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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的觀眾 1
入戲的觀眾 2
入戲的觀眾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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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5
從「醉醺醺的仇恨」走向 「愛情的盡頭」!?

作 者 作 品

布萊登棒棒糖
喜劇演員
沈靜的美國人
小說家的人生

譯 者 作 品

愛情的盡頭

文學小說

【類別最新出版】
查理橋的象
我沒有你們所有的
咆哮山莊(精裝版)
我們,再次重逢的世界
洗大象的女人


愛情的盡頭(AI0702)
The End of the Affair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格雷安‧葛林
       Graham Greene
譯者:盧玉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7月23日
定價:260 元
售價:205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64頁
ISBN:9571334324

已絕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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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戲的觀眾 3

從老歐洲出走

狄更斯筆下早期工業化的倫敦?契訶夫筆下革命之前的俄國?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歷史時間超過一百年的時光回溯,如果我們用小說書寫意義的語言翻譯出來,意思則成了,這是小說大敘事傳統的尋回,而我們都曉得,那是人類歷史上所曾經有過最輝煌且可能不會再有的小說世代,除了狄更斯和契訶夫,那時還曾經有過托爾斯泰、有杜斯妥也夫斯基和巴爾扎克等等,都是最好的小說家,滿滿是今天排列出來仍最好看的小說。

從這個角度看,葛林的出走,就不僅僅只是空間的挪移而已,讓不同社會、文化、人種的大板塊撞擊出小說書寫所需要的新火花;這極可能也該視為書寫者的一趟奇特的時光之旅──葛林一個一個重新涉過被歐洲人侵入、啟動、納入發展,並等於是絕望一場一場重演已知災難的國家,這趟旅程係以這些歷史發展時間不一致的掙扎中社會一站一站排列起來。

1969 年在漢堡大學演講中,葛林說:「小說家的工作是當魔鬼的辯護律師,為那些處在國法之外的人爭取同情和相當的了解。」

葛林一直是個實質的左派,是那種站權力反側,大原則堅定不移、但實質生活細節充滿同情,我個人最喜歡的真左派,但不真的如天真愚蠢美國人所相信的那樣,是政治狹義的共產黨徒(美國政府因此對葛林甚為疑慮,很長一段時間不發他入境簽證),他年輕唸大學時是參加過共產黨,但只待四個星期就跑了出來;另外,葛林對宗教滿滿是省思、質疑、嘲諷乃至於並不留情的鞭打,尤其對人的罪惡和荒謬命運思索不休,但他仍一直是天主教徒,寧可分居並冒風險偷情而不脫離,也不以為有必要脫離──正如他通過《哈瓦那特派員》吳模德所講的那番話,這些概念的、架空的,甚或只是標簽意義的東西並不困擾他,困擾他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且他所回歸的大敘事傳統從來就是在實象和隱喻上書寫,而不是抽象的語意上書寫。

因此,有關葛林何以一生浪跡天涯的猜測,那些左派政治理由的、罪惡驅趕宗教理由的,我想都太一廂情願而且沒太大必要,追根究柢,葛林不是政治人物也不是宗教者,而是個小說家,他的文學自覺和書寫方式,較之於 20 世紀幾乎已和職業身份完全重疊的小說家來看,的確是複雜許多,就像大敘事時代的小說書寫者般延伸諸多的公共領域之中,但主體上,葛林仍是個寫小說的文學工作者。

因此,與其講葛林離開的是英國,不如說出走的是西歐──葛林和大英帝國和女王陛下並沒太大問題,事實上他還多少協助些情報收集工作以賺取經濟待遇或僅僅是素樸的盡公民職責,當然,這也讓他小說中經常有的情報工作書寫栩栩如生,當代間諜小說大師勒卡雷因此對他推崇備至。

葛林所出走的西歐,是文學乃至於文化意義的西歐,這個現代小說發生並綿密發展的原生地,幾百年下來,像過度耕種的土地,已不可避免的疲憊老去,而且還除魅殆盡,好的,壞的,神祕的,傳統的,罪惡的,衝突的,信念的,理想的,什麼都試過了不新鮮了,也什麼都拆穿了不再可信了──這是一塊已然完成、已成定論到幾近全然透明的小說土地,幾乎所有的可能耕地已全數改建成博物館和研究室,是坐而言的舒服養老地方,而不再是起而行的實踐場域。

新的可耕沃土在拉丁美洲,在東歐,在亞洲和非洲,這些漢娜‧鄂蘭斥之為意識形態名詞(非常有道理的講法)、但一般仍沿用不疑的所謂「第三世界」,今天我們果真親眼目睹還一直在生產好小說的地帶,也恰恰是,沒錯,葛林之國所涵蓋的絕大部分國土。

當代卡珊德拉

但葛林仍是個外來者,是個歐洲人。

我們把葛林之國的行走和締建說成是一趟小說的時光回溯之旅,當然是有漏洞的、可議的,理由很簡單,因為不同國家不同社會的現代化進展並不真像比方說西歐發展理論(另一種被納入帝國主義傳統或稱之為餘孽的理論)所宣稱的那樣,會一成不變的重演、排隊領聖餐般呈線性排列。固然,人們仍一直受制於大同小異的惡意、愚昧、貪婪、恐懼等等人性之恆常,這方面別說是才相隔百年的歐洲,就是萬年之前的克魯馬儂人亦相去不遠,然而,不同的歷史記憶、不同的文化結構、不同的宗教信仰,以及長期黏著於不同自然條件的不同生活方式和習俗,乃至於不同的歷史敵意和偶然機運在在都是有意義的,即便被歐洲人的政治和經濟秩序蠻橫的硬生生納入,它絕不可能乖巧整齊正如歐陸的昔日時光重現,也因此,葛林的如此時光之旅,便處處是歧路的不知岔向何方和此路不通的斷裂塌陷,途中的景象參差、破敗、傾軋、詭譎、恐怖,滿滿是凶險,但也因此還可能有點希望。

更重要的是,葛林並不真的是沉睡百年,因此毫無歐洲近百年這段歷史記憶的人,在這些「新」土地之上,很多的發展跡象他似曾相識,甚至了然於胸,他記得陷阱在哪裡,心知肚明致命的打擊會從哪裡悍然而來,美好的信念理想會在哪個階段質變並被黯黑的力量所接收,人們誠摯純潔的堅持和認真掙扎會在何時一切歸於徒然──他和新土地的人們站在一起,休戚與共,內心並不無僥倖的希翼,但終究他記得最後的可能答案和收場。

年輕的土地,和一個孤獨的蒼老之人,這是葛林之國小說終極困境,一種卡珊德拉困境千年之後的異地重現──卡珊德拉是古特洛伊王國的公主,太陽神阿波羅因戀慕她而給予她預見一切的能力,卻因求愛不遂而咒詛她的預言無人肯信,於是,卡珊德拉知道特洛伊的最終命運,知道她眼前所有人的悲慘下場,她更知道巨大的木馬不是戰利品而是希臘聯軍的屠城詭計,但口乾舌燥,世人聞此皆掉頭。

永恆的異鄉

阿根廷了不起的盲詩人波赫士在他哈佛諾頓講座的第六講〈詩人的信條〉中溫和的談到,有些書得趁年輕的時候讀,「因為如果你已經到了髮蒼蒼而視茫茫的年紀才來讀這些書,這些書可能就不那麼有趣了。我這麼說可能有點褻瀆,如果我們想要享受波特萊爾或者艾倫‧坡,我們就一定要年輕才可能得到,上了年紀才來讀這些書的話就很難了,到了那時候我們就要忍受很多事情,那時候我們就會有歷史背景等等諸多考量。」

當然,得趁年輕時做的事,不僅僅是讀波特萊爾和艾倫‧坡而已,還有戀愛、革命、理想,這些都要動用到信仰,而人年華老去率先帶來的總是多疑,一種牽絆於太多經驗細節的多疑,所以《聖經》中耶穌要親口說:「你若不能回轉小孩的樣式,斷不得進入天國。」

在葛林蒼老世故的小說中,少有乾乾淨淨的好人,因此有一種好人總特別醒目,古怪得幾乎要從紙面躍出,那就是會讓劇中蒼老歐洲裔主人翁(這裡我們可理解為就是葛林自身)所欣羨甚至尊敬的、那種有著堅定簡單信仰並據此孜孜勤勤工作的人,像《麻瘋病人》中的柯林醫生,像《喜劇演員》中的馬吉歐醫生,或者來自美國(相對於歐洲的另一個年輕的國度),曾異想天開競選過副總統,此番又想到海地推廣素食的史密斯夫婦,但葛林同時又忍不住一直口出譏諷之言,一種又溫柔又懊惱自責的譏諷之言,伴隨著老人愛憐卻又以為不知死活的目光,心思極其複雜。這些心智意義年輕的人,或許正是」葛林之國「年輕土地的隱喻。

後來在暴力鎮壓中得其所哉死去的馬吉歐醫生,托人帶給流亡多明尼加的主人翁布朗一封信:「如果你曾拋棄一個信仰,請不要拋棄所有的信仰。你必能找到一個信仰來取代你失去的信仰。」這樣的話,在《沈靜的美國人》中則出自於共產黨員韓,他告訴主人翁英籍記者弗勒:「人遲早得選定立場的,如果他還想當個人的話。」

很顯然,葛林是知道幸福何在的,但他卻永遠回不了頭伸手去拿,就像老人不能再回轉昔日的青春模樣一般。而現實中更致命的極可能是,如果你哪一邊都不想選也無法選時該怎麼辦?如果你現實人生的理解在在告訴你答案總是以上皆非,就像你厭惡資本主義又不想加入共產黨時怎麼辦?在這裡,想當個人的獲取幸福方式便成了一種更大的懦怯,更大的虛無。

這種老去不回頭的年齡狀態,於是可能不只體現於個人一己身上而已,而且也體現於人類的集體歷史──尤其葛林的小說,已然把個人的命運及其完成打開,和那頭龐大又不隨你意志而轉的世界結結實實聯結起來之後,這種「拋卻記憶/操弄遺忘」的個人心理治療方式、個人信仰歸皈方式便失去了真實的救贖意義了。

百年之前,托爾斯泰寫《復活》,書中幡然覺醒的地主聶黑留道夫將人的重建最終解答,歸於《聖經》的四大福音書,在那個猶可鎖國,甚或關起莊園大門便可完整隔絕煩人世界侵擾的時間和地點,或許還差堪成立,但今天我們曉得,四大福音書的宗教性、道德性建議,完全解答不了政治學的問題,解答不了經濟學的問題,也解答不了生態環保等等所有讓人們持續受苦的問題。這個世界已變得太大、太真實、太排闥逼到人們眼前,因此,它反倒更像一齣看不到結局、沒有主要演員的荒謬劇,我們都只能是觀眾,最多上場兩句台詞就鞠躬下台的龍套,是滑稽而不是英雄悲劇的喜劇演員。

在葛林全部的長篇之中,我個人最最喜歡的是,獅子山國那齣把人一步步寫入煉獄的《事物的核心》,以及海地如春夢一場的《喜劇演員》,在《喜劇演員》的卷末,布朗讀了馬吉歐醫生的信,他想的是:「我老早覺得自己非但沒有去愛人的能力──許多人沒有這個能力,連犯罪的能力也沒有。我的世界沒有高崗也無深淵──我看見自己在一個大平原上,行行復行行躑躅於無垠的平地上。有一度我曾有機會走出不同的人生方向,但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我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耶穌會的神父曾經告訴我,考驗信仰的方法裡有一種是這樣的:你必定隨時隨地地為它而死。馬吉歐醫生也這麼想,但是瓊斯是為了哪一種信仰而死的呢?」

沒高崗沒深淵,行於無垠的大平原之上,有基本地理學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一種老年期的標準地形,水流和緩不復切割之力──在葛林之國每一個仍然年輕、滿是峻嶺深谷的土地上,葛林總是提前看見這最終的圖像。

就像昔日印度的一位老僧侶說的,當你老了,世界上不管哪裡,你看起來總是異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