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關 於 本 書

‧強力推薦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譯者簡介
‧目 錄

線 上 試 閱

內文摘錄

作 者 作 品

先知謀殺案
牛郎謀殺案
寧靜謀殺案
「香檳謀殺案」系列套書+限量書盒收藏版

譯 者 作 品

先知謀殺案
牛郎謀殺案
寧靜謀殺案
「香檳謀殺案」系列套書+限量書盒收藏版
沒有聲音的女人們
地獄
無處安放:吸毒逃家的日子去了哪裡?
民主國家如何死亡:歷史所揭示的我們的未來
籠子裡的愛麗絲
鏡之書

推理科幻

【類別最新出版】
萬相之王(第四十三卷):天命之子
萬相之王(第四十四卷):群雄戰魔
萬相之王(第四十二卷):高層議事
萬相之王(第四十一卷):奪龍之際
萬相之王(第四十卷):水龍牙劍


親吻謀殺案(AIA0262)
The Kiss Murder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推理科幻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馬赫梅˙穆拉特˙索瑪
       Mehmet Murat Somer
譯者:李建興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03月31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8頁
ISBN:9789571369242

 放 進 購 物 車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第一章

  我走向浴室,把電視頻道轉到猜謎節目。只聽聲音。就像所有同類節目,目標觀眾群顯然是無知頑固的人。不過這不表示我不喜歡答對大多數問題的快感。其實,店裡的某些小姐還慫恿我參加呢。

  「那不是很好嗎。」她們猜測,「你一定會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唉唷!他們不會讓我這種人上節目的。」我總是這麼說,讓她們閉嘴。

  第一輪問題結束前我就刮好鬍子。接著是化妝時間。我精神抖擻時,這個過程會很久很久。否則,不到幾分鐘就會結束。今晚很熱,所以店裡要很晚才會客滿。我有很多時間。

憑藉適當的化妝,我變身好萊塢黃金時代的巨星。我生平最愛的是奧黛莉赫本,孩子氣的美人。

  經典,完美。我給鏡中的自己送個飛吻。穿上半透明加亮片裝飾的緊身豹紋洋裝後,我打電話叫計程車。胡笙來了。白天他會用敬語的「abi」,就是「大哥」稱呼我,但是晚上一看到我就流口水。我走出公寓大樓時,照例,他像隻搖尾乞憐的狗對我笑。我一坐進車裡他就關燈。至少他是隻訓練有素的狗。

  「去店裡嗎?」
  這時候還會去什麼地方。
  「對。」
  我痛恨閒聊。

  我們上路。他看的是我,不是路面。從照後鏡偷瞄我不夠,竟無禮地轉過頭看。如果他是我的菜,不成問題;但是那張娃娃臉不行,我喜歡雄壯威武的男子漢。

  「熱得像蒸籠,是吧?」
  「嗯…」
  「衣服全黏在身上了。我整天關在車上…活像曬乾的香腸。但是滿身大汗。」
  他又用伏地獵犬的目光看我。
  「你上夜班的,不是嗎?」
  「晚上我也是一身汗。」
  「那就多洗冷水澡。」
  「你以為計程車行會有浴室喔……我可以去你家嗎?我們可以一起……冷卻……」
  「別胡說。」
  「好吧,大哥…… 碰碰運氣罷了,沒什麼大不了。」

  日積月累,當社區的人逐漸了解我,他們態度會改變。計程車行的人也一夕對我刮目相看,因為我用泰拳和合氣道的招式,穿緊身迷你裙,教訓過附近的一個混混。公開打敗體型有我兩倍大的男人,讓我贏得無比的尊重。

  我在店門口下車時,胡笙問,「下班要我來接你嗎?」

  如果他稍有機會像A片男星約翰‧荷姆斯一樣,我或許會喜歡這個主意。但是看不出任何跡象,他的鼻子和手指都沒有過人的長處。

  「不用。」我說,「我什麼時候要走很難說,不用等了。」

  我們的保鑣肯尼在門口迎接我。我一直認為他使用假身分:不知何故他似乎比較適合馬赫梅‧阿里這類名字。不管他本名叫什麼,都是個彪形大漢。某天晚上店裡沒人,在小姐們的堅持下,我稍微示範一下合氣道。顯然,他背痛了一個星期。我還手下留情了,我的用意只是表演啊!太老套了。這些肌肉棒子原來多數是紙老虎,他們常用類固醇,所以在床上也沒什麼搞頭。

  今晚店裡人也很多。讚美真主,我們店正當紅。不否認我也有一點功勞。畢竟,是我引進新式的管理方法,還有一套新的規定。

  因為我持有一點股分,雖然很少,小姐們都把我當老闆看待。他們對我的高評價不只是因為股分,還因為我白天有一份正職。換句話說,我不像她們完全依賴店裡的客人。

  賽拉普筆直走向我,把吵鬧的音樂轉小聲方便講話:
  「大姊,我男朋友又來了… 我應該跟他走嗎?」
  「又是免費?」
  「可是你知道我無法抗拒他。」
  「他這是占便宜。這樣下去你連這個月房租都付不出來。」
  「我會晚點再加班……」
  「他不是整晚跟你在一起?」

  「唉唷,您開玩笑了……他跟家人住一起。午夜之前他必須回家,不然會被他大哥修理。」

  我暗自竊笑。我了解那些嚴厲的老大哥。他們會為了讓我汗毛直豎的小事暴跳如雷,或至少假裝暴跳如雷。

  看到那雙渴望的閃亮眼睛,我改變主意不再跟她講道理。
  「隨便你吧,親愛的,但是小心別讓自己陷進去太深。」我警告說。
  「我從來沒陷過這樣深。」她回答。
  「那就去吧。」

  賽拉普衝向她的心肝寶貝,大約十九歲的瘦黑年輕人,比她還矮,會怕大哥也是無可厚非。即使跑步時,賽拉普也沒忘了註冊商標的扭屁股動作。據她所說,男友很認真地多看了一眼,雖然那絕對不是他的第一印象。呃,我猜永遠無法釐清是誰先追誰的。

我把飲料留在吧台,擠過人群走向舞池。經過時,許多小姐打招呼或親吻我。走到舞池之後,DJ奧斯曼播放我最愛的歌,天氣女郎的〈It’s Raining Men〉。我開始跳舞。布絲走過來,即使在黑暗中她蒼白的臉色仍然顯眼。化妝效果也是有限度的。布絲一面假裝在跳舞地走到我面前。

  「我們可以談談嗎?」她說。

  我一手攬在她肩上,帶著布絲離開舞池。奧斯曼從DJ台用疑問的眼光看我,我手勢示意「晚點再說」。

  「什麼事?」
  「我們可以上樓嗎?這裡太吵了,我不想大聲喊叫。」
  小姐們有時會跟我分享心事,天底下所有事情都來諮詢我,從財務顧問到開導親人。

  我們來到頂樓的辦公室。這是個低矮的夾層,有個俯瞰店內的小窗子。裡面很擁擠。塞了一張大辦公桌、角落的保險箱、兩張舊扶手椅、衛生紙和餐巾庫存,還有幾箱酒。我坐在酒箱邊緣。布絲坐到唯一的空椅子。她兩眼盯著我,彷彿期待我解釋什麼。我等了一會兒,盡力去猜。我忘了什麼嗎?不,我沒有。

  「唉,怎麼回事?」我終於問,「你幹嘛用懷疑的眼光看我?是你找我談的。」

  她繼續專心盯住我,不發一語。好像在打量我。顯然她在懷疑該不該說出來。

  「我嚇壞了。」她開口,「非常害怕……」
  我疑問地看著她。仔細想想,我嘴角也露出同情的微笑。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很迷惑。」
  「說就是了,想告訴我什麼就說。」我鼓勵她。
  她低頭看看地板,還是沉默。我開始算庫存的燒酒:九箱,塑膠包膜全部完整。

  「我很害怕……」
  「我看得出來,親愛的。」我說,「怎麼了?」

  我等她繼續說下去。還是不吭聲。我開始算白酒的箱子:總共五箱。比我預期的少,最近喝白酒的人似乎變多了,我們庫存消耗得很快。

  「我手上有一些文件。」

  布絲仍然看著地上。她小心地措辭,慢慢接著說,「它們關係到一個大人物。很顯赫的人。如果洩露會天下大亂。史上最大宗的醜聞。」

  我的興趣被挑起了,不由自主。

  「多年前……我跟某人在一起,現在他成了重要人物。不是一夜情而已。更像是戀情。持續很久。我們有些合照,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還有他寫給我的字條。我說字條,但是有一張很像是信函。手寫的。有抬頭跟署名。我是說,完整的格式。什麼都顯示出來了。」

  接著又是漫長的沉默。我更好奇了。但我還是缺乏耐心等下去。我繼續算紅酒。只有兩箱。我最擔心的是啤酒:只剩十六箱加四桶。

  「有人知道我有這些照片跟信件。」

  小姐們通常很多嘴。她們可以跟任何人講任何事,尤其跟名人上床的話,無論多麼小咖。包括每個小細節。無可避免,情人其實是異性戀,但就是無法抗拒她的魅力。事實上,他被迷得神魂顛倒。當然,這些小故事多半是用來吹噓敘述者的美貌與特色──未必完全屬實。連我偶爾也會誇大其辭。

  但是我認識的布絲從不沉溺於這種虛名造勢。其實,仔細想想,我發現我對她的了解很少。她的本名是費維茲,出身伊斯坦堡。在泰斯維奇耶區獨居。養了隻貓。她比其餘人年齡稍大,我猜接近四十歲。

  我們這種人一過四十大關,有錢的就把自己關在家裡;沒有資源的就淪落到三流歌廳或回到鄉下,跟「民眾」摩肩擦踵。全國每個省分都有雇用我們小姐的特許烤肉店。那些被放逐到鄉下的人每年回伊斯坦堡採購一次,順便昭告天下,可悲地謊稱她們多麼安於現狀。

  總之,布絲大約十年前開始接受矽膠注射。然後……她開始濫用三宅一生香水。

  「我絕對不會背叛交往對象。從來沒有。如果結束,就是結束了。」

她又陷入沉默。這次,她抬頭看著牆壁。茫然的目光掃瞄掛在上面的營業執照跟報稅單。我也開始看。

  「總之那是很私密又特殊的事。到現在仍是,非常私密。」

  布絲的目光停駐在營業執照上,陷入某種沉思。雖然她沒說什麼,顯然她正在神遊,回味她透露不多的戀情。我開始把玩桌面上鬆脫的黏膠。我用假指甲捏起來,再讓它掉落。我沒有計算究竟玩了多少次,但過了一會兒布絲才開口。

  「後來節外生枝。這件事我告訴了某人。當時我茫了。不記得我說過什麼,但是一定說太多了。然後有人發現了文件的存在。現在他們要我交出來。」

  「為什麼?」我問。
  「勒索吧,我猜……」
  「他們是什麼人?」

  「我不曉得。他們先是留言在我的答錄機裡。我沒想太多。我沒照他們的要求做…… 然後他們闖進我家。就在昨晚。當時我在店裡。他們搜遍了一切,但是沒找到東西。」

  「是普通小偷嗎?」

  「起初我也這麼想,但是不對。我有現金。沒被拿走。音響也留在原處。我的珠寶原封不動。但是家裡被掀得天翻地覆。今天,我花了一整天清理。」

  「那麼你藏在哪裡?他們為什麼找不到?」
  「在我老家。」她回答。
  「我不懂。」
  大多數小姐跟家人沒有連絡,她們多半無家可歸。
  「在我媽那邊。我的舊臥室裡。有時我會回去住。」
  「原來如此。」
  「我怕他們也會找到我老家。我媽老了,從來不出門的。」
  她脫口而出。我們的對話加快速度。
  「如果她從不出門,那就不成問題。」
  「當然有問題,我媽是盲人。」
  我忽然懂了。我瞪大眼睛。
  「所以她不曉得你的事。」

  「她當然全部知道。」布絲說,「盲人能用雙手看東西。她好一陣子沒發現,但是我有胸部,後來還留長髮。她或許瞎了,但她不笨。」

  房門打開,哈山探頭進來。來得真巧。今晚我實在不想再聽布絲的偏執故事。

  「原來你在這兒。」他說。

  很容易發現布絲不喜歡哈山。因此,哈山似乎也很不自在,布絲也不是他喜歡的人。

  「抱歉打擾了。我只是想通知有個自稱是你朋友的團體剛剛來了。」他大聲說。「團體」  意思是男女混合的一群人。

  「他們要找您。您要下樓嗎?」

  我的員工都用正式的「您」稱呼我。我喜歡這樣。我轉身看著布絲。她已經站了起來。

  「我不希望給您添麻煩,算了吧。」她低聲說,「該來的總是會來。」

  我跟著哈山下樓,不情願地補充,「我們晚點再談。如果你想聽,下班以後到我家。看你方便。」

  「或許吧,」她說。她聽起來很累。我側身讓她先走。

  我們逐一下樓,哈山帶頭,接著是布絲和我。哈山的牛仔褲滑落到屁股下,露出了一點股溝。我腳步輕快得引人遐想。只是他自己沒發覺。他在店裡上班快滿一年。他跟所有小姐們都保持良好關係,卻沒跟任何一個上過床,跟普通女人也沒有。至少我們沒聽說。那不是有點怪嗎?

  我再看看布絲的屁股。她下樓梯時優雅得出奇。當窄小的男性臀部在她的緊身皮革迷你裙裡扭動,光線照出神奇的效果。我發現我從未仔細觀察過她的屁股。就像兩瓣蘋果突出,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她沒說明讓她這麼害怕的人是誰,或為什麼。光是談談似乎就能安慰她。然後她消失在人群裡。

第二章

  哈山說的「團體」包括了貝琪絲,尼桑塔希區某家服裝店的老闆,她老公法魯,作詞家蘇亞特,一個廣告業男士跟一個女記者,我馬上忘了她的名字。我是第一次見到最後兩人。廣告男名叫阿赫梅,似乎有點娘娘腔。我很快就能摸透他們。我坐到他們那桌。哈山端出最專業的架勢,等我們點酒。

  雖然跟貝琪絲、法魯與蘇亞特都很熟,哈山保持距離,像是為了尊重陌生人。否則,他會和蘇亞特挽著手臂,興奮地交換最新八卦消息。

  蘇亞特很有男人味,翹起二郎腿,點根菸叫了一瓶燒酒。她是極端派的女同志。很多男人跟她相比都顯得女性化。法魯點了威士忌加冰塊。其餘的要喝白酒。根據挑選的白酒,阿赫梅幾乎確定是同志。有錢的異性戀男人會點烈酒,也有人愛喝啤酒。軟趴趴的白酒有什麼好喝的?

  店裡越來越擠。收入場費似乎只會刺激更多人上門。

  開心跟貝琪絲等人聊天時,我完全忘了布絲的事。貝琪絲的店有點過氣,但偶爾還是有適合我的衣服,價錢也合理。意思是說友情價。有時我不太相信她老公法魯是個財務顧問。我總覺得他有點遲鈍。他配戴的首飾是引起我疑心的主要理由:他右腕上,一個鑲鑽拼出名字的粗手鐲;左腕上,金色錶帶的手錶。很不幸,不是勞力士。更礙眼的是,他有三根毛茸茸的手指戴著鑲寶石金戒指。這還不夠解釋我的反感嗎?

  蘇亞特的本名是艾森;蘇亞特其實是她的姓。因為用蘇亞特這名字出了名,外表又明顯比一般叫艾森的陽剛,現在她只用這個名字。蘇亞特一有機會就嘲笑男人,從來沒有男人摸過她,這點令她非常驕傲。根據她的分類法,最高等級只有女同志而已,接著是非同志的女人、像我們這種小姐、男同志、雙性戀,最後,在非常非常底下,才是異性戀男人。目前她還沒有辦法幫男歌手寫出好歌詞。對於他們,她只寫些最愚蠢的廢話,描述最愚蠢的情緒狀態。她的所有暢銷曲──數量頗為可觀──都是為無法回應她熱烈情感的女歌手所寫。有一陣子,蘇亞特跟一個雀斑紅髮歌手形影不離,她幫助蘇亞特在市場上闖出名號。但是某天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公開大聲叫蘇亞特「艾森」,一切都完了。那件事還上了娛樂版頭條。

  這是她相隔許久後第一次上門。她沒有熊抱我、拍拍我的屁股,那是她的習慣。我當作是好跡象。但是她喝了五杯燒酒以後誰也說不準會做出什麼事。

  雷騰.阿赫梅,廣告業男士,小口啜飲白酒的樣子,優雅極了。他的不安顯示在不斷抽菸的行為。跟一大堆熟人置身這種夜店,超出了他的限度。他羨慕看看四周,對著跟我們小姐跳舞的男人暗自嘆息。我有預感改天會看到他自己上門,準備在沒有熟人的時候放鬆一下。

  我忘記名字的女記者好奇地左顧右盼。或許她是初體驗。她偶爾偷瞄我幾下,但是眼神不交換。我為了出氣壓低聲音講話。當她看過來,我就親切地微笑。回答他們的問題之後,我告退。無論如何,我只喝掉一半的酒。我說過了,人多的晚上有很多事要忙。

  我從桌邊起身後,布絲坐到貝琪絲和她老公旁邊,兩人她都認識。以我的印象,他們三個曾是三角姘居的關係。布絲形容這段關係不太成功,三人都忍不住竊笑。等法魯和貝琪絲開始爭吵後,布絲就走了。

  我開始注意其他事情。現場有很多不同年紀與類型的男人,而小姐們,我的小姐們,美麗迷人又很感激我的關心。然後還有那些偶爾惹麻煩的人。我店裡不會收容酒品不好的小姐。這種女人,還有那些爭風吃醋難以約束的男人,都不准再來。儘管這種條件下連亞蘭德倫都不免列入黑名單。我知道這樣很古板,但是聽到「男人」一詞我馬上聯想起亞蘭德倫。還有他年輕的時候!我對亞蘭的愛慕至少一部分遺傳自家母。她是超級粉絲。她肚裡懷著我時老是看他的照片,希望我長大以後跟他一樣。我出生後,她仍繼續看照片。等我對男人產生興趣之後,我們一起看。她帶我看過他的所有電影。我們會邊看邊異口同聲地嘆息。

  顧客多的時候總是時光飛逝。送往迎來,到處聊天。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早晨。我們營業到天亮。在週末,顧客們紛紛離去時很少有小姐沒人要的。其實,她們某些人還能在一晚上連趕好幾攤,結束後再一一回到店裡。今晚就是這樣的夜晚。我看一下帳單──照例,周轉率很高──然後就走了。我感覺粉底下的鬍鬚長出來了。我坐上肯尼叫來的計程車,立刻脫掉高跟鞋,一路按摩著雙腳回家。這可不輕鬆,連續八小時像小鹿般優雅地一桌巡過一桌,還要踩著四磅重的高跟鞋。計程車司機是熟面孔。一位老紳士。他知道我的地址;我們很少聊天。而且他從不改變。可想而知,今早也是如此。我並不打算付正常費率的兩倍。他可以今晚到店裡收錢。

  我赤腳走進家裡。無論如何我上床前會先洗澡。甚至可能想要喝點熱飲──我的新歡是茴香茶。能撫慰與洗滌心靈。沒錯,我一向會留意什麼東西對什麼有益。

第三章

  洗澡正是醫生的命令──長時間置身穩定的水流下有催眠效果。能讓人完全放鬆。臉上被水沖掉的化妝品分量總是令我驚訝。就像塗上去的時候一樣少得幾乎忘了它的存在。

  我對著鏡子檢視自己的身材──我最愛的消遣。我是所謂游泳選手型的身材,那種苗條略帶肌肉的型,沒有整形也不做矽膠隆乳。平胸女人並不罕見。我乳頭的大小和堅挺對大多數人已經綽綽有餘。幹嘛要矽膠?我的腿有除毛,雙臂是自然狀態,胸口長了一撮胸毛。除非需要穿性感衣服,我盡量不動它。幸好,我的胸毛顏色不深。有時候在低垂的頸線瞥見胸毛也有種特殊的魅力。很多男人在做愛時把手指伸進我的胸毛。我全身都會抹乳液。有種涼爽、滑溜和汗毛直豎的快感。

  我早上最喜歡的,莫過於在報紙送來之前漫無目的在各個房間亂逛。端著大馬克杯──花不少錢從Casa Club買來的,喝著茴香茶晃盪。我家的早晨光線美極了,淡金色。狹窄走道上排列著水平的細長光束。怪異的影子。讓我心情安詳。

  照例,雜貨店夥計來晚了。將近七點。那是我的另一項偏執。每天我沒看過報紙就睡不著覺。

  門鈴一直響。這不可能是闖入我小天堂的夥計。他從不按門鈴,只會把報紙從門縫塞進來就走。我衝到門口,準備痛罵闖入者。想當然耳,我先從窺孔看一下:門外是胡笙,計程車司機;布絲站在他背後,看起來像中邪了。我打開門。

  「到底出了什麼事?」
  布絲來不及回答,胡笙就插嘴。
  「你朋友去了店裡。我看到她走進來。她在找你,我就帶她過來了。」

  他一口氣說完。我痛恨用熟人的「你」代替「您」。況且,他在我們店外的街道上徘徊想幹什麼?

  布絲用反常的語氣問,「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可以。我退開讓她進來。胡笙想跟著進來,我擋住他。
  「唉,你想去哪裡?」

  「我只是以為可能發生了恐怖的事。或許你們需要幫忙……所以你不想要落單……」他支支吾吾。我在他臉上發現熟悉的飢渴表情。遭到拒?後,他應該懂得別硬拗。

  「沒事了!」我說,「不需要。我們能應付。」

  他臉上表情依舊大膽。他顯然自以為是伊斯坦堡版的布萊德彼特。我正準備當他的面把門甩上。他伸手擋住。

  「如果你們需要什麼,我就在車行。需要幫忙就打來別客氣。」然後又露出傻笑。他指指家裡。「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不是好事。」

  「好吧。一言為定。有需要我會打電話。走吧。謝謝你帶她過來。」

  我又想關門,他又伸手擋住 。
  「別糾纏。」我警告。
  「呃。」他說,「誰要付車錢?」
  以布絲的狀況忘記給錢很正常,當下我一定是愣了一下。
  「我可以去店裡收。」他提議,「嗯,如果你手頭不方便的話…」
  「多少?」我問。
  「我沒看跳錶。你知道的,照你每晚的車錢吧。」
  我付了他比適當金額稍多一點。

  「沒事了吧?」我問。他眼中希望的光芒消退,然後完全熄滅。他茫然地轉身。我關上門走回布絲身邊。
  她沉到扶手椅上,瞪大眼睛望著空中。

  「你要喝什麼嗎?」

  「麻煩你。」我等著她指定什麼東西。茶,咖啡,可樂,水,酒……她沒說話。

  「你要喝什麼?」

  她看我的表情好像猜謎節目的參賽者在努力回答什麼難題。我重複一遍。

  「你要喝什麼?」

  她頓一下。果然是難題,她決定拖延。她又茫然盯著空中。她似乎嗑了藥。有的小姐成癮,大多數只偶爾用。至於我,從來不用。

  我很有耐心,但是最好別去考驗這個美德。尤其在大清早。
  「我要喝茴香茶。我幫你泡一杯吧。」
  「好。」

  泡茶的時候,我回想她昨晚告訴我的事。或許她的故事有點道理。我在杯裡加了點冷水方便她馬上喝,不會燙嘴。然後回到她身邊。

  我們默默對坐片刻。我注意她的怪外表,她的妝糊了,短髮映著早晨的光線。她真是費維茲和布絲的融合體。她抬起頭專心看著我。我也用最同情的微笑回應。我很擅長聆聽,往往也能學到很多。不巧的是,我在早晨的狀況欠佳,因為很想睡。
 
  終於──對,終於──她開口了。

  「我很害怕,」她又說,就像在店裡一樣。「我不知道能去哪裡,能找誰。所以我來這兒。很抱歉。相信我,我走投無路了。」

  「你來找我是對的。」

  我還能說什麼?我好累。我詢問地看著她。等著她解釋,然後大家才能睡覺。

  「他們到家裡。」她說,「我回家的時候差點撞見他們。有三個人。他們進去了。在等我。」

  我可以晚點再問「怎麼進去的」。首先我得了解狀況。
  「我一發現他們在家裡,趕快關門。鎖上之後跑掉。幸好鑰匙還在鎖孔裡。」
  「很好……你做得對。」我誇獎她,「他們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她說,「我沒看到他們。只聽見聲音。」
  「你怎麼知道他們的目的?」

  「連續兩晚!」她驚呼,「前一晚他們搜過房子。什麼也沒找到,所以他們回來抓我。」

  「萬一他們跟蹤你呢?」

  「大門相當堅固。」她說。「他們被關在裡面,至少要花一小時才能打開那種鋼鐵門。我換了三台計程車。確定沒人跟蹤我。」

  她繼續注視。以她的經歷來說,她真的很冷靜。她用機械人的語氣說話。冷靜又緩慢。

  「其實我沒什麼時間去想……」她說,「我神經緊張。我吃了點藥冷靜下來,然後決定來找你。我腦袋還有點昏沉。」

  如果她吃了藥,不可能問得出什麼。

  「你想要的話,我們先睡吧。」我提議,「睡一會兒。冷靜一點。醒了以後再說。」

  「好。」她說。

  我帶她到客房。她沒卸妝就上床了,只脫掉衣服。想當然爾,她穿的是最小號的丁字褲。

 
內文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