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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 者 作 品

重生
幽靈路
重生三部曲:重生 + 門中眼 + 幽靈路
沉默的希臘少女

譯 者 作 品

戰山風情畫
野火
走音天后
間諜橋上的陌生人
重生三部曲套書(重生、門中眼、幽靈路)
十二月十日
諾拉‧韋布斯特
分手去旅行
苦甜曼哈頓
重生

文學小說

【類別最新出版】
乩童醫生
查理橋的象
我沒有你們所有的
咆哮山莊(精裝版)
我們,再次重逢的世界


門中眼(AAA0133)
The Eye in the Door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派特‧巴克
       Pat Barker
譯者:宋瑛堂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4年06月27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0頁
ISBN:9789571359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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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三部曲:重生 + 門中眼 + 幽靈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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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從道德的角度,從我親身的經歷,我體認到人性具有徹底而原始的雙重性;我認清的事實是,我個人意識裡有兩種本性,彼此相互抗衡,縱使有人說,其中一種本性是我的真性情,若這種說法屬實,只因我裡裡外外兩者皆是。──《化身博士》,史蒂文森‧羅伯特‧路易斯

第一章

普萊爾以明快、權威的口吻說:「上星期五晚上,他不也在前線﹖」他聽見自以為是的調調,也看見自己慌忙釦好褲襠,以維護中產階級的道德心。這像什麼話﹖他寧可不上這妞,也不願被中產道德糾纏。「走吧,」他說,「我陪你散步去車站。」

他邁步走向蘭開斯特門區,不顧麥拉是否跟上。她匆匆來至身邊,上氣不接下氣。「朋友總還做得成吧,我們﹖」

他感覺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
「不能嗎﹖」
他停下來,轉身面對。「麥拉,像妳這種女孩,最常被褲襪勒住脖子,被丟進排水溝。」
普萊爾放慢步伐,走了幾步,她悄悄伸手挽著他的手臂,他猶豫片刻後任其逗留。
「你有女朋友嗎﹖」她說。
內心掙扎幾秒。「有。」
她點點頭,神態滿足。「我就知道。愛騙人的小混球一個。星期五晚上,你才說你沒有。」
「星期五晚上,妳和我都講了一大堆。」

來到地下車站,他替麥拉買車票,麥拉引頸吻他的臉頰,裝得若無其事。他心想,哼,的確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走進柵欄後,麥拉轉身,看似有幾分惋惜,也許惋惜的是今晚事與願違,但她舉手輕揮一揮,踏上移動樓梯,被徐徐帶走。

出站時他遲疑著。漫漫長夜在眼前,他為找不到事情可做犯愁。他考慮去喝一杯,想想便作罷。入夜才不久,而且以這種心情去喝酒,肯定灌到醉,他恐怕礙到正事﹔明天他要去監獄一趟,頭腦非清醒不可。他漫無目標遊走著。

市街正漸漸熱鬧起來,人們快步進餐館、酒吧,盡力忘卻物資短缺、縮衣節食、灰土土的麵包。整個冬季下來,普萊爾覺得,一陣愈來愈狂熱的風氣滲入倫敦人的生活。理由當然不難解釋。軍人放假返鄉,不盡興玩一玩,那怎麼行﹖怎能讓軍人想到收假之後的現實﹖而這理由給了大家一個堂皇的藉口,索性把戰爭的事拋向九霄雲外。

不巧的是,這星期不想起戰事也難。陸軍元帥黑格於四月十三日頒布當今令(Order of the Day),全文披露於各家報紙。普萊爾熟悉到能默背。大家都能。

我軍已別無他法,唯有殊死戰一途,每一據點必須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不容輕言撤退。在背水一戰之時,我軍深信此戰之正當性,全體士官兵必須奮戰至最後一刻。

撇開對陸軍士氣的影響不談,這份軍令倒是為老百姓製造普遍的恐慌。據說,有些婦女正認真計畫著,在德軍壓境之際,她們打算帶小孩一同尋短。開戰最初幾個月傳來的慘絕人寰事跡已深入人心。太深入了。修女的乳房遭切除。修士被倒吊在鐘裡當成鐘錘來敲鐘。慘絕人寰的事實並非沒有,但受害人總以戰俘為主,歉疚感不如新聞界推測的族群來得集中。

有些時候—例如今夜—普萊爾一見到、聽到、嗅到老百姓,就感到反胃。他想起一種氣味﹕整營弟兄從前線行軍回來,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懦夫惡臭,而那種臭氣比這裡的氣息宜人多了。他知道他非遠離塵囂不可,遠離吱吱喳喳的人群,避開女人路過時刺鼻的香水味。

回到公園裡,他走在樹下,心情開始鬆懈。也許是知覺受到需求的渲染吧,他覺得春夜的公園裡肉慾澎湃。在夕陽的烘托下,一名軍人與女友正在散步,兩人卿卿我我,靠得很緊,假使其中一人走掉,另一人肯定跌倒。此景令他想起自己與莎拉同遊蘇格蘭海濱的那天,於是他猛然掉頭走開。沒必要想那件事。至少再過六星期,他才有希望與莎拉重逢。再往前走向大理石拱門,人影變得孤單,軍靴踐踏搓磨著步道,靴底在最黑的陰影裡激盪火花。

他在長椅上坐下,點菸,仍在考慮如何度過今晚剩餘的時光。他需要性愛,需求孔急。打手槍沒用,因為……因為沒用。妓女也不行,因為他不買。記得在奎葛洛卡戰時醫院—去年他在這間「瘋人院」度過五個月——他曾告訴主治醫師瑞佛斯,法國亞眠有間妓院,基層兵排隊等著進去,人龍排到人行道上,每人限時兩分鐘。瑞佛斯當時問:「軍官能玩多久﹖」普萊爾回答:「我不知道。不只兩分鐘。」接著,普萊爾以鄙夷的口吻說:「[要付錢,我不玩。]」瑞佛斯無疑認為此言傻氣相當重,是小伙子自詡為情聖的荒唐傲氣,自信有能力免費「上」。但事實並非如此。普萊爾不肯付錢尋歡,是因為幾年前他一度是收錢的對象,而他完全清楚付錢者的那副嘴臉。

「借個火吧﹖」

普萊爾一聽,反射動作是拍拍口袋。起初,他幾乎沒意識到講話者的存在,只覺得思緒受干擾而不悅,但在他取出火柴的當兒,他不覺然意識到對方的語調緊張,所以他抬頭看。他原本想整盒借他,現在卻改變主意,取出一根,替對方點火。火柴「沙」的一聲冒火,非常響亮,普萊爾以雙手包圍火苗伸過去,對方則彎腰湊近。對方戴著軍官大盤帽,眼珠深褐色,嘴唇四周有一圈薄薄髭鬚,臉孔呈圓形,但人並不肥胖。普萊爾確定自己認識他,卻記不起在哪裡見過。香菸點燃後,對方沒有馬上走,抽回身子之後移坐長椅另一端,四面八方隨眼看看,相當突出的喉結在喉嚨裡抽動。這人的左腿伸向前,角度彆扭,大致解釋了他衣袖上的戰傷勳帶。

普萊爾看得出問題癥結。這一區雖在交界處,卻不盡然適合,而普萊爾自己的舉止固然耐人尋味,卻也缺乏明確的誘人之意。他本想吊吊對方的胃口,但他反而挪過去說,「你有地方可以去嗎﹖」

「有。」男子抬頭。「離這裡不遠。」

廣場上有幾幢高而窄的民房,裡面無燈火,中庭是一片有圍牆的草坪,上面種了幾株頭大腳細的樹,草坪與周圍的花床雜草叢生。再往前走幾步,右邊是砲彈肆虐過的災區,三棟全毀,一棟半毀,在民房之中形成一大空格。兩男走過去,話不多,來到災區,人行道上的砂石變多,鞋底踩出沙沙聲,被炸毀的房舍大撒粉塵,撒得遍地慘白,災區圍牆建得再仔細,粉塵似乎也有辦法隨地散落。普萊爾一面走,一面留意到一股牽引力從側面襲來,將他拉向受災戶。以前途經其他災區,普萊爾也曾有相同的感受。這種側向牽引力究竟是他個人獨特的感受,或者別人也有同感,他並不清楚,只知一遇到傳統秩序慘遭摧殘的地方,他就越想親近。

他們停在二十七號的民宅前。窗戶全被封死了。地下室階梯上有一隻貓,拱背豎毛,對著牠發現的東西低吼。

普萊爾甫認識的男子想開鎖,卻一直打不開。「被波及了。」男子回頭說,擺出苦瓜臉,然後以肩膀頂門,握住門把往外拉。「用拉的,才拉得開,我老是忘記。」
「希望你[不太常]忘記才好,」普萊爾說。

男子轉頭微笑,兩人之間的情慾引力霎時再揚升。男子摘下帽子,脫掉長大衣,伸出另一隻手去接普萊爾的衣帽。「家人下鄉了。我在俱樂部過夜。」男子遲疑片刻。「我最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名叫查爾斯‧曼寧。」
「比利‧普萊爾。」

兩人在暗地裡打量對方。曼寧的頭形非常圓,濃密油亮的黑髮向後梳,不分邊,使得圓頭更加渾圓。他的眼神警覺,近似某種野生動物,普萊爾心想,大概像水獺吧。曼寧眼中的普萊爾是金髮瘦男,二十三、四歲,鼻子粗短,頰骨凸出,整體給人一種輕手躡足度過人生順逆的印象。曼寧推開左邊的一道門,一股死氣飄進走廊。「你先進去吧。我待會兒就來。」
普萊爾進門。高窗的窗板緊閉,家具全以白布覆蓋,閒置的壁爐散發濃厚的煤灰味。唯一不被防塵布遮住的家具是門內的一面長鏡子,與走廊的鏡子相互映照。普萊爾不知不覺凝視著鏡子裡的無盡長廊,看見無數個普萊爾,有幾個背對著他,各個顯得虛虛實實。他脫離鏡子的範圍。

兩人走向壁爐旁的椅子,曼寧扯掉防塵布,普萊爾坐下,背靠著僵硬的錦緞。錦緞非但絲毫不塌垮,還將他的背撐得挺直。兩人開始對話,宛如剛在軍隊食堂結識。普萊爾細看著曼寧,留意到十字勳章飾帶、戰傷勳帶、抽動的肌肉、緊張的跡象、間歇出現的口吃。曼寧的心情不甚安定,但旁人難以判斷緊張的成份有多少,能確定的是他把場面搞得有點僵。照這樣下去,即使殺完整瓶威士忌,聊到半夜,仍只能觸及制式的閒聊。閒聊也無妨,普萊爾心想,但不符合我來這裡的目的。他注意到曼寧的視線雖然四處流轉,最後總飄回普萊爾衣袖上的小星星。他在心裡嘀咕﹕[哼,你明明知道我是軍官。]有一種人碰到同一社會階層的對象時,在房事方面放不開-實在放不開。他漸漸懷疑曼寧屬於這一型。普萊爾嘆氣站起來。「我想脫制服,你不介意吧﹖」他說。「我覺得滿熱的。」

他其實不熱。套用他剛學到的生字,他覺得抖颼颼,快冷死了。再冷也不管。他解開領帶,脫掉制服與襯衫,扔向椅背掛著。曼寧不語,只是觀望著。普萊爾伸手抹著自己的平頭,抹到頭髮沖天直豎。他點菸抽著,以獨特的方式叼在下唇,微笑著,蛻變為曼寧心目中適合打炮用的勞工階級男孩。變成一種接精液用的痰盂。果然應驗了。曼寧的瞳孔擴張,眼神暗沉,普萊爾彎腰,一手伸向他的大腿之間,頓時心中一陣刺痛。他心想,一輩子大概從未體驗過更精純的階級敵對感。他以粗獷的口音說;「要嗎﹖」

「好。我們上樓去。」
普萊爾跟著走。來到二樓,有一道門沒關,裡面是寬廣的臥房,擺著一張雙人床。曼寧過去把門關好。普萊爾淡淡笑著,以土腔暗罵著,這一張是他用來讓新娘落紅的床,他才不肯讓你躺上去,所以一直走,一直走,媽的,走個不停。最後來到明顯是[僕役]專用區。曼寧在走廊盡頭推開一道門,把油燈遞給普萊爾,說,「我馬上回來。」


第二章

曼寧朝壁爐走去,中途看見沙發上的信,拿起來,再一次猜測是誰寄來這地址。家裡沒有待繳的帳單。大家都知道他投宿在俱樂部。他一面拆信,一面考慮著,待會兒建築師傅上門,或許應該叫他修補花瓶撞壞的凹洞。信封裡,照理應該是信紙,他看見的卻是一張剪報。他翻過來閱讀﹕

陰蒂崇拜會
茉德‧埃倫即將在王爾德之《莎樂美》擔綱演出,不對外公開,欲參與者請去信向瓦列塔小姐申請,地址是威斯敏斯特市阿德爾菲區杜克街九號。倘若蘇格蘭警場取得會員名單,本人認定警方必能掌握首批四萬七千人當中的數千姓名。(仿宋字)

曼寧讀過這一段。這則文章最初刊登在潘波頓.畢陵(Pemberton Billing)的爛雜誌《義警隊》裡,後經多家質報的轉載,通常省略標題。原文甚至連茉德‧艾倫(Maud Allan)的姓都拼錯了。茉德‧艾倫正以毀謗罪名控告潘波頓.畢陵。依曼寧看來,告上法庭是大錯特錯,因為潘波頓.畢陵一旦站進證人席,可以仗勢著免責權,恣意指控任何人,完全不怕遭起訴。而遭他指名道姓的人可就逃不過法網了。當然,從茉德‧艾倫的觀點來看,假如她不訴諸法庭,她肯定會身敗名裂。反正告或不告,她十之八九是毀了。

問題是,這張剪報為何寄給他﹖是誰寄的﹖從郵戳看不出端倪。信封裡沒有附上簡介信。曼寧把剪報放在沙發上,隨後又拾起,以拇指與食指掐著薄弱、泛黃的報紙,以手背擦拭上唇,接著轉身想照鏡子,彷彿想請教自己。這時候,由於大客廳的門沒關,他看見的是一連串無止境的自己。他在那份名單上。他打算去欣賞《莎樂美》,不只是以普通會員的身分出席,而是伴隨勞伯‧羅斯前往。羅斯是王爾德的文學遺產執行人。核可演出的人正是羅斯。

他立即自問有無光明正大的退路,但他緊接著心想,不行,沒有用。事到如今才退出,根本是向向向……向監視他的人自暴恐懼心。顯然有人正在監視他。有人握住他的底細,所以才寄剪報到他家。

普萊爾在情報處上班,長官是婁德少校。或許這事跟他脫不了關係﹖曼寧不清楚。最糟糕的正是,他完全不清楚。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