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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的茱麗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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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日
諾拉‧韋布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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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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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關男孩(AI0071)
About a Boy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尼克‧宏比
       Nick Hornby
譯者:宋瑛堂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2年07月25日
定價:260 元
售價:205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44頁
ISBN:9571337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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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威兒.飛曼究竟有多酷?他就是這麼酷:他過去三個月內,曾經和一個不太認識的女人上過床(五分)。他曾經花超過三百英鎊買一件夾克(五分)。他曾經花費超過二十英鎊理頭髮(五分)(現在是一九九三年,不花個二十英鎊,到哪裡剪個頭髮?)。他擁有超過五張黑人嘻哈音樂的專輯(五分)。他吃過搖頭丸(五分),地點是在舞廳,而非在家裡進行社會學實驗(再加五分)。下一次大選,他有意投票給勞工黨(五分)。他年薪超過四萬英鎊(五分),而且不須辛勤工作就可以賺到(五分,他還另外奉送自己五分,因為他根本完全不用工作)。他曾經上過可以點玉米粥和刀削巴馬乾酪的餐廳(五分)。他從來沒有用過有香味的保險套(五分),他把以前買的布魯斯.史普林斯汀(Bruce Springsteen)專輯全賣掉(五分),他留過山羊鬍(五分),也剃掉過山羊鬍(五分)。不幸的是,他從來沒有和相片登上報章雜誌影劇版的人發生過性行為(扣兩分),而且他到現在還認為擁有跑車可能會讓女人另眼相看(扣兩分)。(威兒這裡要講實話,如果他還有一絲道德觀念的話,他認為回答問卷時撒謊實在混得離譜)。就算扣了分,總分還有……六十六!照這份問卷的說法,他cool到零下的溫度!他和乾冰一樣cool!他簡直就是雪人!他會因為失溫而死!
回答這種問題來自我評估,威兒不知道權威性有多少,不過他才不管那麼多。男性雜誌把你歸類為酷哥,是他做過的事情當中,最能算是成就的一樁,所以這樣的時刻值得珍惜。零下!要比零下還cool,怎麼可能!他閤上雜誌,放在浴室裡一堆同類型的雜誌上。他不是每一期都保留,因為他買的雜誌實在太多,不過這一本他不急著丟掉。
威兒有時候會想∣∣不是很常想,因為他並不太常沉溺於對歷史的臆測∣∣六十年前,像他這樣的人究竟如何生存。(他知道,「像他這樣的人」 屬於特別分門別類的一群人,事實上,六十年前不可能有什麼人像他一樣,因為六十年前沒有任何成年人的爸爸可以用類似的方法賺錢。所以他一想到像他這樣的人時,不是想到完全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只是指整天無所事事、也不太想做什麼大事的人。)要是在六十年前,威兒仰賴過日子的東西根本都不存在:當時白天沒有電視節目,也沒有錄影帶,也沒有銅版紙的雜誌,因此也不會有問卷,而且雖然當時可能有唱片行,他喜歡聽的音樂類型當時還沒有人發明出來。(現在他都聽超脫合唱團〔Nirvana〕和史努比狗狗〔Snoop Doggy Dogg〕,換到一九三三年,可能找破頭都找不到類似的音樂。)最後就只剩下書本了。看書!如果要他看書,他乾脆去當上班族算了,寧願不要用看書來消磨時間。
不過現在的情況可輕鬆多了。能夠做的事情可以說是太多了,連屬於自己的生活都再也沒有必要了,只要偷窺圍牆另一邊鄰居的生活就行了,也可以生活在報紙裡,生活在影集《東區居民》(EastEnders)裡,生活在電影裡,生活在淒美的爵士樂或驃悍的饒舌歌曲裡。威兒還是二十歲的話,如果發現自己到三十六歲都還沒找到屬於自己的生活,一定會很驚訝,不過三十六歲的威兒並沒有特別感到不高興,因為這樣的生活比較沒有混亂。
混亂!威兒有個叫做約翰的朋友,他家到處都是這樣的東西。約翰與可莉絲汀有兩個小孩,老二上星期才剛出生,夫妻叫威兒過去看一下。他們家啊,威兒忍不住這樣想,真是丟人現眼。地板上散落一地的是顏色鮮艷的塑膠製品,電視機附近的錄影帶沒有放進盒子裡,白色的沙發罩看起來像是被他們用來當作超大型的衛生紙,不過威兒寧可把上面的污漬當作是巧克力……這種生活是人過的嗎?可莉絲汀抱著剛出生的小貝比走過來,約翰在廚房裡幫他泡茶。「她叫做依莫珍。」她說。
「噢,」威兒說。「好。」接著該說什麼才對?他知道接下來應該說點什麼,想破了頭卻怎麼也想不出來。「她啊……」不對。剛想起來又忘記了。他只好將對話轉向可莉絲汀身上。「你呢,你還好吧,小莉?」
「噢,你也知道,就是有點累垮了的感覺。」
「是不是一根蠟燭兩頭燒啊?」
「不對。只是生了一個小孩而已。」
「噢。對。」不管講什麼話題,最後都回到這個討厭的小鬼身上。「我猜啊,你一定被小孩弄得很累吧。」他還故意等了一個禮拜才來,希望不要聊到這一方面的東西,不過看來是白費心機。他們還是一直談小孩的事。
約翰端來一個茶盤,上面放了三杯茶。
「巴尼今天去他外婆家了。」他說。威兒實在看不出他講這話的原因何在。
「巴尼怎麼樣啊?」巴尼今年兩歲大,就只有這樣而已,所以除了他父母親以外,任何人都不會對他有興趣,不過看來他還是有必要講點話充場面,原因何在,他還是永遠都想不出來。
「他很好,謝謝。」約翰說。「他啊,現在正值人小鬼大的年紀,還不太清楚應該怎麼對待小依,不過……他還是很可愛。」
威兒以前見過巴尼,確切知道他並不可愛,所以決定不去理會這種雞同鴨講。「威兒,你呢,最近怎樣?」
「我很好,謝謝。」
「有沒有想到要成家?」
我寧願吃掉巴尼的一整條臭尿布,他心想。「還沒有想過,」他說。
「我們很擔心你吶。」可莉絲汀說。
「我現在人好得很,謝謝關心。」
「好在哪裡?」可莉絲汀口氣高傲。這兩個人越來越讓他覺得身體不舒服。他們生了小孩,已經夠糟糕了,為什麼還鼓勵朋友跟進,錯上加錯?約翰和可莉絲汀把自己弄得很不快樂(他很確定他們很不快樂,就算他們已經被徹底洗腦,已經無法承認自己生活不快樂,威兒還是認為如此),他相信不必把自己弄得像他們一樣不快樂也能過日子。生小孩的唯一理由,就威兒能夠理解的,就是老得不中用、身無分文的時候,有兒女能夠照顧你。威兒有的是錢,表示他可以躲過混亂、躲過像衛生紙一樣的沙發罩,也不必把奉勸朋友跳進火坑當作是自己的責任。奉勸朋友結婚生子的舉動真可悲。
約翰和可莉絲汀以前過得還可以,真的。那個時候,威兒和潔西卡在約會,四個人一個星期都會上舞廳兩三次。潔西卡後來和威兒分手,因為她不想要這段感情裡空泛虛浮的地方,希望能換成比較踏實一點的東西。威兒是短暫想念過她一段時間,不過如果繼續交往下去,他可能會更想念泡舞廳的日子。(他有時還會約她見面,約她在午餐時間出來吃披薩,她會帶自己小孩的照片給他看,還說他是在浪費生命,說他不懂結婚生子的感覺,而他也會回嘴,說他很幸運,的確不懂結婚生子的感覺,然後她會告訴他,反正他也沒有能力承受結婚生子的壓力,他會告訴她,反正他一點也不想要知道自己有沒有這種能力。然後他們就不發一語,大眼瞪小眼坐著。)如今,約翰和可莉絲汀也走上了潔西卡這條不歸路,對他們來說,他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他不想認識依莫珍,也不想知道巴尼過得怎麼樣,他也不想聽可莉絲汀說自己有多累,他們的生活除了小孩之外什麼都沒有了。他不想再和他們混在一起了。
「我們在想啊,」約翰說,「你來當依莫珍的教父好不好?」他們兩人坐在那裡,臉上掛著一抹期待的微笑,彷彿他正要突然跳起來,突然涕淚縱橫,高興得過去擁抱他們,害他們跌到地毯上。威兒很緊張地笑笑。
「教父?你們是說教堂那類的事情啊?生日要送禮物?要是你們飛機失事,我就要領養她,之類的事情吧?」
「沒錯。」

「開什麼玩笑。」
「我們一直都認為你真人不可貌相。」約翰說。
「啊,可惜你們看走眼了。我其實只有幾兩重而已。」
他們還是在微笑。他們沒有聽懂。
「告訴你們好了,你們請我當教父,我很感動,不過我實在想不到比當教父還糟糕的事了。我是說真的。這種事情,我實在做不來。」
沒過多久他就告辭了。
兩三個星期後,威兒遇到了安琪,首度權充繼父。如果他當時嚥下這口氣,嚥下對小孩的痛恨,以及對家庭對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痛恨,對一夫一妻制和早早上床的痛恨,他可能可以替自己省下一大票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