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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金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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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安身立命的處所 文/彭蕙仙

作 者 作 品

等待
光天化日:鄉村的故事
池塘
好兵
戰廢品
自由生活
哈金四書:新郎、好兵、池塘、瘋狂
落地
南京安魂曲
背叛指南

譯 者 作 品

等待(十五周年紀念新版)
等待
池塘
新郎

文學小說

【類別最新出版】
查理橋的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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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山莊(精裝版)
我們,再次重逢的世界
洗大象的女人


新郎(AA0066)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哈金
譯者:金亮
出版日期:2001年08月16日
定價:250 元
售價:19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04頁
ISBN:9571334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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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金四書:新郎、好兵、池塘、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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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2

晚飯是一碗小米粥,一個玉米麵窩頭和一小塊鹹菜疙瘩。丘老師吃完飯就開始發燒,渾身冷得直哆嗦,卻又不停地出汗。他知道是由於憤怒而傷了肝,很可能會重犯急性肝炎。他的手提箱讓妻子拿走了,身邊沒有藥。這個時候在哈爾濱的家裡,正是坐在彩色電視機前,喝著茉莉花茶,看晚間新聞的時候。這裡真寂寞啊。正對著單人床天棚頂上的那盞桔黃色的燈泡是唯一的光源,門外的看守可以在夜晚監視他的動靜。他在吃飯前跟看守要一份報紙或雜誌,但是沒人理他。

從牢門上的小窗裡能聽到外面噪雜的聲響。好像警察們在隔壁不遠的辦公室裡打牌或下棋,時常會傳來陣陣喊叫和笑聲,夾雜著從大樓的某個遙遠的角落裡傳過來斷斷續續的手風琴聲。下午過堂後警察把他帶回來的時候,給他留下了一疊信紙和一枝原子筆。丘老師看著紙筆發呆,想起了那句老話「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這一切多麼荒謬啊!他把手指插進濃密的頭髮裡,一把一把地使勁揪著。

丘老師的心情壞極了,不住地用手按摩著肚子。實際上,他現在是傷心多於恐懼,因為他回到哈爾濱後還得加緊完成耽誤的工作──他的一篇論文下個星期就要交付印刷廠排印,秋季開學後他要教的功課還有二十多本書沒有看。

一個人影從門上的小窗裡閃過。丘老師撲到門前從小窗往外喊:「警衛同志,警衛同志!」

「幹什麼?」一個沙啞的嗓子說。

「請你告訴你們的領導,我現在病得很重。我有心臟病和肝炎。如果你們把我關著不放,沒有藥物治療,我會死在這裡的。」

「週末領導不上班。你得等到星期一。」

「你說啥?你是說我還要在這兒待到明天?」

「沒錯。」

「如果我身體出了問題,你們所裡要負全部責任。」

「知道。安生點兒吧,你死不了。」

令人難以理解的是丘老師那天晚上睡得不錯。雖然他頭頂上的電燈開了一宿,塞滿稻草的床鋪又硬又扎,而且還爬滿了跳蚤。他害怕蝨子、蚊子和蟑螂,就是不怕跳蚤和臭蟲。有一次學校的教職工下鄉幫助農民夏收。在一個星期裡,別的同事被跳蚤咬得渾身是包,只有他的身上毫髮無損。大家都開玩笑地說他的肉臭,跳蚤都不吃。

更讓他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並不怎麼想念新婚妻子。他甚至有些喜歡獨自一人睡覺。也可能是蜜月裡他太累了,缺覺。

星期天的早晨後院裡很安靜。蒼白的陽光穿透松樹的枝椏灑在地上。地上有幾隻蹦跳的麻雀,啄著毛毛蟲和瓢蟲。丘老師手握著鐵窗的欄杆做著深呼吸,空氣中有一股肉的香味。附近肯定是有一個飯鋪或熟肉攤子。他提醒自己要以平常心來對待被拘禁在這間牢房裡。他想起了毛主席當年寫給一個住院治病的朋友的話:「既來之,則安之。」

他想努力放鬆是害怕自己的肝炎惡化。他儘量使自己不要煩惱。但是,他知道肝部已經腫起來了,因為他的高燒並沒有消退。他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想著如何修改那篇闡述矛盾性質的論文。但是,憤怒像潮水一樣會時時向他襲來。他叫罵著:「一群土匪!」他發誓一旦出去就要寫篇文章來記敘這次經歷。他一定要探明那幾位警察的名字。

由於沒人來打擾他,他這一天過得很平靜。他不斷地安慰自己:學校一定已經派人來救他出去了。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持鎮定,耐心等待。或早或晚,派出所的警察就得放他出去,但是他們不會想到他可能會拒絕離開這間牢房,除非所長親自給他寫一封道歉信。媽的,這群流氓,一定要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 ◆ ◆ ◆

星期一早晨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一個人的呻吟,好像是從後院裡發出來的。丘老師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蹬開了身上蓋的那條破爛的毛毯,下床走到窗戶跟前。在院子中央的松樹上綁著一個年輕人,他的雙手被反銬在樹幹上。他扭動著身體,高聲地叫罵著,但是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丘老師看著年輕人,覺著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丘老師使勁揉揉眼睛想看清楚。突然,他驚訝地張開了嘴巴:他認出來那個年輕人是馮勁──哈爾濱大學法律系剛畢業的大學生。馮勁兩年前上過丘老師教的辯證唯物主義課程。這個小鬼怎麼會跑到這兒來了?

他突然明白了,一定是他妻子叫馮勁到這兒來的。這女人真笨啊!書呆子,只會讀外國小說!他原來想讓她和學校保衛處聯繫,讓他們派一個保衛幹部來。馮勁是個平頭百姓,只不過在一家私營的律師事務所裡打雜。那個事務所裡統共只有兩個律師,平時根本沒有什麼打官司的生意,只是給那些懷疑配偶有外遇的男女做點類似偵探的事情。 丘老師的心裡別提多窩火了。

他是不是應該喊馮勁一聲,讓他知道自己就在附近?他決定先不這麼做,因為他並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馮勁一定是和警察吵架才受到這樣的懲罰。可是,如果馮勁不來這兒來搭救他,也就不會遭這個罪。不管怎麼說,丘老師應該做點什麼。可是他又能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