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首頁文學小說書籍基本資料

關 於 本 書

‧強力推薦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譯者簡介
‧目 錄
‧得獎記錄

線 上 試 閱

自序
書摘 1
書摘 2
書摘 3
書摘 4
書摘 5
書摘 6

作 者 作 品

等待
新郎
池塘
好兵
戰廢品
自由生活
哈金四書:新郎、好兵、池塘、瘋狂
落地
南京安魂曲
背叛指南

譯 者 作 品

光天化日

文學小說

【類別最新出版】
查理橋的象
我沒有你們所有的
咆哮山莊(精裝版)
我們,再次重逢的世界
洗大象的女人


光天化日(AA0061)──鄉村的故事
Under the Red Flag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哈金
       Ha Jin
譯者:王瑞芸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1月15日
定價:200 元
售價:15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0頁
ISBN:9571332984

已絕版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自序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 書摘 6



  書摘 6

這一次牠們的戰鬥全然不同,黑豬似乎意識到牠在體力上的劣勢,就用牠的牙齒。牠張開嘴,猛咬那頭白豬,而白豬動作起來不快,不能次次躲過牠的進攻。可白豬真大,站在那裡像個橋墩子似的。

廖明擔心起來,顯然,他的豬是沒機會取勝的。正在他盤算著怎麼找一個藉口把他的戰將從這場戰事中撤走時,那隻黑豬走到旁邊去了,然後,慢慢地朝白豬接近,突然牠跳到空中,舉起兩隻前蹄,往前直插過去,戳到牠敵人的臉上。白豬死命地嚎叫起來。在牠的右眼下一塊一寸見方帶毛的皮給撕了下來,還連著一塊肉。這糊著黃泥的傷口瞬時就變成了殷紅色。

「好一頭豬!牠知道怎麼抓撓。」凌勝叫起來。

「咬死這個外國畜生,」二驢喊道,拿棍子敲著白豬的臀部。

「二驢!」馬丁吼道,「你這兔崽子,別去折騰俺的豬,牠只是個不會說話的畜生。」

廖明很開心。他看看馬丁,對他擺出笑臉來說:「咱就到這兒為止,老馬,行不行?」

馬丁沒作任何反應,彷彿他沒聽見廖明的話。

兩隻豬繼續互相咬著,白豬現在顯出了粉紅色,但在牠身上並沒有多少傷,只在牠的側面有一些短短的泛紅的痕跡。黑豬雖然沒有變色,可牠比對手的傷多,但牠的鬥志卻絲毫沒有消減。牠把黑黑的鼻子拱到白豬的下腹,往牠肋骨的柔軟之處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口。只聽得白豬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嚎叫,血滴到了地上。黑豬被這一聲吼叫驚呆了,楞在那裡,像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白豬竄起來,張開洞穴似的嘴就朝敵人撲去。巨大的粉紅色的下顎撞在黑豬頭上,把黑豬撞出了十來尺遠。黑豬立刻嚎叫著逃竄,白豬緊追過去。邊上站著的人沒一個弄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便見地面上一隻比手掌還大的黑耳朵在抽搐著,抽搐著,像一隻大蝙蝠。

黑豬逃進了茅房,又從另一頭鑽出來。白豬追過去,撐著茅房的柱子被撞斷了,折落下來,當白豬在另一頭一出現,茅房就塌了下來。

「我的廁所!噢,我的廁所,」凌勝喊道。「你們倆快去攔住你們的豬。牠們毀了我的家當啦。」

二驢拿起一根叉子去追白豬,叫道,「找死的東西,我把你給捅了,白畜生!」

「別,住手!」馬丁尖聲叫道,伸手阻攔。

「二驢,放下!」他爸爸厲聲喝道。二驢停住了,丟下了叉子。

那兩頭豬已經攔不住了。黑豬似乎已經從失去耳朵的暈眩中恢復過來,靠著泥胚的牆站著。牠的臉上糊滿了血,使牠看上去極其凶殘,以至於白豬面對這張嚇人的臉也有些猶豫。黑豬朝天發出一聲怒叫,朝白豬發起進攻,白豬有些發抖了。

白豬開始躲避牠那不要命的敵人,漸漸地黑豬開始追逐白豬,一次次跳起來去咬那粉紅的屁股和側腰。這會兒,廖明和馬丁都想去止住牠們,但已經太晚了。沒人敢接近那兩頭豬,那隻黑豬已經碰見什麼咬什麼。牠把白豬追個不停,叫牠根本沒有機會停下來調整自己以投入真正的戰鬥。

接著白豬掉頭往大門衝去,黑豬緊追其後。只聽見一聲轟響,木頭的門消失在一團塵埃裡。等院子裡的人視線清楚了,兩隻豬已經沒影了。人跑出門,見牠們滾在路另一邊的麥田裡。白豬現在停止逃竄,開始發起進攻。麥稈和黑土塊在兩隻踢著,衝著,咬著,撕著,哼著的豬周圍飛舞。

當人走近牠們時,兩隻豬互相站開一點,然後朝對方衝去。兩個頭撞在一起,撞得那麼厲害,雙方踉蹌了幾步都倒下來,疼得哼叫著。在牠們身邊,麥地露出了黑黑的土壤,麥苗拋得到處都是。

「咱們得止住牠們,牠們把孫福的莊稼毀了。」廖明對馬丁和凌勝大聲說,這時村裡的人也開始趕過來觀看。

凌勝回去抄起一塊厚門板對馬丁說,「幫我一把,我們用這個去把牠們分開。」

馬丁托住門板的另一頭,他們朝豬走去,牠們這會兒正在用鼻子撞擊對方。

廖明走過去抬另一塊門板,有一個人過去幫他抬到田裡。他們打算把門板橫著插進兩隻豬的中間,一且把牠們分開,每一塊板就可以把豬擋回去。廖明有意靠近自己家的那頭豬這邊,因為他覺得牠會認識自己主人,不太可能朝他進攻。試了幾次後,廖明和他的幫手總算把門板插到兩隻豬之間了。他對自己的豬不斷喝道:「停下來!停下,你這不認自己主子的畜生!」

過了一小會兒,那黑豬似乎略微安靜下來一點,可牠又衝上前去,黑乎乎的身體竄過門板正落在白豬的身上。伴隨著高聲的嚎叫,兩隻豬又滾到了一起。「天哪,這黑豬根本就不要命了。」人群裡有人說。二驢向他的夥伴講了白豬衝倒了茅房的事。

「嗨,夥計們,」廖明對人群大喊道,「來幫一把!豬毀了太多東西了。你們想讓整塊的田都給翻起來嗎?」

六個年輕人過來幫忙。這時凌勝和馬丁已經把他們的門板插到兩隻豬之間了,另一塊板也馬上擋到了黑豬的前面。然後兩塊板慢慢地開始移動,盡快把兩頭豬分開。


這場廝鬥總算被止住。兩個打架的雖然還在哼叫,但顯然已經都筋疲力竭打不動了,況且有那麼多隻手摁住了牠們。當馬丁往白豬的脖子上拴繩子時,有幾個孩子從遠處往白豬扔石子,齊聲喊道:「外國豬,滾回去!外國豬,滾回去!」

「王八羔子,」馬丁罵道,「我的豬操你們老師了嗎?怎麼把你們都教得這麼愛國?」

廖明的繩子不在手上,肯定落在院子裡了,他就朝站在近處的二驢說,「你幫我扶住這門板行嗎?我拿繩子去。」二驢接過來,把住門板的一角,站在黑豬的旁邊。他瞅著牠那血污的臉。為牠那耳朵的殘根而難過,有些綠頭蒼蠅正圍著吸上面的血。

這時馬丁帶了他的豬走開了,摁住黑豬的人也鬆開了手。當那些人用麥稈去擦手上的血污和泥土時,黑豬竄到邊上對著二驢的左大腿咬了一口。二驢撲倒在地,一大塊白生生的肉從他撕開了三角豁口的卡嘰布褲子裡掀了出來。他在地上扭著,喘著,卻叫不出聲音來。白的骨頭和青的筋暴露出來,嚇呆了的村民們楞了好一會兒才攔住這孩子,讓他別在泥裡打滾。這時,黑豬竄出了麥田,朝綠蛇溪岸邊的柳樹叢裡逃去。

「噢,我的兒啊!」凌勝哭叫起來,抱住二驢。「救救我的兒啊!」

一條皮帶立刻紮緊了孩子瘦瘦的大腿根,一件髒髒的黃汗衫裹在傷口上,瞬時,汗衫就變成了殷紅色。兩個人跑著去叫手扶拖拉機,孩子必須立刻送金州縣醫院。

廖明帶著繩子回來了,他在凌勝的院子裡耽擱了好一會兒,不僅找那根麻繩,還找豬的耳朵,可沒找到耳朵。肯定有人把它偷走了。不可能是狗偷的,他懷疑是凌勝的老婆幹的。他往人群走過來,老遠地就大聲咒著,「誰偷了我的豬耳朵,吃了下去,他的五臟六腑就碎成九十九片!」

「操你奶奶的!」凌勝朝廖明跳了起來,抓住他的衣襟,朝他臉上揮拳打去。「瞧瞧你家畜生對我孩子幹下了什麼?假如我有一支槍就好了,一支槍!噢,我的兒啊,我的兒。﹂他又大哭了起來。廖明楞著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看到五十步開外有一個身體在人群中微微地扭動著。
他跑過去,看見了地上已經快斷氣的孩子。「哦,我的天哪!」他的小腿抽筋了。他一步都挪不動了,只好坐到了地上。

麥田的主人孫福趕來。看見他的地給平了,他的第一個衝動是想破口大罵那些肇事人,但一看到受了傷的孩子,他忍住了。他走進人群,聽他們正在談論二驢很有可能會送命。

廖明不敢離開,儘管他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如果二驢沒傷著,他會馬上回家去吃熱騰騰的晚飯。可他如果眼下這麼做,村里的所有人都會指責他,而他的配種買賣不出幾天就會完蛋了。因此他留下了,誠心想幫著做點什麼,至少能安慰一下凌家。可他什麼也插不上手,他就不引人注意地待著,不出聲地聽其他人給那些沒看到這場爭鬥的人描述當時的情形。誰能想像豬具有這麼大的破壞力?有人提到那隻黑豬肯定有野性。比較著來看,白豬似乎更馴化些,對人少些進攻性。也許白豬飼養起來更安全,特別是家裡有孩子的話。

手扶拖拉機十分鐘後來了,一條大線毯被扔上了車。人們把二驢裹起來,放進車斗裡。拖拉機開走時急促地按著喇叭。

在車斗裡,凌勝的老婆把失去知覺的孩子摟在懷裡,大聲哭著,像是出喪一般。在往醫院去的路上,凌勝一直不停地詛咒著廖明和馬丁,還有他們的祖宗八代。他一次次地想到老鼠藥,對自己發著誓,他要去毒死那頭黑種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