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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人的況境──談哈金的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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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AA0072)
In the Pond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哈金
       Ha Jin
譯者:金亮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2年05月27日
定價:200 元
售價:15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176頁
ISBN:9571336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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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金四書:新郎、好兵、池塘、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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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3

邵彬的心情壞透了,整整兩個星期沒有作畫,也沒有寫書法。他那些毛筆好像折斷了筋骨,垂頭喪氣地插在一個鐵皮罐頭做的筆筒裡。邵彬急迫地想調出化肥廠,在這裡每待一天都像是在忍受煎熬。梅蘭時常覺得丈夫緊張兮兮得就像繃緊了發條的鐘錶。

邵彬每次碰見劉書記或馬廠長,他們都會問他工作找得咋樣了。他們皮笑肉不笑地勸他不要眼太高,心思活泛點兒。兩位領導甚至在全廠大會上宣布了邵彬要調走的消息,還說他的決定得到了廠領導的全力支持。

五月初的一天,邵彬接到了金縣文化館寄來的一封信,說他們想借調他去工作一年,如果他工作得好還可以轉成正式職工。他可以有一間自己的辦公室,有一小筆款子購置美術用具。信上還說,文化館已經寫信給豐收化肥廠調他的檔案。

邵彬把這封信一連看了三遍,感覺周身的血液好像又回到了血管裡。他擔心這段時間的壓抑和沮喪會把自己變成一個看誰都不順眼的怪人,真應了別人給他起的外號:「恨萬人」。讀完了信他覺得世上還是有好人,人心不都是那麼壞。

第二天下午他在工廠浴池的更衣室裡見到了劉書記。劉書記正站在一條長凳上脫褲子,露出紅褲衩和滾圓的粗腿。邵彬已經洗完了澡,一隻手扣著衣服扣子,一隻手拿著臉盆,正朝門口走。他見劉書記附近沒別人,就湊過去問:「書記,縣文化館給您的信收到了嗎?」

「嗯,是有這麼封信。」劉書記已經把手插進絲綢褲衩的鬆緊腰裡,正要往下脫,但又改了主意。他把手放下來,坐在長凳上。「這麼說您打算放我走了?」邵彬問。

「這件事兒我和馬廠長商量過了,對不起,廠裡不能讓你走。這事兒沒那麼簡單。我們不想把你『借調』給任何人。我們已經給縣文化館寫了回信說,他們如果真想要你,就得把你正式調走,不能再把你送回來。咱們廠的職工是有名額編制的,一個蘿蔔一個坑,我們不能把你的名額空起來,讓你去給別人幹活。我們同意你調走是好用你的名額再去雇別人。你光佔著茅坑不拉屎是不成的。」

「你太混蛋了!」邵彬罵起來,眼淚湧上眼眶。「你答應過放我走!為啥說話不算話?為啥?」他使勁地搖著手裡的白臉盆,盆裡的肥皂盒和拖鞋嘩啦嘩啦直響。

劉書記嚇得向後躲了一下。他看見更衣室的另一頭有兩個人,馬上又鎮定下來。他說,「我們是答應過你,但是我們沒有答應你這麼個走法兒,對不?」他笑起來,抬起左腳放在長凳上,用手撫弄著大腳趾。

邵彬明白他又讓人家給耍了。這兩個人就是要變著法兒地整他,他越難受他們就越高興。「這事兒咱們沒完!」邵彬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一跺腳走出了更衣室。

劉書記和馬廠長沒有想到縣文化館這樣重要的部門會對邵彬感興趣。邵彬剛開始找工作就找到這麼重要的單位,真有些令他們害怕。文化館的公函上寫得很明白:一旦將來有了名額就可能把邵彬轉成正式的國家幹部。劉書記和馬廠長怎麼可能讓邵彬佔據這麼重要的位置。那無異於放虎歸山,縱龍入海。只要他們失去了對邵彬的控制,他就會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他們,想怎麼畫就怎麼畫他們。他要不報復他們倆才見鬼呢。劉書記和馬廠長自然改了主意,要把邵彬牢牢地抓在手裡。

可是,邵彬調動工作的事情已經開了頭,不會馬上就停下來。兩個星期以後,大連鐵路局下屬的一家報紙和一本民間藝術雜誌都派人來到化肥廠,查閱邵彬的檔案,安排調他去編輯部工作。劉書記和馬廠長沒有料到廠裡會一下子來這麼多貴客,心裡不得不驚歎邵彬路子這麼廣。這兩家宣傳單位都願意給邵彬正式工作,優厚的條件使劉書記和馬廠長做夢都不敢想自己的孩子們將來會有這個福氣。事情明擺著,要是他邵彬成了國家幹部,那就會把他倆搞得臭名遠揚,臭遍千里方圓。這小子的心胸狹窄,還可能去報復他們的孩子。所以他們要不惜一切代價不能讓他跑掉。劉書記跟客人們說,「我們很高興你們想接受邵彬同志。我們不留他,可是你們得答應一件事。」「什麼事?」

「以後絕對不把他送回來。」

「那是為啥?」

「神經上的毛病,」馬廠長說,用手指圈著自己的太陽穴。他閉著一隻眼,好像犯了牙疼。

就這麼一句話足以把所有人都嚇跑。那兩個宣傳單位來的人根本沒看邵彬的檔案,連板凳都沒有坐熱就走了。

邵彬後來接到了鐵路局報紙和民間藝術雜誌的回信,告訴他:化肥廠的領導認為他作宣傳工作不夠格。邵彬簡直氣瘋了,可是他又想不明白為啥領導改變了主意。

一個星期後他終於有機會找到兩位領導問個究竟。馬廠長打了個哈欠,直截了當地說,「我們是想要幫你找個『娘家』,沒想到您太重要了,非得公社楊書記批准才能放你走。」

「是這麼回事兒。」劉書記也插進來,「楊書記指示我們把你留下來,今後會有重用。他還讓我們好好照顧你。」

看到邵彬信以為真,兩位領導都笑了。馬廠長擤了一把鼻涕,又往地上吐了口痰。他的辦公室的角落裡就有一個黃色的痰盂。

邵彬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壓垮了,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他衝出了辦公室,心咚咚地跳。剛到屋外,眼淚就像開了閘一樣流滿了臉頰。他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聲來。他絕沒有想到楊書記會這樣打擊報復他。

如果楊書記決心要捏住他,那麼邵彬就要在這個倒楣的地方永遠待下去。他真後悔半年前自己去大鬧選舉會場。由於愚蠢魯莽,他又一次掉進了自己設下的陷阱。

當天晚上他告訴了妻子楊書記不讓廠裡放他的事情。梅蘭當然非常失望,一個勁兒地罵他是自找,活該。天底下誰都明白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連一年級小學生都知道要討老師的喜歡。可是他邵彬是快三十二歲的人了,居然傻到去冒犯公社的黨委書記。他這樣作是引火燒身,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邵彬沒有還嘴。他知道自己確實太魯莽了。真是慘痛的教訓啊!他用拳頭捶著自己的胸口。

廠教育科發了一個通知,鼓勵年輕職工參加六月份的大學入學考試。去年化肥廠沒有人去參加高考,而縣裡的其他工廠和公司都有一兩個人通過了考試,進了大學或技校。這對於化肥廠的形象不利。今年劉書記特意在職工大會上宣布:誰想考大學廠裡都堅決支持。「咱可不能讓別人看笑話,說咱廠的人都是笨蛋。」劉書記跟職工們說。「誰想去試,廠裡都給兩個禮拜的假復習準備。工資照發。」

全廠除了邵彬沒有別人報名。聽說他想考大學,兩位廠領導都笑掉了牙,以為這傢伙又犯病了。首先他已經超過考大學的年齡了。國家規定的考生錄取年齡線是二十八歲以下。再說,邵彬只上過五年小學,雖然偶爾能耍耍筆桿子,胡謅幾句古詩詞兒啥的,但是他要想通過數學、化學、物理、政治、古典文學和外語(英語或日語或俄語)的考試,簡直要比登天還難。廠領導讓他報了名,條件是他不能半途而廢。邵彬保證他絕不會打退堂鼓。他要不惜一切代價離開這個工廠。廠領導們很高興他又幹蠢事了,一心等著看他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