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譴者的女王(AI0043)
The Queen of The Dammed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安．萊絲
       Anne Rice
譯者：洪凌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9年03月01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526頁
ISBN：9571328405

【譯者序｜人物介紹｜書摘 1｜書摘 2-1｜書摘 2-2｜書摘 2-3｜書摘 2-4】

▼  書摘 2-1

序章

（以牆壁塗鴉畫形式寫成的宣言）

——以黑色沾水筆，寫於血紅色的牆上，就在舊金山的一家酒吧，名為「德古拉伯爵的女兒」——

黑暗的孩子們，務必留意以下的勸誡：

第一部：《夜訪吸血鬼》出版於1976年，是一部真實的故事。這是我們其中任何一個都能夠寫出的事蹟，記述著主角如何變成我們吸血族的一員，以及其中的傷愁與追尋。然而，路易斯——講出這個故事的兩百歲不死者——堅持著他那種人類式的同情心。而黎斯特，那個贈予路易斯黑暗禮物的惡徒，卻吝於告訴他更多關於吸血鬼的解釋與安慰。聽起來很熟悉吧？雖說如此，路易斯並未就此放棄他的救贖之道。然而，即使是阿曼德——這位他所能找到的最古老吸血鬼——也無法告訴他，何以我們會現身於這個世界，是什麼塑造了我們？也不怎麼令人訝異吧，吸血男孩與女孩們？畢竟，對於吸血鬼來說。從未有什麼巴爾帝摩式的教義。

就是如此，直到後來出版了——

第二部：《吸血鬼黎斯特》就在這個星期現世。副標題是「他的早期教育與冒險故事」！不敢相信嗎？只要去瞧瞧臨近的人類書店就行啦，然後，再到附近的音樂行，去看看本週剛進貨的音樂專輯——標題也是《吸血鬼黎斯特》，帶著可預期的端莊模樣。或者，如果這些方法都不可行，你只要轉開電視頻道——如果你並不輕蔑這種玩意——你將會看到，打從昨天開始，黎斯特那些大量放送的音樂錄影帶。你將會立刻知曉，何謂黎斯特；而且，對於他意圖結合這些從未發生過的惹人惱火之舉，並即將在本城舉行一場「活生生的」演唱會，你可能不會感到訝異。沒錯，就在萬聖節之夜。你猜對啦！

不過，姑且讓我們忘記，他那雙橫掃每一家音樂行櫥窗口的超自然眼眸；或者，他那強勁有力的聲音，唱遍我們之中最古老者的祕辛與故事。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的歌曲告訴了我們些什麼？在他的書中，所有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他不只是給予我們教義，同時也給我們一部聖經。

深入太古的聖經世界，我們被引領著，面對所有吸血族裔的父母——恩基爾與阿可奇。早在那塊土地被稱呼為「埃及」之前，他們就是尼羅河流域的統治者。就不要管他們是怎麼變成最早先的吸血鬼罷——這樣的追索，並沒有比生命如何在這個行星上形成——或者，嬰兒的胚胎如何在母親的子宮內，從微細胞形成軀體——來得更有意義。真相就是，我們都來自於這對可敬的始祖；而且，無論你喜不喜歡，我們美妙且不可或缺的力量，其曠古的根源，就深植於他們兩具身軀的其中之一。講白一點，如果說，阿可奇與恩基爾手牽著手，走入熔爐之中，我們的全體終將與他們一起焚為灰燼。如果把他們剁為碎屑，我們也將因此灰飛煙滅。

噢，不過，尚不用絕望。這對始祖已經有50個世紀沒有移動分毫。是的，完全正確——除了說，黎斯特聲稱他曾經把他們喚醒。他在他們的聖殿前，拉著一把小提琴。不過，只要我們忽略掉他那個奢侈華麗的狂想——阿可奇將他攬於她的懷中，與他分享著最始初的血液——我們能夠確定的，就是和古老的敘事加成起來：早在羅馬帝國殞滅之前，這兩個身軀就沒有眨動過一次眼皮。在這段漫長的時間，他們被馬瑞斯存護於一個私密的地窖。馬瑞斯，那個在羅馬時代就出生的吸血鬼，當然知道什麼是對於大家都有利的做法。而且，也就是他告誡黎斯特，千萬不能夠洩露出我們的隱祕。

看起來，這個黎斯特不是什麼良好的守祕者。而且，他弄出那些書本、專輯、錄影帶，以及演唱會的目的何在？這個惡魔的內心在思忖些什麼，實在令人叵測。我們只知道，他想要做他想做的，以不變的一貫性。畢竟，他不也曾經搞出一個吸血鬼小孩，更甚者，他還把自己的母親——卡布瑞——變成他的吸血愛侶！只要是基於純然的刺激，這個惡魔便會將他的眼界放在主控一切的位置。

所以，這就是重點：路易斯，這位無人可覓及的流浪哲學家，將我們最深沉的道德性祕密洩露給無數的陌生凡人。而黎斯特更過分，竟敢把我們的歷史披露出去。就在那些凡人的大眾眼前，他招搖著超自然的盛典。

現在，問題在於：為何這兩個至今還存在？為什麼他們並沒有早就被消滅？噢，對於我們來說，凡人世界所可能帶來的威脅，並不是什麼問題。村民並沒有帶著火炬，集結在門口，想要燒毀這座城堡。然而，那個怪物正想要讓人類的視野從此改變。而且，雖然我們還算夠聰明，不會因為他那愚蠢的紀錄而被人類對號入座，但是，這樣的作為真是令眾生髮指！他不可能不受到懲罰就逃之夭夭。

更進一步地觀察：如果說，吸血鬼黎斯特所敘述的故事句句屬實——而且，有許多同族發誓，那絕對是真的；雖說到底是基於何等理由，他們也無法告訴你——難道說，那位已經兩千歲的馬瑞斯不會親自出動，懲罰黎斯特的叛變嗎？或許，國王與女王——如果他們還有耳朵可以傾聽——將會因為橫跨這個星球的廣播電波網，不斷地複誦他們的名字而甦醒過來……如果這些可能性都當真發生了，我們的命運將會如何？我們會在新的王國中生長壯大嗎？還是說，他們將會掀起一場宇宙與時間的大滅絕？不論如何，黎斯特的迅速死亡，就足以抵擋這些變化。

計畫：只要他們一露面，就立刻摧毀吸血鬼黎斯特與他的支持者。毀掉所有給予他助力的傢伙。

警告：無可避免地，將會有一些非常古老的吸血族前來此地。目前，我們已經或多或少地感應到他們的形影，或者瞥見他們的行蹤。即使是黎斯特的啟示錄，也不足以比擬他們在我們的心靈所掀起的無意識覺醒。而且，以他們超絕的能力，這些古老的吸血族當然能夠聽到黎斯特的音樂。到底會有多少蒼老而恐怖的存在者，因為歷史的召喚、各自的目的，或純粹的辨視，前來呼應他的召念？

這份聲明已經傳送到全世界各地的吸血鬼聚會所，以及所有的聚集巢穴。然而，你必須注意，並且盡量發送這道指令：吸血鬼黎斯特必須被處死，連同他的母親——卡布瑞，他的密友，路易斯與阿曼德，以及任何對他輸誠的不死者。

萬聖節快樂，吸血男孩與女孩們。我們將會在演唱會上碰面，我們將會看到，黎斯特永遠離不開他的演唱會場。

從酒吧遠端的那個舒適角落，那個穿著紅色天鵝絨外套的形影反覆地閱讀這份聲明。被暗色的鏡片與灰色帽簷所遮擋，他的眼睛幾乎不可辨識。他戴著灰色的麂皮手套，當他仰躺回黑皮製的椅背時，他交叉著雙手，一隻穿著皮靴的腳跟踏在椅子的腳背上。

「黎斯特，你這個最要命的小鬼！」他低語著：「你真是個被慣壞的魔鬼王子呀！」他對著自己詭祕地笑起來，然後掃覽著這個暗色調的場所。

他覺得不賴，那些繁複的黑色圖案被超凡的技巧所刻劃，如同爬在雪白石膏牆的黑色蜘蛛。他也欣賞著那些傾頹的城堡、墓地、在月影下垂搖的枯槁樹木。那些原本是俗套的景致，被重新安排得不同凡俗。他可是相當賞識這些呢！至於在天花板上所繪製的惡魔淫宴圖繪，也是非常的精美。至於那甜美的香料——早在許久之前，他自己也曾在「必須被守謢者」的殿堂之前，焚燒這樣的古老印度混合香料。

沒錯，這個地方堪稱是所有的吸血鬼聚會所中，最美麗的所在。

不過，比較不佳妙的是這些光顧者。那些四處散落的細瘦形體，環繞在小黑桌前的白蠟燭之前。對於這個文明且現代化的都市來說，他們的數目算是過多了。而他們也知曉這一點。今夜若要狩獵，他們必須散佈到各個偏遠角落，而那些新生兒總是需要狩獵。他們太過飢渴，無法按捺住自己。

不過，現在他們只注意著他。他是何者，來自何處？他是否非常的古老，力量強盛？在他離開此地之前，他會做些什麼呢？這些問題總是會浮現出來，雖然他試圖以某個藉藉無名的吸血族模樣溜入他們的「吸血鬼酒吧」，將眼睛遮擋起來，將心靈封鎖住。

該是離去的時候了。他們的問題將不會有所解答。他已經取得想要之物：他們的那份聲明、黎斯特的錄音帶擱在他的外套口袋裏。在他回家之前，他會去弄一部黎斯特的搖滾樂錄影帶。

他起身欲離去，而那些吸血族的其中一個也站起來。當他和那個年幼者趨近門口時，言語與思維的沉默同時覆蓋下來。唯獨蠟燭的光燄搖曳著，投映它們的光澤於黑色的門扉，如同水色光影一般。

「請問你來自何方，陌生朋友？」那個年幼者有禮貌地詢問著。當他的人類生命消逝時，他可能未滿二十歲。而他變成吸血鬼的時光可能也未超過十年。他以濃妝塗抹面孔，將頭髮染成野蠻的色彩，彷彿說超自然的贈禮本身尚不足夠。他看上去是多麼地誇炫呀，多麼不像他該有的模樣；他應該是一個憔悴而有力的魔物，如果運氣夠好的話，大概能夠活過這個千囍年。

他們是怎麼以現代化的俚語給予他承諾的？他是否應該知曉靈體、星光體、靈幻之域、星體的樂符，以及手掌拍擊時的音響？

他接著問下去：「關於那份對於吸血鬼黎斯特的聲明，你的立場何在？」

「你必須讓我告退，我要走了。」

「不過，你一定知道黎斯特幹了哪些好事吧？」那個年幼者如此堅持著，擋在他與門口之間。嗯，這就不是什麼良好的禮儀。

他較為仔細地觀察這個鹵莽的年輕男吸血鬼。是否他應該牛刀小試一番，讓他們驚惶失措，談論一整個世紀。他無法抑止自己的微笑。但是，還是算了，刺激已經夠多了，多虧他心愛的黎斯特。

「為了回報起見，讓我給你一個小小的勸告，」他安靜地告訴這位年幼的宗教審判官：「你無法摧毀吸血鬼黎斯特，沒有誰有這等能耐。但是，原因究竟何在，我也無法告訴你。」

那個年輕小鬼被弄得有點慌亂，也感到被侮辱。

他繼續說下去：「讓我反問你一個問題吧，你們為什麼把所有的執迷放在吸血鬼黎斯特身上？關於他所揭露出來的，你們覺得如何呢？難道說，你們這些小孩們沒有興致去尋找馬瑞斯，那個守護著『必須被守護者』的祭司？你們不想要親眼看到原生母親與父親嗎？」

那個小鬼起先是困惑，後來顯示出輕蔑。他無法回嘴一個巧妙的答案，但是他的回應是如許地清楚分明，就在他的內裏——就在這些所有觀望著與傾聽著的吸血鬼內心。所謂的「必須被守護者」，天曉得他們是否當真存在；馬瑞斯也是如此。然而，吸血鬼黎斯特卻是貨真價實的存在，是這個粗糙的不朽者所能掌握的真實；況且，黎斯特是個貪婪的惡魔，他為了要讓凡人愛慕與目睹他的存在，不惜透露他的種族的深沉祕辛。

他幾乎要當著那小鬼的面前大笑出聲。多麼不堪一擊的戰役呀！黎斯特確實明白這個沒有信仰的時代，如此美妙地暸解它，你必須承認這一點。沒錯，他的確說出那些他曾經發誓要守護的祕密；不過，就算這樣做，他還是沒有背叛任何事物或任何人。

「務必要小心吸血鬼黎斯特，」他最後笑著丟給那小鬼一句話：「在這個星球上，可能僅有少數真正的不朽者漫遊其中。黎斯特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然後，他把那個小鬼提離地面，再把他放下來。接著，他安然地步出門外，走向前面的酒廊。

前方是一間由黑色天鵝絨與黑色油漆所裝飾的寬敞房間，擠滿了囂鬧的人類。就在喧嘩的笑語與酒醉的譫語之間，流洩出熱情的托卡塔曲與巴哈的賦格。他喜愛這種豐饒奢華的生命情調，他甚至喜愛那陳年的威士忌酒液與葡萄酒的氣味，以及煙草的味道。當他走向前方時，他也愛著那些柔軟的人類肌膚拂過他的感受。他熱愛那些人類根本無知於他為何物的這個事實。

就在潮濕的空氣間，這裏是卡斯楚街的人行道，時值黃昏。天空還是有著某種粉刷過的銀色亮光。人們匆忙地行走，閃避傾斜下落的雨勢；他們最後被擠在角落，等待氣泡一般的交通號誌燈閃起。

對街的音樂店面，播放起黎斯特的歌曲。他的嗓音穿過馳過路面的巴士、潮濕街道的輪胎聲響：

在我的夢寐之間，我緊緊地擁抱她，
我的天使、情人、母親。
同樣地，在夢境裏，我親吻她的雙唇，
我的情婦、繆思、女兒。

她賜予我生命，
我賦予她死亡。
我美麗的女侯爵。

就在魔鬼的道路上，我們一起奔馳；
相互依偎的一對孤兒。

今夜她可聽見我歌曲的旋律？
關於國王、女王，以及古老的真相？
關於破碎的誓言與憂傷？

又或者她攀附著某道遙遠的路徑，
在那裏，韻律與歌曲也無法企及她？

回到我身邊，我的卡布瑞
我美麗的女侯爵，
城堡已然在山崖上傾頹，
村莊掩埋於雪地之內，
但是你永遠與我相屬。

是否她已然來到此地，他的母親？

最後，音樂的最後音節是一連串柔和的電子音符，終於被他身邊的間或噪音所吞噬。他漫步走向潮濕的微風，進入邊角處。這條繁忙的小街道可真是漂亮，花販還是賣著花，肉攤子和那些關門的店面一起並列。就在咖啡店的窗口，人類享用他們的晚餐，或者流連於報紙的閱讀。有許多人在等候一班下山的巴士，就在某一家老戲院的門口，候車的人群已經形成一道橫跨線。

她就在這裏，卡布瑞。他體驗到某種雖然微弱、但卻無可置疑的感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