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行(AA0082)
Im Krebsgang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鈞特‧葛拉斯
       Günter Grass
譯者：蔡鴻君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10月13日
定價：240 元
售價：190 元(約79折)
開本：長25開／平裝／240頁
ISBN：9571339865

【書摘 1｜書摘 2｜書摘 3｜ 專訪葛拉斯 (節錄)】

▼  書摘 2

第二章

當我還是一個依靠資助度日的吊兒郎當的大學生時，曾經在柏林工大聽過赫雷勒教授的課。他的聲音像鳥一樣，又尖銳又急促，但是他讓所有的學生著迷，階梯教室總是滿滿的。講到克萊斯特（Kleist）、格拉貝（Grabbe）、畢希納（Bhner），全是一些流亡的天才。他開的課裏有一門叫「在古典主義和現代派之間」。我在年輕的文學家和更年輕的書店女店員之中賣弄自己，在魏茨地下酒家，此處經常朗讀一些尚未發表的東西。我還在卡梅爾大街參加過一個美國方式的短訓班-創意寫作。足足有十來位頗有希望的作家，其中確實有幾個天才。而我則天分不足，這是一位老師說的，他讓我們這些初學者用類似「心理諮商熱線」的題目來向「敘事性文學的構思」進行挑戰。我最多也就是寫寫廉價而品味不高的小說罷了。但是，他把我從沉淪中救了出來：我這個一事無成的人的出生，是一個不尋常的事件，具有示範意義，因此也有敘述的價值。
當年的天才，有幾個已經去世。有兩三個出了名。我從前的老師顯然是寫不出東西來了，否則他也不會雇我來當槍手。但是，我不願意繼續像螃蟹似地行走。停了下來，我對他說，這筆錢不值得花。只不過是兩個胡思亂想的人，這一個和那一個都差不多。他絕不可能犧牲自我只為了給他的民族做一個反抗的榜樣。謀殺事件之後，猶太人的境遇並沒有絲毫好轉。恰恰相反！恐怖就是法律。兩年半以後，當猶太人赫爾舍．格林斯潘在巴黎開槍打死了德國外交官恩斯特．封．拉特，納粹帝國水晶玻璃之夜就是答案。我問自己，多一個烈士對納粹黨到底有多少好處？也就是一條輪船以他的名字來命名罷了。
我現在又開始繼續尋找。絕不是因為那個老傢伙盯在腦後，更主要的是因為母親從來就沒有放棄過。還在什未林的時候，在一次落成典禮上，我紮著紅領巾，穿著藍襯衫，手舞足蹈，她對我嘮嘮叨叨地說：「海水多冷啊。所有的小孩子統統腦袋朝下。必須寫出來。你作為僥倖活下來的人，對我們是有責任的。總有一天我要講給你聽，小東西，你就寫下來……」
但是，我不願意。沒有人願意聽這些事，西邊這裏的人不願聽，東邊更不願聽。「古斯特洛夫號」和它倒楣的故事，幾十年來一直是禁區，而且在兩德都是如此。儘管如此，母親從來沒有停止過透過信差轉交的信件來煩我。當我放棄學業，開始為施普林格集團寫一些相當右傾的文章時，我收到她的信是這麼寫的：「這是一個復仇主義者。他是為了我們這些被逐出家園的人。他肯定還會發表續集，接連數週……」
後來，當《柏林日報》和其他左派倒立的行為讓我心煩意亂的時候，燕妮阿姨邀請我在玫瑰角廣場附近的哈伯飯店吃蘆筍和新鮮馬鈴薯，並且把母親的告誡給我作為餐後甜點：「我的好友圖拉對你始終抱著很大的期望。她對我說，你這個做兒子的，有義務向世人報導……」
然而我繼續保持封閉狀態，不強迫自己去做什麼事。在這些年裏，我作自由撰稿人為幾家自然雜誌寫比較長的文章，寫了一些關於施用有機肥料的蔬菜栽培和德國森林裏的環境污染，以及有關「絕不再出現奧茲維茲」這一主題的懺悔之類的文字，而沒有去寫有關我自己出生的情況，這樣一直持續到一九九六年一月底，當時我最先是看到了極右組織「衝鋒陣線」的首頁，很快又看見了一些有關「古斯特洛夫號」的東西，然後就在www.blutzeuge.de 這個網頁上和什未林戰友同盟打上了交道。
先是做了一些筆記。沒有料到，簡直是令人震驚。我想知道，這個在達沃斯挨了四槍的地方名人，怎麼能夠在最近吸引了這麼多的網上瀏覽者。首頁做得很巧妙。拼貼了幾張有什未林地方特色的照片，中間插入一些問句：「想要更了解我們的烈士嗎？要不要我們把他的故事一段一段地呈現給你們？」
絕不可能是我們！也絕不可能是戰友同盟！我願意打賭，建置這個網站的人絕對是一個在網路世界獨自遨遊的獨行俠。是一個聰明人，作為溫床，在為這棵正在長出來的屎褐色幼苗供水施肥。這個傢伙放在網上的有關「力量來自歡樂」的東西，看上去還滿漂亮的，一點兒也不愚蠢。船上遊客歡笑的度假照片。在呂根島沙灘游泳的歡樂場面。
對於這些，母親當然所知甚少。對她來說，「力量來自歡樂」永遠只是涒raft durch Freude茪T個字的字母縮寫： K D F 。十歲的時候，在朗富爾的電影院，她在《福克斯每週新聞》裏看到過這些東西，而且看過「我們的 K D F 船」的處女航。另外，她的爸爸和媽媽，在一九三九年的夏天還坐過「古斯特洛夫號」，爸爸是工人和黨員同志，媽媽是納粹婦聯會員。但澤當時還是共和國，來自但澤的一個小組獲得給予德國僑民的特許一起去度假，可以說，這是最後的時刻。目的地是挪威的峽灣，八月中旬對於看餘興節目「午夜的太陽」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