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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科幻

【類別最新出版】
萬相之王(第四十三卷):天命之子
萬相之王(第四十四卷):群雄戰魔
萬相之王(第四十二卷):高層議事
萬相之王(第四十一卷):奪龍之際
萬相之王(第四十卷):水龍牙劍


無伴奏安魂曲(AK0045)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推理科幻
叢書系列:新人間叢書
作者:成英姝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10月23日
定價:180 元
售價:14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168頁
ISBN:9571332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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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2

前幾天,有個啞巴女人來店裡。

女孩曾經陪一個女同學到模特兒經紀公司去應徵模特兒。那家公司在報紙上登了好幾個星期廣告徵婚紗模特兒,一天有一萬元收入。女孩其實自己也很想當婚紗模特兒,說是陪同學去的,似乎有點做作,但不是很多人都說是陪朋友參加歌唱比賽啊試鏡什麼的結果自己卻變成了明星嗎?那個公司的負責人是個叫做麥可的肥仔,得意洋洋地說有好多好多女孩子來應徵,什麼樣的人都有,還有一個少一隻手臂的。後來他津津樂道有一個啞巴女孩來應徵,啞巴喂!肥仔麥可呵呵笑著說,咿咿呀呀地比手劃腳,笑死人了,啞巴也來應徵咧你想得到嗎?

女人在紙上寫著:我聽不見音樂,怕跟不上拍子。

同事小桃拿起筆寫著:沒關係,韻律感可以培養,聽不見也可以掌握節拍,很簡單的。

女人又寫著:我可以今天就開始上課嗎?

小桃寫:當然可以,我們送你韻律服,但是鞋子要自己買。

你穿幾號鞋?

女人寫著:35號。

「我去幫你看看。」小桃說。

女孩望著那啞巴女人,她非常漂亮,有著豐腴的臉部,嘴唇飽滿柔軟,眼睛瞇成細細的一條線,個子高高的,骨架很大,頭髮滑溜溜地發出光澤。女孩很羨慕那樣的相貌。

女人又在紙上寫著:你可以幫我打個電話給我先生嗎?

女孩點頭。「沒問題。」

太太寫下電話號碼:告訴他我來跳韻律舞,可能會待到晚上。晚飯我煮好了,叫他可以先吃。

女孩又想起小時候住的巷子裡似乎住著一個啞巴女人,有兩個小孩。接著突然腦中冒出曾經發生的一件事,這麼一想,那女人的確是啞巴呀!事情是這樣的,一次母親興致勃勃地跑回來描述方才警察來了挨家挨戶詢問有關搶劫的事,就是那個啞巴女人,夜裡回家時被歹徒行搶,那歹徒還砍了啞巴女人的脖子一刀,啞巴女人拼命喊叫卻只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後來鄰居跑了出來,歹徒匆匆忙忙地跑掉,那啞巴女人才把插在脖子上的刀子給拔下來。女孩的母親描述這件事的時候,直說有趣極了有趣極了,那鄰居一跑出來就看見一個女人脖子上插了一把刀……

女孩撥了電話號碼。

「喂!周先生嗎?……你太太叫我打電話給你。」

女孩瞄了那女人一眼,對方碰正專注地看著她。

「你太太說跟你在一起很無聊,這裡很好玩,舒服地咧(沒說錯啊有按摩和芳香精油泡泡浴和三溫暖,只不過要多花一點錢)她在這裡找到別的樂子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嗎?我不能告訴你。你可以猜猜看。猜吧什麼事情最舒服啊!……我沒跟你開玩笑,你覺得世界上做什麼事情最舒服?……我看你是色情狂吧!這麼說又哪裡錯了?你一定有某種缺陷……」

女人似乎當作女孩正在傳達她的意思,溫柔地望著女孩微笑,一邊點頭。

女孩感到不可思議,女人以信任的眼光望著她,彷彿即使耳朵聽不見也能領會她所說的話,這不是很奇妙嗎?一直定定地看著某人,你就以為聽懂他說的話了。

「和你說話挺有意思的,不過今天就說到這裡了。」女孩說。

什麼聲音持續不斷地響著,干擾著女孩的思緒?女孩回過神,發現是背包裡的行動電話鈴聲。女孩手忙腳亂地取出電話,鈴聲早已中斷,螢幕上顯示又有一個留言。

與上次同樣的男聲:「阿秋,是我。」

女孩愣了一下。

「你不用再害怕了,那個人被我殺了,我保證他死了。我砍了十幾刀。你放心。我現在不能跟你說我在哪裡,但是你不要擔心我。我在一個很好的地方。」

女孩坐起來,頓時清醒了些。

女孩把車窗打開,讓外頭的風吹進來。

「幹什麼!裡頭在放冷氣咧!」司機大喊。

女孩發現有一個懷孕的婦人站在面前。該不會要坐我的位子吧?

一把臉轉向窗外,女孩便忘了孕婦這回事,想起今天為什麼會提早從工作的地方跑出來了。

同事小桃到樓下取掛號信,一去半個多鐘頭都沒有回來。女孩下樓去找,一個人站在電梯裡,還擺出芭蕾舞的姿勢,轉了五、六圈。電梯裡的空間很小,腿無法向旁邊伸直,不然的話,要轉到三十二圈的。女孩翻著白眼,兩隻手像蜘蛛一樣揮動,左右搖擺晃動著。女孩想把一隻腳舉高,但是舉不高,一頭撞在鏡子上。

女孩抬起頭,發現電梯的頂端有一架攝影機,顯得有點狼狽。

一樓櫃台的管理員在看電視。該不會在監視電梯裡的狀況吧?女孩伸長脖子,那框框裡頭在演志村大爆笑。

女孩問他是否看到小桃。

「哪個小桃?」

「十一樓的。」

「長頭髮,很漂亮那個嗎?」

女孩很不願意承認小桃漂亮。事實上,小桃不漂亮啊!除了皮膚白,她的臉根本沒有可取之處,把標準放寬大了一點講也只是平庸罷了。管理員說的一定不是小桃。

或許小桃也到二樓去看牙醫了,女孩想。

曾有一次女孩也是趁著下樓取掛號信,偷偷跑到二樓的牙科去看牙齒,牙齒痛得受不了,結果是長了智齒導致發炎的緣故,醫生問女孩是否乾脆把牙齒拔了痛快便利,女孩很怕拔牙但還是答應了。拔牙總共花了不到五分鐘,女孩回美容中心的時候感到十分得意,誰會知道她只是下去拿信的功夫便拔了一顆牙齒?拔牙是多大的一件事!

女孩上了二樓,在牙科的候診沙發裡坐了一會兒。女孩很喜歡牙科裡純白的布置帶來的乾淨感覺,也喜歡牙科的明亮燈光。很多人因為害怕看牙醫連帶討厭牙科的白色調,女孩卻不這麼想。甚至有時候聽到有人家裡施工時響起電鑽的聲音而聯想到鑽牙的機器,也會因為一併聯想到白色的牙科而有好感。

等候的地方與裡頭隔著白色的屏風,女孩想跑進去,被護士阻止了。

沙發上坐著兩三個沒精打彩的病人,沒有小桃的影子。女孩盯著牆壁上的時鐘,耐心地等候分針走了五格。即使要拔牙齒,這樣的時間也差不多夠了,裡面的一定不是小桃。

女孩站起來,推開玻璃門出去。

走進電梯,原本要回十一樓的美容中心,一時不注意竟然跑到地下三樓的停車場去了。

咦?那不是小桃嗎?停車場的角落裡,幾個脾氣暴躁的人扭著小桃的手臂,一個傢伙猛打著小桃的臉。那樣打下去一定會把小桃的臉打歪,女孩覺得自己的臉也因為疼痛而發燙了似的。

其中一個留著極短頭髮,嘴上塗著灰色口紅的大概是女人,因為長得太醜以致於叫人不敢確定。手上留著尖尖的指甲,從遠處就可以看出她的指甲有多尖了。伸出那樣長的指甲讓女孩擔心她會想用那些指甲來挖出小桃的眼睛。不過那樣的指甲自己保養不容易,也許是到指甲沙龍裡給人修剪、塗油、貼上亮片再加以彩繪的,那樣去挖人的眼睛一定會弄髒弄壞。

女孩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大約是咒罵小桃是下賤的女人之類的,還有說小桃偷了他們的東西。

接著其中一個人把褲子拉鍊打開,掏出性器對著小桃的臉撒尿。

女孩驚慌地準備逃跑,但是這個時候握在手裡的原本打算拿去便利商店買冰棒的銅板卻掉了下來。為什麼剛才忘了要去買冰棒這回事呢?

那些人聽見銅板落地的清脆響聲紛紛轉過頭來,女孩望著銅板豎立著滾動了一公尺以後倒下靜止。

小桃也看見我了!被看見讓人把尿灑在臉上一定是十分痛苦的事,小桃一定恨不得死掉,這樣的想法連帶地讓女孩也感到很不舒服,便倉皇跑上樓梯。

回十一樓取了背包,店長走過來問她有沒有找到小桃,女孩回答「沒有」便飛也似的跑開了。

我不要再回那裡工作了,女孩心裡想。為什麼小桃被人毆打又被尿灑在臉上卻是我要離開呢?好可惡。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再見到小桃了。

下了公車,女孩並不打算回租屋的住處,逕自走到一家位在地下室的 pub 去。

地下的入口發出紅藍交錯的光,有一個寫著「M」的牌子。

走下樓梯,樂聲越來越大,彷彿整個空間震動起來。

酒吧裡煙霧裊繞,放著有迷幻感的電子音樂。這裡越晚客人越多,現在已經是摩肩擦踵。女孩坐在吧台邊,和酒保聊天。那酒保是女孩以前認識的朋友。酒保在講笑話,女孩聽得咯咯笑。酒保給女孩調了一杯深紅色的酒。

一個穿緊身背心,頸子上戴了一圈羽毛的年輕男人跑到吧台後頭用羽毛搔酒保的耳朵。

行動電話放在吧台桌面上,女孩注意到電話發出綠色螢光,螢幕上閃動著「來電」的字樣。女孩接起電話,酒吧裡十分吵雜,女孩什麼也聽不見,電話那頭似乎是立刻就斷了。

酒喝了一半,女孩已經有點頭暈了,站起身打算去廁所小便。

擠在人群裡,一個年輕男子擦身而過。

阿秋!

像是突然定格一樣,女孩的時間在剎那間停頓,然而這張圖片裡,身邊以五彩色塊拼湊的擁擠人影是模糊的。

她確實聽到有人叫她阿秋。就在剛才,那人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女孩站住,露出震驚的表情。

時間重新流動,周圍依舊是扭腰擺臀的人群,女孩四下張望,看不出來哪一個是叫她阿秋的人。

以一種低沈的聲音唸著「阿秋」兩個字,反覆在女孩的耳邊播放,像是壞掉的唱片一樣重複再重複,那兩個字逐漸模糊失真起來。方才真真確確聽到有人那樣叫她的感覺融化了飛散了,是錯覺吧?

三日之後,女孩的屍體被發現包裹著塑膠布擱淺在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