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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
序幕
物理學家李歐納度‧威特拉聞到肉燒焦的氣味,知道那是自己的肉。他抬頭驚駭地看著上方那個隱約浮現的黑影。「你要什麼!」
「鑰匙,」那個粗糙刺耳的聲音用義大利語回答。「我要密碼。」
「可是……我不──」
入侵者再度往下按,把那個白燙的物件朝威特拉胸口壓得更深。發出了燒炙肉類的嘶聲。
威特拉痛極大喊。「沒有密碼!」他感覺自己快要失去意識了。
那個人影瞪大眼睛,用義大利語和英語先後說。「我就怕會是這樣。」
威特拉掙扎著想保持清醒,但黑暗逐步吞沒他。他唯一感到安慰的,就是心知他的攻擊者絕對拿不到他想要的東西。然而,過了一會兒,那個人影拿出一把刀,在威特拉眼前亮了亮。那刀逼近他。小心翼翼,像要動手術般。
「天主垂憐!」威特拉嘶喊,但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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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埃及吉薩大金字塔高聳的階梯頂端,一名年輕女子笑著朝下頭喊。「羅柏,快點!我就知道我該嫁個年輕點的老公!」她的笑容好神奇。
他掙扎著往上,卻覺得兩腿沈得像石頭似的。「等一下,」他哀求著。「拜託……」
他往上攀爬,視線開始模糊。耳邊響起雷霆般的聲音。我一定得追上她!但他再度朝上看時,那個女人不見了。她原來的位置站著一個缺了牙的老人。那老人往下凝視著他,彎起雙唇露出一個孤寂的鬼魅面容。然後他發出一聲極度痛苦的吶喊,響徹沙漠。
羅柏‧蘭登從夢魘中驚跳起來。床邊的電話正在響。他茫然地拿起話筒。
「喂?」
「我要找羅柏‧蘭登,」一個男人的聲音說。
蘭登在空蕩蕩的床上坐起身,想讓自己的腦袋清醒過來。「我……我是羅柏‧蘭登。」他瞥了數字顯示鐘一眼,上頭是上午五點十八分。
「我得立刻見你。」
「你是哪一位?」
「我名叫麥斯米倫‧寇勒,我是離散粒子物理學家。」
「什麼學家?」蘭登難以集中注意力。「你確定你沒找錯人嗎?」
「你是哈佛大學的宗教聖像學教授。你寫過三本有關符號學和──」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我道歉。我有東西必須讓你看,這件事不能在電話裡討論。」
蘭登明白了,不禁冒出一聲呻吟。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寫有關宗教記號學的書,風險之一就是會接到宗教狂熱者打來的電話,想請他幫忙確認他們最近遇到的上帝顯靈訊息。上個月一個奧克拉荷馬州陶薩市的脫衣舞孃就打過電話來,保證要給蘭登畢生最棒的性經驗,只要他肯飛過去證實她床單上所神奇出現的十字架確實是神蹟。陶薩聖殮布,蘭登如此稱之。(譯註:現存義大利杜林主教堂的「杜林聖殮布」,布上浮現著模糊的受釘者全身肖像,相傳當初曾包裹過耶穌的屍身。一譯「杜林裹屍布」。)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號碼?」儘管這個時間打電話來很離譜,但蘭登仍設法保持禮貌。
「在全球資訊網上查到的,你的書所屬的網站。」
蘭登皺起眉頭。他非常確定他著作的網站上不會有他家的電話。這個人分明是在撒謊。
「我得跟你見面,」打電話來的人堅持道。「我會付很優厚的酬勞。」
這下子蘭登火了。「對不起,但我實在──」
「如果你馬上出發,就可以在──」
「我哪兒都不去!現在是清晨五點!」蘭登掛上電話,倒回床上。他閉上眼睛想繼續睡覺。可是沒用。那個夢境深深印在他腦海中。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穿了睡袍下樓去。
1
羅柏‧蘭登赤足在他位於於麻州那棟維多利亞風格的家中徘徊,啜著他平常治療失眠症的偏方──一杯冒著熱氣的雀巢即溶巧克力。四月天的月光透入凸窗,在東方地毯上嬉戲。蘭登的同事常開玩笑說他住處看起來不太像個家,倒還比較像人類學博物館。他的架子上塞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宗教手工藝品──迦納的艾庫巴像、西班牙的金十字架、愛琴海地區基克拉澤斯群島的偶像,甚至還有一件罕見的婆羅洲巴庫斯編織品,是年輕戰士青春常在的象徵。
蘭登坐在他黃銅的摩訶利希矮櫃上,品嚐著巧克力的暖意,凸窗上映著他的影像,裡頭的那張臉扭曲而蒼白……像個鬼。老去的鬼,他心想,殘忍地提醒自己,這個年輕的靈魂住在一具終將衰亡的軀殼中。
儘管四十歲的蘭登並不是特別俊美,卻擁有女同事們所謂的「書卷氣」外型──濃密的褐色頭髮夾著幾莖灰絲,銳利的藍色雙眼,迷人的低沈嗓音,還有大學運動健將那種健康而輕鬆愉快的笑容。蘭登曾經是預校和大學裡的跳水校隊,至今依然擁有泳者的矯健身手,身高六呎(約一八三公分)的他,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健壯的體格,每天要在學校的泳池裡游五十趟來回。
蘭登的朋友總認為他有點像個謎──是同時跨越兩個世紀的人。週末時會看到他套著藍色牛仔褲,在校舍間的方庭漫步,跟學生討論電腦繪圖或宗教史;其他時候則可以看到他身穿哈里斯毛料西裝和渦狀花紋背心,出現在高檔藝術雜誌中,應邀在博物館開幕會演講的照片。
儘管蘭登教學嚴格、一絲不苟,但他是擁抱所謂「失傳乾淨的好遊戲」的始作俑者。他熱中娛樂,狂熱而具有感染力,使得學生有如兄弟般接納他。他在校園裡的綽號──「海豚」──便源於他友善可親的個性,還有他在水球比賽中潛入泳池、出奇制勝的傳奇本事。
正當蘭登獨自靜坐,心不在焉地凝視著一片黑暗,他家中的沈寂再度被打破,這回是傳真機的鈴聲。蘭登累得根本不想理會了,勉強擠出了一聲疲倦的低笑。
上帝的子民,他心想。他們等待了兩千年,期盼救世主的到來,至今依然死命堅持著。
他懶懶地把喝空的馬克杯拿回廚房,慢慢踱回以橡木嵌板為牆的書房。發過來的傳真躺在收件匣內。他嘆了口氣,把那張紙拿起來看。
他立刻感到一陣反胃。
紙頁上的影像是一具人類屍體。全身赤裸,頭被整個朝後硬給扭翻過去。被害人的胸膛有個可怕的灼傷。這個男人被烙印了……只印了一個字。那是個蘭登熟悉的字,非常熟悉。他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個華麗的字。
「光明會(Illuminati),」他結巴唸道,心臟狂跳不止。該不會是……(譯註:Illuminati一字源自拉丁文,原意為光明、照亮;後引申為知識上受啟蒙、開明之意,今亦指宗教上自認受到特殊啟發之團體。一譯「光照派」。)
蘭登擔心著自己即將目睹的事物,緩緩地將那張傳真紙旋轉了一百八十度,瞪著那個上下顛倒的字。
他猛地吐了一口氣,就像被卡車撞上似的。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又把傳真紙旋轉回原位,把上頭的印記正著看,然後再顛倒過來看一次。
「光明會,」他低語。
蘭登震驚不已,跌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都茫然不知所措。然後緩緩地,他的雙眼被傳真機上閃爍的小紅燈給吸引過去。不管把這份資料傳過來的是誰,那個人現在還在線上……等著要談話。蘭登對著那個閃爍小燈凝視良久。
然後他顫抖著手,拿起話筒。
2
「我引起你的注意了嗎?」當蘭登終於接起電話時,那個男子的聲音說。
「是的,先生,絕對沒錯。你能解釋一下你是哪位嗎?」
「我原先就想告訴你的,」那個聲音僵硬、呆板。「我是個物理學家,負責一個研究機構。我們這裡發生了一樁謀殺案。屍體你已經看過了。」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蘭登簡直無法專心。他努力想把思緒從那張傳真裡的影像給硬拉回來。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是從全球資訊網上頭查到的。就是你那本書的網站,《光明會的藝術》。」
蘭登設法集中精神。他那本書在主流文人圈子裡沒什麼名氣,但在網路上卻引發了不少迴響。只不過,來電者的說法還是沒道理。「那個網頁上沒有我的連絡資訊,」蘭登質疑。「我很確定這一點。」
「我這邊的研究院裡,有人很擅長從網路上取得使用者資訊。」
蘭登還是很懷疑。「聽起來你的研究院好像非常懂網路。」
「那是當然,」那名男子反擊。「網路是我們發明的。」
那名男子聲音裡有種什麼,讓蘭登明白他不是開玩笑的。
「我必須見你,」來電者堅持。「這種事情我們沒有辦法在電話裡討論。我的研究院離波士頓只有一個小時的飛行航程。」
蘭登站在他書房的昏暗光線中,研究著手上那張傳真。上頭的影像太令人震撼了,或許意味著本世紀最重要的銘文發現,一個符號就可能證實了他十年來的研究。
「這件事情很緊急,」那個聲音再度進逼。
蘭登雙眼定定看著那個烙印。光明會,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著作主題一向是等同於化石的符號──古代文獻和歷史傳聞──但他面前的這個影像卻是今天。現在式。他感覺好像一名古生物學家面對面親眼看到一隻活生生的恐龍。
「我可以派一架專機去接你,」那個聲音說。「二十分鐘內就會到波士頓。」
蘭登覺得嘴裡發乾。一個小時的飛行航程……
「恕我冒昧,」那個聲音說。「我這裡需要你。」
蘭登又看了那張傳真一眼──白紙黑字,印證了一個古老的神話。其中的意義令人驚恐。他茫然望向凸窗外。透過他後院的樺樹,已經可以看到淡淡的晨曦,但不知怎地,今天早上的景象看起來跟平常不一樣。蘭登心中既是恐懼又是振奮,心知自己別無選擇。
「你贏了,」他說。「告訴我該去哪裡搭飛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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