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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版自序
好兵
蘇聯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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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兵

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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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兵(AA0079)
Ocean of Words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哈金
       Ha Jin
譯者:卞麗莎、哈金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3月17日
定價:230 元
售價:182 元(約79折)
開本:長25開/平裝/192頁
ISBN:9571338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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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金四書:新郎、好兵、池塘、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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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版自序好兵蘇聯俘虜 晚了



  好兵

好兵

我怎麼也想不到團政治處送來了劉福的照片。你看他這副蠢樣:半自動步槍歪在胸前,皮帽右上方寫著「保衛祖國!」他憨笑著,仍是個農家小夥子,毫無軍人的嚴峻表情。他來我們排才十個月,一個新兵,怎麼這麼快就成了虎頭城裡小白妖的暗客?
張指導員打斷我的思路。「我跟他談過了,他承認今年見過那女人六次。」
「六次?」我又吃了一驚。「他才來不久,怎麼這麼快就跟她勾搭上了?」
「我也在琢磨這個問題。」指導員在菸灰缸上彈彈手裡的菸,抬頭朝屋對面望去,要確定通訊員已經離開。「我認為一定有個拉皮條的,可劉福堅持說是自己在那個妖精的理髮館裡認識她的。顯然他是個新手,老狐狸是絕不會把照片留給那個黃鼠狼的。」
「沒錯。」我想起去年團政治處的通報上提到過這個女人。她和一位軍官在床上被抓住,兩人都被帶到團部。小白妖承認許多軍官和士兵都到她那裡去過;有一回,她一夜就接待了六個軍人,但她並不知道他們的姓名;每人付她兩塊錢,就上了床,別的她就不清楚了。馮政委發誓要把這些人全挖出來。他們一定是我們五團的人,因為我們團是虎頭縣唯一的駐軍。但這些人都是老油條,沒留下任何蹤跡。
「你得跟他談談。」張指導員對我說,吐出一口煙霧。「汪湖同志,除了劉福這件事,你們排今年各方面都很好。不要整天光練兵,思想教育更重要啊。你看,只要我們一放鬆思想意識的教育,戰士們就會出問題。」
「指導員,我這就找他談。從現在起我一定抓緊思想教育。」
「這就好。」
他好像不願繼續談下去,我就起身告辭了。外面雪停了,北風更冷了。回排裡的路上,我心裡火燎燎的。應該怎樣處理這件事呢?我很生劉福的氣,這事太丟人了。我一直把他當作提拔的苗子。他們班長李耀坪明年將復員,我打算讓劉福來接班。憑心而論,劉福是個好兵。他是排裡手榴彈紀錄的保持者,能投七十二米。上次實彈射擊中,他九發子彈中了八十四環;除了我,他打得比誰都好。我中了八十六環。如果我們與其他三個排比武,他肯定是我們的第一號選手。
不用說,我喜歡他,不僅喜歡他的技能,也喜歡他的性格。他是個大塊兒頭,一米八二,稍有點笨重,但手腳敏捷。他的大眼睛常常讓我想起我們村的一匹小馬駒,他的濃眉闊嘴使他有些像年畫上的武將。別的戰士們也都喜歡他,他在我們九連有不少朋友。
我忘不了他是怎樣被編進一首詩的。去年開春,我們種黃豆,牛馬不夠,我就派三班拉犁開壟。第一天戰士們幹得汗淋淋的,抱怨這是牲口幹的活兒。雖然他們高唱革命歌曲,甚至假裝是日本鬼子向村子進軍,可還是不能使這活兒輕快些。第二天卻不同,劉福跟另外兩個戰士刮了光頭,出現在地裡。他們說禿頭涼快,收工後好洗。地裡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起來。他們三人走在犁隊前面,大光頭搖晃著,活像白亮的氣球。大家都想開開心。劉福的個子比別人高,頭又大,就成了他們的靶子。幾小時後一首關於他的詩就作成了。戰士們邊拉犁邊喊:

大劉一脫帽,
縣長把頭搖:
「這麼一大片鹽鹼地,
哪年才能上綱要!」

大劉一脫帽,
五金公司拍手笑:
「這麼新的大燈泡,
你說光耀不光耀!」

大劉一脫帽,
售貨員嚇一跳:
「賣了這麼多年避孕套,
從沒見過這麼大號!」

幾天之內全連都學會了這首打油詩。大劉倒也不在乎,跟著別人一起喊,不過他把大劉換成小王、老孟等人。隨著他的名聲增大,他在連裡到處都受歡迎。像他這樣負「眾望」的人,當個班長、排長一定能勝任。這是為什麼我準備下一年提升他為班長。唉,誰能想到他竟是一隻「花狐狸」。
張指導員說得對,肯定有個拉皮條的。我們駐紮在馬蹄山,離虎頭城五十多里;一年中,劉福最多在星期天去過縣城六、七次。他嫖了小白妖六回?幾乎每次進城都去她那裡。這不可能,除非一開始就有人把他領到那女人身邊。我記得第一次是李東陪他進城的,第二次是趙一明。這兩個老兵都挺可靠,不像是拉皮條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得好好問問劉福。

我們沒談多久。劉福一副羞愧、喪氣的樣子,但他否認這事與別人有關,說應該好漢做事好漢當。
其實我很讚賞他只責備自己。如果從我們排裡找出另一個嫖客來,我們的名聲可就壞了,別人會說一排有個嫖客幫。那樣,劉福的日子也就不好過了,別人會責怪他不義氣。
但這件事我必須嚴肅對待,及時制止住。我們駐守在邊境上是為了保衛祖國,亂追女人只能使我們喪失鬥志。我們是中國的革命軍人,可不能像邊境那邊的蘇聯兵,不能靠女人來提高士氣。每個星期六晚上,從我方的瞭望塔上可以看見女大學生們聚在蘇軍營房裡,男男女女圍著篝火又唱又跳,親嘴、擁抱,雙雙在樹林裡翻滾亂交。他們是一群野蠻的修正主義者,而我們是真正的革命戰士。
所以我要劉福寫一份自我批評,檢查認識自己頭腦裡的資產階級思想,並認清自己錯誤的嚴重性。他哭了,求我別給他處分,怕家人知道這件事情,還怕一輩子也洗不掉這個污點。我告訴他處分是免不了的,這事我做不了主。我最好跟他實話實說。
「這麼說我完蛋了?」他那雙馬駒眼望著我的嘴。
「你這件事情是團部追下來的,咱們連無法違背上面的意思。一般來說,犯了你這樣的錯誤,免不了挨個處分,但這並不意味著你一輩子就完了。全看你自己今後怎麼表現了。如果你從現在起在各方面都做得很好,到復員時,就可能把這個處分從檔案裡拿出來。」
他張張大嘴巴,沒說出話來,好像什麼東西衝到嗓子眼兒又被嚥了下去。「復員」這兩個字一定把他震得不輕,因為像他這樣的農村兵,總要好好幹,將來能有個機會提升成軍官。退伍回鄉可是件不幸的事。窮鄉村裡沒有工作等著他,如果他沒工作,就不會有姑娘願意嫁給他。但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劉福的命運也就定了:他永遠不可能成為軍官。
兩天後他交上來了他的自我批評。八頁白紙上墨跡斑斑,寫著一行行潦草的大字。像他這樣的農家子弟當然說不出驚人的話。他的語言很簡單,一些句子也不連貫。檢討的要點是說自己沒有努力清除頭腦裡的資產階級思想,以致染上了自由主義的病症。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第七條說得清清楚楚:「不調戲婦女,」但他卻忘記了毛主席的教導,破壞了軍紀。他還忘記了一個邊疆衛士的職責:邊境那邊敵人在磨刀霍霍,而自己卻沉醉在女色之中。他有愧於黨的培育,有愧於祖國對他的期望,有愧於父母把他養這麼大,有愧於人民給他的手中槍,有愧於一身綠軍裝。
我知道他不會油嘴滑舌,就讓他過了關。他態度很誠懇,這就行了。
我告訴他我將探探張指導員的口氣,看看我們能不能求團部對他從輕處理。我的話像是給了他幾分安慰。「這事兒並沒完,」我警告他,「但你不必把它當作包袱。要重新開始,立功贖罪。」
他謝了我,說永遠不會忘記我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