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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報導:倖存者的遺世書

作 者 作 品

週期表
滅頂與生還

譯 者 作 品

貓桌上的水手
心靈詭計(電影【福爾摩斯先生】原著小說豪華書衣版)
神聖藍色
美麗男孩
黑水燈塔船
波特貝羅女巫(十五週年紀念新版)
第七感:啟動認知自我與感知他人的幸福連結
與切‧格瓦拉的短暫相遇
碧麗歌的媒人
幸福的托斯卡尼花園

文學小說

【類別最新出版】
查理橋的象
我沒有你們所有的
咆哮山莊(精裝版)
我們,再次重逢的世界
洗大象的女人


滅頂與生還(AA0067)
I sommersi e i salvati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普利摩.李維
       Primo Levi
譯者:李淑珺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9月20日
定價:230 元
售價:18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0頁
ISBN:9571334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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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照序 2

李維的化學訓練,尤其是內化在他性格裡那種對邏輯清晰性、對論理周延性高度講究的價值立場帶給他作品一股獨特的、別人無法超越的張力。在處理「大劫難」這麼情緒性的題材,他還是堅持要弄清楚每一個環節的道理,他還是不肯容忍感性淹過理性的字句。換句話說,他所選擇的敘述形式,和他要敘述的內容,先天存在著相互拒斥的矛盾,除了李維之外,在許多這樣的「大劫難」文獻中,我們找不到可以調和這巨大矛盾的其他例證。

李維的文字乾淨、簡單,然而卻難得地絕不武斷。秉持著化學家的態度,他堅持要把複雜的、混沌的、沒有秩序的事件與現象剝開、析離、蒸餾、萃取,直到清楚條理浮顯出來。李維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論晦澀寫作〉,文中他提醒那些寫作風格晦澀難懂的人:

「有人以為只有用混亂的方式才能描述混亂的狀況,這是不對的。有人以為書頁上展示的混沌無明最能夠象徵我們命中註定必須去面對的終極混沌無明,這也是不對的。」

李維立意要用乾淨有秩序的筆法,去深入混亂,用毫不含糊敷衍的嚴謹邏輯,去迎戰人類生活中的終極混沌無明。這樣一種「化學式」價值使命,一不小心很容易就會陷入到武斷、化約式的科學主義弊病裡,假邏輯之名犧牲了人類生命中不可化約、無法消滅的複雜性。

還好李維複雜的義大利信念、Piedmont 特色介入,給了他不一樣的道德視野。另外李維一生除了和「大劫難」相關的那二十個月之外,生命中幾乎沒有其他任何戲劇性起伏的事實,也使他擁有比其他任何人都來得多的時間,不斷反覆集中地思考那二十個月中的每一段經驗,使他能夠挖掘出不容武斷隨便施加是非善惡判斷的眾多細節。

他沒辦法就只是指責德國納粹的可恨罪惡,他又沒辦法用宗教或哲學的深奧修辭抽象地說罪與罰、救贖或赦免,他堅持要用化學式的分析風格,探入曖昧錯雜、剪不斷理還亂的人類道德意識與道德行為的龐大世界裡。

《滅頂與生還》的第二章〈灰色地帶〉,在李維的思想體系中,據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在這章中,李維明白地指出:道德的對錯、人類的弱點、行為的責任,其實都永遠落在「灰色地帶」裡,是相對性、程度性的存在,沒有辦法黑白分明兩極切分。

這樣的概念、想法,也許由許多哲學家、思想家在許多不同的地方提過,然而李維勇敢地將之重新建立在「大劫難」的鮮活例子上,打破了過去談論、記錄「大劫難」的禁忌,甚至明確表示就連倖存者──明明也受難了,卻因為各種緣故活下來的人──也都落在這個「灰色地帶」裡,倖存者也有他們自己的道德難題以及尷尬的自我立場。

對李維而言,只有「灰色地帶」才能抗拒簡化的誘惑,才能還原「大劫難」經驗為生活記憶,而不是一連串戲劇性的驚呼驚歎,也才能使「大劫難」的經驗與教訓流傳下去。在李維心中始終有個陰影,他忘不了戰事快結束,還在集中營裡,納粹黨人曾經自信地表示:屠殺猶太人這件事一定不會洩漏、傳播出去。因為經歷過屠殺的都死了,因為活下來的說的恐怖故事太恐怖了,別人都不會相信,因為他們反覆說一直說,說到本來相信的人也會厭煩了而變得不信。

李維發現:要讓納粹黨人這種奸計不能得逞,惟一的方法不是去強調「大劫難」有多麼罪惡、多麼不可思議;相反地,應該讓「大劫難」回到生活肌理還原其善惡互雜的灰色面貌,這樣才能與未親歷的後來者產生真實關連,才能幫助他們理解自己也同在有同感的「灰色地帶」,才能不被遺忘。

這一章的寫法及其邏輯理路,也最清楚說明了:普利摩.李維追求清楚、分析,然而卻又極力反對、抗拒簡化。要如何在不簡化的前提下,還能保持清晰呈現,這是李維給自己在寫作上的大難題大任務,在大難題大任務的壓力下,壓出了他獨樹一幟的語言文字風格,即使經過轉譯,仍足以使人為之震動。

應該提醒的,《滅頂與生還》是李維生前出版的最後一本書,義大利文版《I sommersi e i salvati》1986 年問世,隔年 1987 年的 4 月,李維就從杜林家中陽台一躍而下,結束了生命。李維生命中最後幾年,心情變得極為憂鬱,性情也變得比以往更憤恨不平。然而在這種變化中,他竟依然能夠保持追求「灰色地帶」的清醒視野,我們就更能理解:即使得罪全世界許多更憤恨不平的猶太倖存者,Levi也堅持要替納粹加害者在最陰暗中保留一點光明;堅持要教理直氣壯的倖存者也反省自己內在潛藏的一點幽黯,這是他思想中最強硬不可動搖的立場,也是給他作品帶來獨特性與深邃意義的最主要力量。

我不會忘記,第一次接觸李維的作品,讀到《復甦》(Reawakening)的英譯本,其中一段故事。一個在集中營出生的小男孩,只有三歲大,不會講話,他只反覆發出無意義的音節,於是有人就聽他發的音,替他取了個Hurbinek的怪名字。他沒有父親沒有母親,而且下半身癱瘓,然而,李維告訴我們:

「他的三角型、表情荒無的臉上藏著的眼睛,如此活生生閃亮,充滿了要求、充滿了意見、充滿了想要打破桎棝他的語言遲鈍的墳墓。因為沒人教他使他無法言語,他對語言的渴望給了他的眼神一種強烈的迫切性:既野性又人性的眼神,甚至成熟地灌注了力量與憤恨,帶著一份我們沒有人能夠承受的沈重……

夜裡我們仔細聆聽……聽從Hurbinek所在的角落傳來的聲音,一個字。……好幾個字,他在試驗著讓自己發出可以和別人溝通的字眼……

Hurbinek,大概三歲,大概是在 Auschwitz 出生,從來沒有見過一棵樹;Hurbinek,從頭到尾像個人般奮力想要闖進人的世界裡,卻被野蠻的勢力給排除在人的世界之外;Hurbinek,無名的,只在細瘦上臂被烙上數字的小孩,死於1945 年 3 月的第一天,終於獲得自由卻沒有得到救贖。他的一生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只有在我寫下的這些字句裡見證他曾經活過。」

我不會忘記,李維用這種既冷靜又激情,既殘酷又溫柔的方式,保留住一個生命的紀錄。我不會忘記,李維用這種既直接又婉轉、既強硬又悲傷的方式,告訴我們為什麼紀錄那麼重要,為什麼倖存者必須回到自己的悲劇裡去擔負起見證受難者存在的責任。

普利摩.李維是一個勇敢又負責的倖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