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骨師的女兒(AI0067)
The Bonesetter's Daughter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譚恩美
       Amy Tan
譯者：施清真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2年03月25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92頁
ISBN：9571336238

【譯序｜序語｜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

▼  書摘 3

就不可收拾，事後總是想不透自己為何情緒失控。

溫蒂又開始說話了，「妳還在聽嗎？對不起，有部地震災難片需要臨時演員，我們負責選角，一大堆人同時打電話來應徵。」溫蒂自組經紀公司，專門挑選蓄著八字鬍的警察、滑稽古怪而不自覺的社交名流、或是身高兩百多公分的紅頂藝人之類具有舊金山地方色彩的臨時演員。「唉，我覺得糟透了。」溫蒂說著又開始打噴嚏、擤鼻涕，露絲這才知道溫蒂沒有在哭。電話響了兩聲，又有另一個插播，「真討厭，」溫蒂說，「別掛，我馬上就回掉這個電話。」

露絲討厭在電話另一端空等，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情，緊急到溫蒂一早就打電話來？是不是溫蒂的先生有了外遇？不可能吧?!喬是個好好先生，不可能有外遇。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亞特從門縫中探頭進來，指了指他的手錶，以嘴型默示說：七點二十五分了。露絲正要告訴他溫蒂有緊急的事情打電話來，但他已轉身走向狹長玄關的另一端。「桃莉、菲亞，動作快一點，再過五分鐘露絲就要帶妳們去溜冰場，趕快準備好。」女孩們高聲尖叫，露絲覺得自己像是起跑線上的賽馬。

「我馬上下來，」她大聲說，「桃莉、菲亞，如果妳們還沒吃早餐的話，我要妳們每個人喝一整杯牛奶，不然血醣過低，會出人命的。」

「別說『出人命』，」桃莉低聲抱怨，「我不喜歡聽妳這麼說。」

「天啊，妳那裡出了什麼事？」溫蒂又開始講話。

「每星期一開始都是這麼混亂，」露絲說，「悠閒的日子過久了，總得忙一忙以示懺悔。」

「這話是誰說的？」

「我說的。對了，妳剛才話說到一半？」

「先答應我，妳絕不能告訴任何人。」溫蒂又打了個噴嚏。

「當然。」

「連亞特都不能說喔，尤其不能告訴吉迪恩『小姐』。」

「噢，妳是說我的經紀人吉迪恩先生？嗯，這我可不敢擔保。」

「好吧，昨天晚上，」溫蒂說，「我媽打電話來，高興得不得了。」露絲一面聽溫蒂說話，一面走到臥室準備出門。手邊沒事時，露絲還滿喜歡聽溫蒂閒扯，溫蒂經常碰到一些不尋常的事情，她看過三個住在金門大橋公園裡的白化症遊民、一部 BMW 轎車忽然被捲進污水淨化槽、還親眼目睹在舊金山鬧區「漫遊」的大水牛。她專門喜歡辦些熱鬧、招惹事端的宴會，宴會中少不了惹人注目的賓客，有些人在宴會裡惹上婚外情，之後鬧得滿城風雨。露絲總覺得溫蒂特意使自己的生活過得多采多姿，但現在卻不是聽閒話的時候。

「露絲！」亞特大喊，口氣帶有警告成分，「小孩快遲到了。」

「真抱歉，溫蒂，我必須帶孩子們去上溜冰課……」

溫蒂插嘴說：「我媽要和她的健身教練結婚了！她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我媽六十四歲，他才三十八，妳能相信嗎？」

「噢，天啊！」露絲頗為驚訝，腦海中浮現溫蒂的媽媽史考特太太，身穿名家設計的結婚禮服，新郎則穿著運動衫、打個領結、兩人在慢跑機上交換誓言的光景。溫蒂很生氣嗎？露絲不想多嘴失言，但她該說些什麼呢？五年以前，她自己的媽媽也交了個男朋友，但對方年屆八十，當時露絲希望這位老先生會娶璐琳，兩人相伴共度餘生，但是後來老先生心臟病過世了。

「溫蒂，這的確是件大事，我先送孩子們去上溜冰課，晚點再打電話給妳，好嗎？」

一掛電話，露絲隨即提醒自己今天要做的事。十件事情，她輕點大拇指，開始重複這十件該辦的事。一，送孩子們上溜冰課；二，到乾洗店拿亞特的西裝；三，買晚上要吃的菜；四，到溜冰場接小孩，然後帶她們到傑克森街的朋友家；五和六，打電話給客戶，先聯絡討人厭、傲慢的泰德，然後再聯絡她喜歡的雅佳琵‧雅格娜絲；七，完成和雅格娜絲合著新書其中一章的草稿；八，打電話給經紀人吉迪恩，溫蒂對他向來沒什麼好感；九──第九件事情是什麼呢？露絲記得今天要辦的最後一件事，她必須打電話給亞特的前妻米莉安，看看孩子們可不可以留在這裡過中秋節。楊家每年中秋都舉辦家族聚餐，今年輪到她主辦。

第九件事情究竟是什麼？每天她都扳著手指頭數數，藉此安排一天該做的事。每天都有五件或十件事情等著處理，她也頗知變通，碰到偶發事件，手指頭數完了，腳趾頭就派上用場，這樣就足以應付另外十件突發狀況。九、九……她可以把回電話給溫蒂排到第一項，然後把其他事情往後移，但她心裡很清楚，回電話給溫蒂屬於偶發事件，應該是第十一件，得歸到腳趾頭。第九件事情是什麼？九是很重要的數字，媽媽常說「九」象徵圓滿，第九件事也代表著「不要忘記，忘了就會出大事」，第九件事和媽媽有關嗎？媽媽總是讓人操心，露絲說不上媽媽哪件事情特別讓她操心，這只是一種感覺。

媽媽教露絲扳著手指頭數數，藉此幫助記憶。璐琳自己就採用這種方式，大小事情記得一清二楚，特別是謊言和誰曾經背叛過她。露絲從小到大所犯的錯，璐琳更是記得一清二楚。露絲還記得媽媽教她數數的樣子，媽媽拉著她的小手，把手指頭一隻隻扳向掌心，在露絲眼裡，這種中國人數數的方式，象徵著所有機會都掌握在手中。露絲則採美式作風，數數時雙手向外伸展，十指大張。第九件事情是什麼？她邊想邊穿上涼鞋。

亞特站在玄關上說：「甜心，別忘了打電話給水電行，請人來修理熱水槽。」

露絲告訴自己，打電話給水電行絕不是第九件事，怎樣都不是。「親愛的，對不起，你可以自己打電話嗎？我今天要辦好多事情。」

「我今天要開會，還得處理三件上訴案件。」亞特任職於一家顧問公司，專門處理一些特殊語言的問題。今年有些聾人在沒有任何翻譯協助的情況下，遭到逮捕、受審、送進了監獄，亞特是手語專家，被公司指派負責處理這個案子。

露絲很想說這是你的房子，但她強迫自己像亞特一樣，好聲好氣地講道理：「你不能利用開會的空檔，從辦公室打電話給水電行嗎？」

「這樣我還得打電話給妳，看妳什麼時候可以在家等工人。」

「我不確定什麼時候會在家。況且，你也知道水電工不可靠，他們說一點鐘來，卻往往五點鐘才到。雖然我在家工作，但這並不表示我閒著沒事做。我今天真的很忙，比方說，我必須……」她開始把今天該辦的事，一件件數給亞特聽。

亞特聳聳肩，嘆了一口氣說：「妳為什麼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呢？我只是說如果可能的話、如果妳有時間，唉，算了算了，就當我沒提。」亞特說完轉身就走。

「好，好，我會打電話給水電行，但如果會議提前結束的話，你可以回家等工人嗎？」

「當然可以，」亞特吻了她的額頭一下，「謝啦，我實在太忙了，不然我絕不會拜託妳處理這件事，」亞特再吻她一下，「我愛妳。」

她沒有回答。亞特出門後，她隨手拿件大衣和鑰匙，桃莉和菲亞站在玄關另一端，一臉不耐煩地瞪著她。她動動腳趾頭提醒自己，第十二件事：修理熱水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