,凹陷的太陽穴,和一對看似即將崩解,往外翻飛的耳垂。他瘦長的身子--在那種熱氣之下--裹在一條旅行用毯和一件褪色的紅色浴袍裏。他的指甲發紫,獸爪般細瘦的一雙手,鬆鬆的交握在毯子上。幾捲乾枯的白髮垂掛在頭殼上,彷彿幾朵在枯岩縫隙間求生的野花。男管家在他面前站定說:「這位是馬羅先生,將軍。」

老人既不動也不說話,甚至連頭也沒點一下。他只是毫無生氣的看著我。男管家推來一把潮濕的藤椅往我兩腿後方觸一下,我坐下來。他靈巧的用手一攬就接過我的帽子。然後老人用像從深井底部勉強舀上來的聲音說:「拿白蘭地來,諾里斯。你的白蘭地喜歡怎麼個喝法,先生?」

「都可以,」我說。

男管家穿過那些討厭的植物出去。將軍又開口說話,速度緩慢,小心翼翼的運用他的力氣,彷彿被解雇的秀場舞女使用她最後一雙完好的絲襪一樣。

「過去我喝白蘭地喜歡加香檳。冰鎮得和福吉山谷(譯註:Valley Forge,美國獨立戰爭的一處重要地標,喬治‧華盛頓在一次主要戰役以後,帶領軍隊在此過冬。)一樣冷的香檳,加在大約三分之一杯的白蘭地上面。你可以把外套脫下來,先生。對一個血脈還活絡的人來說,這裏面太熱了。」我站起來扯掉外套,並拿出一條手帕抹去臉上,頸子,和腕臂上的汗水。聖路易市的八月天都比不上這地方熱。我再度坐下來,順手想探口袋裡的香煙,又遲疑的收手。老人逮到我的舉動,淡淡的一笑。

「你儘管抽煙,先生。我喜歡菸草的味道。」

我點燃一根香菸,對著他吐了一大口煙霧,他像獵犬在探老鼠洞一樣,鼻子直嗅。嘴角泛起一弧模糊的笑意。

「當一個人必須由他人代理才能享受惡習時,那情勢是再看好不過了。」他淡淡的嘲諷道:「你眼前所見,是一個苟延殘喘,非常乏味的在過奢華日子的人,一個兩條腿和半邊下腹都已經麻痺的殘廢。我能吃的東西很少,我的睡眠很淺,簡直就不能叫做睡眠。我多半時候都需要靠暖氣活命,和新生的蜘蛛一樣,種蘭花只是維持暖氣的一個藉口。你喜歡蘭花嗎?」

「並不特別喜歡。」我說。

將軍眼睛半闔。「蘭花是齷齪的東西。它們的肌膚太像人的肌膚。它們的香味是妓女一樣的爛香。」

我張口結舌的瞪著他。那軟軟溼溼的暖氣像一塊棺布纏繞著我們。老人點點頭,彷彿他的脖子支撐不住頭部的重量。然後男管家推著一輛茶車穿過叢林進來,他調一杯白蘭地加蘇打水給我。用一條溼餐巾把銅製的冰罐包好,這才從蘭花叢中悄悄離去。叢林後一扇門開了又關。我啜一口酒。老人注視著我,不斷的舔嘴唇,他以一種葬儀式的專注神態,緩緩的把一片唇摩挲過另外一片,像殯葬承辦人在乾洗雙手。

「自我介紹一下吧,馬羅先生。我想我有權利這樣要求吧?」

「當然,只是我沒有太多可以奉告。我今年三十三歲,上過大學,必要的時候英語還能講幾句。幹這一行的成就不多。我曾經做過地方檢察官韋德先生的調查員。他手下的調查組長,叫勃尼‧歐斯的,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你想見我。我未婚,因為我看那些警察太太們一個比一個沒趣。」

「而且你還有點兒憤世嫉俗,」老人微笑。「你不喜歡在韋德底下工作?」

「我被炒魷魚。因為不服從上司。我是個高度不遵命行事的人。將軍。」

「我自己向來也是如此,先生。很高興聽到這點。關於我家,你知道多少?」

「聽說你是個鰥夫,有兩個年輕女兒,兩個都又漂亮又狂野。其中一個結過三次婚,最後一次是嫁給一個以前幹私酒買賣的,道上的人叫他鐵鏽仔雷根。就是這樣,將軍。」

「有沒有哪一點特別讓你印象深刻的?」

「大概是鐵鏽仔雷根那一部分吧。但是我通常和賣私酒的都蠻合得來的。」

他又露一下那種模糊吝惜的微笑。「好像我也是。我非常喜歡鐵鏽仔。從克隆梅來的大個子捲髮愛爾蘭人,一對哀傷的眼睛,笑容和威夏爾大道一樣寬闊。第一次看到他時,我以為他是那種你大概也會以為的人物,一個羊頭狗肉的投機份子。」

「你一定很喜歡他,」我說。「你連他那一行的話都學起來了。」

他把細瘦無血色的雙手縮進毯子底。我把煙蒂捻熄,喝完杯底的酒。

「對我而言,他就是生命的氣息--當他還在這裡那段時間。他每天都花好幾小時陪我,像頭豬一樣熱得汗流浹背,白蘭地一夸脫一夸脫的喝,跟我講愛爾蘭革命的故事。他曾經是愛爾蘭共和軍的軍官。他在美國其實是非法居留。這當然是一樁可笑的婚姻,而且就婚姻的意義來說,兩個人大概維持不到一個月。我在跟你吐露我們家的秘密,馬羅先生。」

「到目前為止仍然是秘密,」我說。「他發生了什麼事?」

老人木然的看著我。「他走掉了,一個月前,突如其來,沒有交代任何人隻字片語。沒有跟我道別。我有點傷心,可是不怪他,如果你考慮他成長的艱苦背景。我總有一天會有他的消息的。眼前另一件事是,我再度受到勒索。」

我說:「再度?」

的手從毯子底下抽出來,手裡握著一個棕色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