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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眼鏡的女孩
戴眼鏡的女孩(諾貝爾文學獎修訂新版)

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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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之馬(AA0039)
La Jument Verte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馬歇爾.埃姆
       Marcel Ayme
譯者:邱瑞鑾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7年06月17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44頁
ISBN:957132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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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前言

重拾狂想


.南方朔


卡夫卡的小說裡,人會變成一隻蟲。卡爾維諾不但會讓無生物談戀愛,還會把一個被大砲轟成兩半的人,每一半繼續進行它的故事。至於馬奎斯的小說裡,不但人會飛上天,甚至連死了也都還能活轉來。美國小說家厄普戴克在一篇談論敘述技巧的論文裡說過,作家在敘述故事時不要囿於日常經驗,「如果他想讓人飛起來,為甚麼不!」

這些在文學甚至其他藝術作品裡舉不勝學的超自然敘述,乃是當代文學理論裡日益被重視的「怪誕」(Grotesque)、「狂想」(Fantastic)、或「怪異」(Uncanny)。當代文論家巴赫金(Mikhail Bakhtin)說過:「在文學創造這個領域,浪漫主義從靜態的單調乏味,從紀實及類型化裡,合理化了浪漫狂想的偏差。最後,它合理化了怪誕及怪誕之狂想,使其成為一種對時間和即將到來事務的藝術呈現方式。這乃是浪漫主義所做的最無疑之貢獻。」「浪漫主義者經常在實體上添加創新,寫從未存在過的事務。狂想衰變成神祕主義,人類的自由從必然性裡脫離出來,並成為一種超物質的力量。」

對於文學中的怪誕狂想,當代文論已討論甚多。修姆(Kathryn Hume)說:「文學基本上乃是模仿現實及扭曲現實這兩種動力的產物。」由於狂想以脫離共知的現實為基礎,因此,諸如違反自然(如人的不死、人的分身),科技上未發明之事(如比光速更快的旅行、科技烏托邦),以及另一個世界(如奇蹟與魔法)均屬於文學的狂想之列。

因此,文學之狂想必然違背習知的常識,恍若一則則的謊言,但無論它以童話、寓言,或者某種敘述的技巧顯示出來,這種不真的東西,卻以一種曖昧的方式和真實世界維持著關係。雅克蓀(Rosemary Jackson)遂說道:「狂想重組並倒轉真實,但它並未逃避真實,而是和它保持著一種寄生或共生的關係。狂想無法存在於一個已悲哀的確定是有限的世界中。」另外,哈奇翁(Peter Hutcheon)也指出:狂想「乃是文學寫實主義的另一個側面」,「縱使最極端的封閉狂想他仍有它的指涉之處,否則的話,這種想像即根本不可能存在。」

也正因此,文學上的非自然或超自然狂想,可以視為乃是人在這個複雜多義世界裡的一種知覺及理解模式,它寄棲在不確定性的持續中。希伯斯(Tobin Siebers)說:「它需要讀者將文學狂想中的不自然和通常的虛假拿來對比,更要探究文學狂想本身,從而狂想中的美學與社會面向始能顯現。」

對文學裡的狂想,史特拉達(Vittorio Strada)的這一段話似乎最有啟發性:「狂想呈現另一種實體,如同看不見的影像或尚不知道的密碼。它是在巖洞中的意識的一種形式,一種假設的創新,一種不可能的心智實驗,一種企圖抓住可能性的必然精神矛盾。狂想乃是除魅及解除神話的世界裡的詩學神祕學,是將經驗實體帶往形而上超實體的通道,也是對人性中謎樣及未決問題的發現。」

因此,對於充斥在文學敘述中的狂想,它的意義也就駁然雜多。有些狂想我們可以理解為是一種知覺形式,例如童話中的狂想即可能有較多這樣的意義,而在寓言及小說的狂想中,它則除了具有隱喻、暗示性的指涉、選擇性的誇張等意義之外,經常也和嘲諷相連。嘲諷在於藉著矛盾呈現荒誕,而狂想則是以矛盾來尋找意義,它們具有選擇的親和性。

而狂想的寓言和狂想的嘲諷,正是理解法國小說家和劇作家埃梅的主線。埃悔的劇作及小說多達十餘種。劇作部分尚未見諸漢譯,而小說部分,包括《貓咪躲高高》、《穿牆人》,以迄目前的《綠色之馬》,漢譯已有三本之多。由這三本小說,埃梅那種狂想式的敘述模式已具現無遺。

《貓咪躲高高》(邱瑞鑾譯,1989,聯經),乃是「為四歲到七十五歲的兒童而寫的故事集」。它以一個畜牧農場的姐妹德爾芬及瑪希妮,和她們的父母,以及農場的家畜為主的十七個故事組成,而故事則在童話和寓言之間。在童話的部分,最明顯的主題乃是「想像的力量」;而在寓言部分,最多的則是探討「角色失去」這個問題。前者予人幻想的樂趣,而後者則予人嘲諷的啟發。

埃梅的狂想以無羈的童話開始,因此小豬加上老鷹的雙翼可以飛起來,母雞經由想像可以把自己變成大象。兒童對世界的認知缺乏成人狹窄侷限的因果式推理,多的則是跳躍式的,以及無關係事務的聯想、接枝、比喻,埃梅的童話將這種特性高度發揮。他的這種想像力很可以與他後來的劇作及長短篇小說參照閱讀。

除了童話充滿了狂想,埃梅的寓言也同樣以狂想為主。當豬想要變成孔雀,當豹不再想成為豹,當牛想要追求知識,或者當鹿想離開森林。這種「角色失去」即探測到了社會實際狀況的底線。文論家雅克蓀說過,文學狂想經常既述說著慾望但也排拒著慾望,「狂想文學針對或建議著文化秩序所棲息的基礎,它經常在短暫的瞬間對失序、失去律法、失去主流價值的空隙裡打開一線天窗。」「文學狂想乃是對主流文化秩序的限制所作的敘述指標。」它既顛覆,同時也附和。埃梅有關「角色失去」的狂想式寓言,即徘徊在這兩者之間。

《貓叫躲高高》是童話和寓言,《穿牆人》(黃有德譯,1990,皇冠)則是典型的現代短篇小說集,整本集子裡各類風格的作品紛然雜陳,但卻均以狂想為其共有的特性。「穿牆人」及「薩繽」藉著人能穿牆或分身千千萬,來探測人性限制的底線。「時間卡」和「行政命令」則藉著狂想來嘲謔自以為是的官僚體系,這幾篇小說都很可以當作狂想類型的經典作品來分析解讀。

埃梅的短篇小說擅於嘲諷,而且均以狂想或狂想式的敘述筆法來達到這種嘲諷的效果,因此他無論諷刺官僚制度、愚蠢的父親、稅官、資產階級,或者教會及一般的人性均辛辣有力,而在像「七里靴」等短篇希望藉著嘲諷來表達人間溫暖時,則格外能呈現出一種不同的喜感。近代思想家指出過,就思想而論,近代法國之獨特,乃在於它介於巴斯噶的唯理主義和拉伯雷的嘲謔主義之間。「拉伯雷的嘲諷」建造出法國文學中最獨特的諷刺喜劇傳統。由拉伯雷(1482-1553),延續至莫里哀(1622-1673),從此蔚為主流。埃梅無論劇作或小說,均延續著這樣的傳統。

而這冊《綠色之馬》(邱瑞鑾譯,1997,時報)乃是埃悔最重要的長篇小說,它在狂想及嘲諷的運用上更加高度的發揮,不僅可以當作狂想經典來加以分析,縱使一般讀者也都盎然有趣。

近代法國政治之混亂一如其思想之複雜多變。法國自1789年大革命以後,即政治長期不穩定,在極端民主與極端帝制間擺盪,不僅各方政治勢力交鋒惡鬥,甚至修改起憲法來也如同翻書及吃飯穿衣那樣的頻繁。從大革命到1870至1871年的普法戰爭,法國戰敗。拿破崙第三被俘,「第二共和」結束,這段期間法國即十易憲法,國家體制的動盪由此可見。而從拿破崙第三被俘,到1875年「第三共和」憲法通過這幾年間,法國政治更是亂成一團,帝制派仍佔最大勢力,囊括了絕大多數農村地區,而共和派則屬少數派,「第三共和」之所以成功,乃是帝制派分裂混亂所致,始給了甘比大為首的共和派勝利的機會。

而《綠色之馬》所發生的場景,即是從「第二共和」過渡到「第三共和」的農村。一個叫做克拉克比的農村,兩個家族,歐頓家族為共和派,馬洛雷家則為帝制派。這兩家早有積怨,普法戰爭期間,馬格雷家的人通報普魯士軍隊說歐頓家窩藏反普游擊隊,致使歐頓家的母親被普魯士軍人強暴,而置於床下的兒子知道此事,後來俟機報復。三代恩怨情仇,這是個非常史詩性格的題材,但作者卻以一種非常反史詩的方式開展著他的敘述。他為了避免第三人稱的通常表達手法,讓一幅綠色牡馬的圖畫當作客觀的第三者。小說的敘述中,不僅結構、情節充斥著狂想,甚至敘述筆法也狂野至極。作者在小說中惡劣的調侃帝制派,教會,以及各種虛偽;而對素樸自然並有素樸正義的奧諾雷家則多方讚揚。尤其是對性和慾望的描寫更是「非常的法國」。

然而,狂想式的情節和敘述,在這樣的脈絡中並未因此即淪為做作,它反而產生了當代主要文論家布魯克蘿絲(Christine Brooke-Rose)曾說過的,表現出「非實在的實在」的特性。那個狂亂的時代與狂亂的人際關係與恩仇轇轕相疊,反而成了文學狂想最好的棲地。這也就是說,文學的狂想在這樣的小說中反而能以一種被統合的方式顯現了出來。一幅能夠當見證第三者的繪畫,各種不可思議的荒誕情節,甚至死人和活人都能說話……種種光怪陸離在這樣的脈絡下也就成了「不自然的自然」,而諷刺、讚揚、嘲謔等也就有了比真實更好的土壤。

埃梅的劇作與小說以狂想為一貫的表現風格,也只能從狂想這個新興的分析及閱讀範疇,始能夠理解這種表現形式的獨特性。近代的小說已愈來愈面臨更多呈現方法的挑戰,不離常識的寫實在報導寫作,文論寫作,以及圖像的語言的夾攻下日益難守,藉著形式與感知領域的創新,讓小說拓寬它的疆界早已成為小說家們的普遍認知。而狂想之所以會獲得重視,也正在於它的創新特性。狂想是對複雜而不確定的世界的一種猶豫而耐久的掌握方法,是讓熟悉的事務透過陌生化而讓人開拓感知能力的技巧,透過這些感覺的重建,人始能擺脫使人挫折的有限經驗世界的束縛。文學依靠模仿與狂想,不要疏忽了狂想這另外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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