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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筆寫就少女心 / 雷路許
二○○六年頒發的第九屆「日本推理文學大獎」，得獎者是著作等身，有「日本國民作家」美譽的赤川次郎先生。
赤川次郎於一九四八年二月出生於北九州的福岡，小學時曾立志要成為一名漫畫家，但後來發現自己並沒有那種天份，因此感到十分挫折；直到國中三年級的時候，當時的赤川在偶然的情況下接觸到了《福爾摩斯探案》，受到了重大的啟發，也從此開始了他筆耕不輟的寫作生涯。高中畢業後，赤川並沒有考上大學；他先是做了一陣子的書店店員，接著又成為了一名規規矩矩的上班族，但是在他的內心，仍然將小說寫作視為自己終生的職志。在赤川看來，上班族循規蹈矩的生活方式對他來說，只會逐漸磨損他的創作能力而已，為此，他雖然生活穩定，但卻經常感到憂慮與心焦。就在這種矛盾之下，一九七五年，他開始向各大出版社投遞他的小說，並在次年（一九七六年）以描寫美少女偵探和中年警探的推理小說《幽靈列車》獲得了文藝春秋社主辦的「ＡＬＬ讀物．推理小說新人獎」，從此正式躍入文壇。此後，他又撰寫了多部極受歡迎的推理小說，如《三毛貓系列》、《小偷夫妻系列》、《三姊妹偵探團系列》、《糊塗警部大貫系列》等等，每一本都有相當不錯的成績；一九八六年，他更以《三毛貓的騎士道》一書，勇奪當年度日本繳稅排行榜的榜首，並從此蟬聯榜首多年，由此可見他受到讀者歡迎的程度。由於他的作品普遍具有輕鬆、易讀的特色，因此也經常被改編成影視作品；其中的代表作《水手服與機關槍》於一九七六年被改編成電影，爆炸性的人氣讓當時尚沒沒無聞的年輕女星藥師丸博子一躍成為日本的超人氣偶像，之後又在一九八六、二○○六兩度被改編成日劇，分別由演技優異的原田知世、長澤雅美對女主角星泉進行重新詮釋，這兩次改編也都受到了廣大的好評。赤川的創作迄今已經超過五百本，近年來，他的寫作分針逐漸轉向單本創作，在風格上也日趨多樣化，包括驚悚、近未來、輕小說等領域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一般來說，作家創作到一定程度之後，難免會有被定型的危機，但赤川卻能夠不受局限，在各方面持續展現他旺盛的創作力，這不能不說是極為令人敬佩的成就。
一般提到赤川次郎的作品，多半會著眼於「輕鬆有趣」這個方面；然而不可忽視的是，赤川在人物的描寫方面其實也有十分深厚的功力，特別是在以青春期少女為主題的創作上，赤川實可稱為日本推理作家當中的第一人。在赤川的作品中，以女性——特別是國中至高中這段期間的青澀少女——為主角的創作可說十分的多，從出道之作《幽靈列車》的夕子，《水手服與機關槍》的星泉，乃至《三姊妹偵探團》的珠美，《顏色系列》的爽香，一直到《普羅米修斯少女》的久仁子，《死者學園祭》的真知子，無一不是善良、堅毅而又令人憐愛不已的少女。在赤川筆下，「少女」不再只是雜誌上睜著大大的眼睛，天真無邪的流行符號，而是彷彿就在你我身邊，會生氣、煩惱也會開心歡笑的鄰家女孩。處在由「孩童」蛻變為「女人」的階段，赤川的少女多半帶著一種懷春的淡淡羞澀，但卻又不是隨風搖擺無主見的蒲柳（例如《三姊妹》的大姐綾子）；相反的，她們所散發的是一種堅韌的生命力，一種只有青春年華才具有，獨一無二的活力。與周遭怯懦無用、貪婪自私的「大人」相比，看似柔弱卻無比堅強的「少女」的存在，可說是赤川作品中極為鮮明的對照與亮點。
本作《聖誕老人的悲歎》的主角春田忍，也是這樣一個外柔內剛的青春少女。在這部作品中，赤川使用了他很少用的，兩線發展的敘事方式：故事以十四歲的國中少女春田忍和弟弟賢一在暑假期間的某件恐怖經歷，以及幫派頭子沼尻靖子找尋自己失蹤的弟弟這兩條看似不相干的劇情線平行發展的方式展開，到最後再以一個巧妙的結尾將之合而為一，整本書無論在鋪陳或是在劇情氣氛上都有其極具魅力之處，最後急轉直下的發展更是令人目不轉睛，忍不住要一口氣讀到最後。故事雖然是兩線平行發展，但是主線仍然是放在春田忍的身上。透過春田忍的目光，我們看見了「少女眼中的世界」；由純真無垢的少女，變成充滿心機的大人，看似善良的其實是惡，看似惡人的卻反而帶著某種善良；在這裡，非黑即白，非善即惡的道理不存在，只剩下是非善惡難以辨別的世界——這就是我們存在的世界，「大人」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白紙般的少女也漸漸的改變了；她開始學著欺詐，懂得背叛，也體驗到了大人世界的殘酷與戀愛的苦澀。最後，正如名為烏鴉的少年在《海邊的卡夫卡》中所做出的預言一般，在如同千百把刀般銳利割裂的沙風暴裡，無數的人將浴血其中；當勇敢的少女走出這無止盡的風暴的時候，她才赫然發覺，自己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
這不是一本看了之後會輕鬆大笑的作品。更正確的說，這是赤川次郎為了身為「大人」的讀者們永遠逝去的純真童年而寫的，一本異色的輓歌。不過，或許是作者的慈悲，赤川並沒有讓整個故事陷入完全的絕望；相反的，他還留下了幾個人性的亮點，彷彿是要告訴我們，這世界並沒有那麼淒涼。這是一本推理小說，更是一本描述「成長」的作品；如同最堅強的十五歲少年田村卡夫卡一般，最堅強的十四歲少女春田忍，在命運的安排之下，也走進了她自己必須面對的陰暗密林之中。究竟，在那裡等著她的將是怎樣的遭遇呢？當面對必然的抉擇時，她的選擇又是什麼呢？現在，就請跟我一起細細品嘗這本值得回味的成長物語，《聖誕老人的悲歎》吧！
（本文作者為推理評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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