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文摘錄2
第一天 (前略)
基督教陣營的戰士已在潰敗邊緣,只憑信仰的力量頑抗。缺乏武器跟糧食,被饑荒與痢疾削弱,而且被瘟疫爆發的初步跡象嚇壞了。 大家都知道如果維也納淪陷,卡拉‧穆斯塔法的大軍等於打開前往西方的自由通道。他們會盲目又痛快地到處散布恐懼。
為了擊退威脅,許多顯赫的君王、貴族與軍人都動員起來:波蘭國王,洛林的查爾斯公爵,巴伐利亞的麥西米連親王,巴登的路德維威廉侯爵,不及備載。幾乎所有人都被真正的基督教精神堡壘,英諾森十一世教宗說服而馳援遭圍攻的人。
其實教宗努力許久才成功協調、集結並強化基督教勢力的各路人馬。不僅透過政治方式,也包括珍貴的財務支援。從羅馬源源流出大筆金錢:兩百多萬銀幣(譯註:除非另有說明,本書的銀幣皆指十九世紀之前的義大利貨幣單位scudi)給皇帝,五十多萬金幣(註:佛羅倫斯鑄造的florin金幣)給波蘭,教宗外甥捐獻了十幾萬銀幣,還有其餘樞機主教私人捐輸,加上從西班牙教會緊急徵收的大筆十一稅。
在七年任期內持續不懈的許多努力之後,這是教宗最亟欲完成的神聖使命。 現年七十二歲的教宗俗名班乃迪托‧奧德斯卡奇,確實樹立了典範。高大瘦削,前額寬廣,鷹勾鼻,儀態莊嚴,突出的下巴充滿貴氣,留著山羊鬍鬚,素有禁慾者的名聲。
他的個性害羞保守,很少在城內搭乘馬車出現,刻意迴避公開接受歡呼。據說他自己選擇了史上最小、最簡陋、最不適合居住的教宗寓所,而且幾乎從不光臨奎利納雷或梵蒂岡的庭園。儉樸吝嗇到只穿前任遺留的法袍與禮服。從當選開始,他總是穿同一件破舊不堪的白色長袍,直到別人勸諫衣衫襤褸有損教宗權威才肯換新。
同樣地,他達成了整頓教會財產的最大成果。在烏爾班八世與英諾森十世的混亂之後,他恢復了教廷聖庫飽受各種劫掠與詐欺的資金秩序。他不再任用親信:據說他一當選就召喚外甥里維奧(Livio)警告他,他不會被任命為樞機主教,也不允許他干預國事。
此外,至少他讓臣民回歸到比較自制謹慎的習慣。充斥混亂娛樂的劇院被勒令關閉,十年前從全歐洲吸引遊客的四旬齋狂歡節也停止了。音樂節慶與舞蹈餘興縮減到最低限度。婦女禁止穿法國流行、太過袒胸露肩的開放式衣服。教宗甚至派出祕密警察從窗戶窺探民眾晾衣服,扣押任何太暴露的女性衣物。
因為財政與道德上如此嚴格措施,英諾森十一世得以積極募款對抗土耳其人,基督教軍隊的目標獲得龐大的奧援。 但現在戰事到了關鍵時刻,基督教世界都知道維也納若不得救就會大難臨頭。 人們面臨龐大壓力,每天日出時遙望東方,擔憂今天會不會有大批嗜血、渴望佔領基督教世界的回教士兵殺來。
這就是神父與詩人的爭執所在:像地下河流一樣蔓延全市的恐懼感。 史提隆皮亞索的妙答讓羅布達神父的精神恐懼更加龐大。神父陰沉顫抖的臉頰連下巴的肥肉都充滿憤怒的張力。
「有人是站在土耳其那邊的嗎?」他惡毒地驚叫。 在場所有人本能地轉頭看詩人,甚至有人懷疑他是土耳其的間諜:充滿痲窩的棕色皮膚、黑炭似的小眼睛,貓頭鷹的皺眉表情。他的陰暗形象讓人聯想起通往那不勒斯王國的路上經常出現的那些濃密短髮的強盜。
史提隆皮亞索沒時間回答。 「最後一次警告,安靜!」其中一名士兵低聲斥責,繼續點名。 「法國來的迪莫萊先生,費爾摩來的龐培歐杜奇貝尼先生,還有法國音樂家羅伯托德維茲。」
佩雷吉諾老闆連忙解釋,第一個名字的法國老人在七月底來到本店,目前已經疑似感染瘟疫過世。他是個可敬的好人,佩雷吉諾補充道,但是健康欠佳,在德維茲跟杜奇貝尼陪伴下來到店裡。其實迪莫萊先生幾乎全盲,需要人伺候。老先生的一切幾乎都是謎:他一抵達就宣稱非常疲倦,每天都在房間內用餐,只偶爾在客棧周圍短暫地散步。士兵們迅速記下老闆的陳述。
「各位,他決不可能是死於瘟疫!他的禮節週到,穿著體面,一定是因為年紀大了──如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