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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貝人(AIA0281)
The Shell Collector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安東尼‧杜爾
       Anthony Doerr
譯者:施清真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8年07月20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72頁
ISBN:97895713747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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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貝人〉

拾貝人正在刷洗水槽裡的帽貝,這時,他聽到水上計程車噗噗啪啪地駛過沙洲。他聽在耳裡,心頭一緊──汽船的船殼輾刮手指珊瑚的萼柱和管珊瑚的細管,撕裂軟珊瑚的花環和苔球。汽船也傷及海貝:榧螺、骨螺和峨螺被打了洞,密紋泡螺和巴比倫捲管螺被穿了孔。這不是第一次眾人試圖找上門。

他聽到他們嘩啦嘩啦地踏上岸邊,計程車駛回拉穆市 ,引擎聲漸漸遠去,他們輕輕敲門,門口傳來平板單調的聲響,他的德國牧羊犬圖麥尼蹲伏在他的小床下方,低聲嗚嗚叫,他把一個帽貝扔進水槽,擦乾雙手,不情不願地過去跟他們打招呼。

這兩位體重超標、來自紐約的小報記者都叫做「吉姆」,握起手來濕滑溫熱。他幫他們倒了香料熱茶。兩位吉姆占據了廚房大半空間,著實令人訝異。他們說他們來此撰寫一篇關於他的專訪:他們只待兩夜,而且願意支付一筆優渥的費用。美金一萬元可以嗎?拾貝人從襯衫口袋裡揪出一個蟹守螺,擺在指間把玩。他們問起他的童年:他小時候是否果真射殺馴鹿?他豈非需要好眼力才辦得到?

他據實答覆。這一切似乎突如其來,感覺怪異,不怎麼真實。這兩位壯碩的吉姆怎麼可能當真坐在他桌旁、問他這些問題、抱怨死掉的貝類發出惡臭?最後他們終於問起芋螺、芋螺毒素的威力、多少人已經登門造訪。他們沒有問起他的兒子。

整晚悶熱。沙洲遠處,一道道閃光劃破天際。他在他的小床上聽到茅蟻盡情咬嚙兩位壯碩的吉姆,也聽到兩人爬進睡袋。天亮之前,他叫他們甩一甩鞋子,以防鞋裡藏著毒蠍,當他們依言照辦,一隻毒蠍果然搖搖晃晃地爬出。蠍子悄悄滑到冰箱下方,發出輕微的刮搔聲。

他拿起他的拾集桶,幫圖麥尼繫上頸鍊,圖麥尼領他們沿著小路前進,走向沙洲。空中飄散著閃電的氣味。兩位吉姆氣喘吁吁地跟上。他們對他說,閣下的行動如此迅速,真是令人佩服。

「為什麼?」

「嗯,」他們喃喃說,「你的眼睛看不見,這條小路不好走,還有這些尖刺。」

他聽到遠方的拉穆市傳來宣禮師高亢的聲響,宣禮師透過揚聲器,召喚信徒們做禮拜。「齋戒月,」他告訴兩位吉姆。「太陽還未下山時,民眾不吃東西,只喝香料熱茶。大家現在進食了。如果兩位願意,我們今晚可以出去吃飯,民眾會在街上烤肉。」

到了中午,他們已經涉水行進一公里,踏上高聳圓弧的海礁。在他們後方,潟湖靜悄悄地起伏,在他們前方,低淺的海水濺起一朵朵浪花。潮水漸漸升高。圖麥尼的頸鍊已被解開,她氣喘吁吁,半個身子浸在海裡,站在有如蘑菇頂的岩石上。拾貝人蹲下,手指輕搓,微微顫動,在多沙的溝渠中摸尋海貝。他一把撈出一個旋螺,指尖刮過鋸齒狀的螺殼。「紡軸長旋螺。」他說。

當下一波海浪襲來,拾貝人不加思索地抬高他的桶子,以免桶子被海水掩沒。海浪一退,他馬上又把兩隻手臂深深埋進沙中,手指在海葵之間的小坑不停摸找,有時停頓片刻,試圖鑑定一叢腦珊瑚,有時急急追逐一隻挖洞脫逃的海蝸牛。

其中一位吉姆有副潛水面鏡,這會兒戴上面鏡觀測海底。「你看看這些藍色的小魚,」他驚歎。「你看看那種藍色。」

拾貝人當下心想,刺絲胞根本不在乎。就算已經死去,這些微小的針狀結構依然分泌出毒素──去年有個鄉下男孩被刺絲胞螫傷,那一小段觸鬚已被截斷了八天,男孩的雙腳依然腫了起來。有個傢伙被龍?咬上一口,結果整個右半身浮腫,雙眼發黑,皮膚黑紫。多年之前,拾貝人的腳後跟被石頭魚咬上一口,結果毒素腐蝕皮膚,腳後跟變得平滑無比,毫無紋路。他已經多少次從圖麥尼的爪子裡擠出支離破碎、卻依然噴濺毒素的海膽尖刺?如果一隻橫紋海蛇溜到他們雙腳之間、沿著壯碩的大腿往上爬行、兩位吉姆將會如何?如果一隻獅子魚滑進他們衣領,兩位吉姆又該如何是好?

「你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他大聲宣布,然後從坍塌的坑洞裡揪出一個芋螺。他翻轉芋螺,把平坦的尾端穩穩地擱在兩隻手指上。即使在這種狀況下,芋螺帶著毒素的吻部依然往前探索,試圖找到他。兩位吉姆聲勢浩大地涉水走來。

「這是一個殺手芋螺,」他說。「它吃魚。」

「這個東西吃魚?」其中一位吉姆問道。「但它比我的小拇指還小。」

「這個小東西,」拾貝人邊說,邊把芋螺扔進他的桶子,「齒間藏有十二種毒素。此時此地就能讓你癱瘓、讓你溺斃。」

     **

一切都是因為芋螺在拾貝人的廚房咬了那個罹患瘧疾、出生於西雅圖、信奉佛教、名叫南希的女子。芋螺從海裡爬到岸上,在椰樹下吃力行進一百公尺,穿越洋槐灌木叢,咬了南希,朝向門口逃去。

說不定這一切早在南希之前已見端倪,說不定這一切全都肇因於拾貝人自己,就像貝類的生成,由裡自外層層交疊,迴旋增長,繞著自身打轉,自始至終承受大海的風吹雨打,日漸消磨。

兩位吉姆說的沒錯:拾貝人確實曾經射殺馴鹿。當年他九歲,住在加拿大的白馬市,他父親經常帶著他坐上直升機,指示他倚著氣泡狀的艙頂往外看,冒著急驟的冰雹,拿起狙擊卡賓槍射殺生病的馴鹿。但後來他罹患脈絡膜缺失症,視網膜逐漸退化;一年之內,他的視力逐漸收窄,眼前散布著七彩光暈。到了十二歲,當他父親帶著他前往離家四千英里的佛羅里達州求助於專科醫師,他的視力已經退化到一片漆黑。

他進門,一手緊緊拉住他父親的皮帶,一手往前胡亂摸尋,推開想像中的障礙物,眼科醫師一看到他走進來,馬上知道這個男孩已經瞎了。醫師沒做檢查──還有什麼好檢查?──反而領著男孩走進辦公室,脫下男孩的鞋子,帶他從後門出去,沿著多沙的小徑行走,來到一處海灘。男孩從未見過大海,拼命試圖領略一切:模糊的白影是滔滔浪花,朦朧的黑線是漫過漲潮線的海草,暈黃的圓弧是太陽。醫師指引他看看海草球根,讓他把球根擺在手中壓碎,叫他用大拇指刮搔球根內裡。諸如此類的探奇不勝枚舉:一隻小小的馬蹄蟹在碎浪中攀上另一隻體型較大的同伴,一小群貽貝黏附在潮濕的岩石底側。但當他涉過深及腳踝的海水,腳趾頭不經意地踏到一個跟他大姆指指甲差不多大小的圓貝,他的一生才真正改觀。他從沙中挖出圓貝,手指輕撫柔滑的螺體和參差的殼口。他從來不曾握有如此細緻的東西。「那是蛤螺,」醫師說。「你找到了一個漂亮的小東西。它有褐色的斑點,基部的條紋顏色較深,好像老虎的斑紋。你看不見,是吧?」

但他看得見。他畢生從來沒有把一個東西看得這麼清楚。他伸出手指愛撫蛤螺,輕輕翻轉。他從未摸過如此柔滑的東西,從未想像世間竟有如此細緻之物。他悄悄發問,聲音近似耳語:「誰創造了這個東西?」一星期之後,他的手中依然握著蛤螺,直到他父親抱怨臭氣沖天,強自從他手裡撬出蛤螺。

一夜之間,他的世界之中只有螺貝、貝類學和軟體動物學。在白馬市漆黑黯淡的冬日,他學習點字,郵購貝類圖書,雪融之後,他翻掘截截原木,搜尋林間大蝸牛。十六歲時,他一心只想探究他在《大堡礁奇景》等書籍所習知的沙洲,於是他離開白馬市,當起船員,乘船航經薩尼貝爾島、聖露西亞、巴丹群島、可倫坡、波拉波拉島、凱恩斯、蒙巴薩、茉莉亞島等熱帶島嶼,自此不再返鄉。世間已是一片模糊,他曬得棕黃,髮色變白。他的手指、他的感官、他的心緒──他的一切──全都沉迷於殼質的構造和螺殼的紋理,專注於斜面、棘刺、粗瘤、突緣、螺層,螺環、 皺褶等演化原理。他學會如何辨識手中的螺貝:他將螺貝翻轉,螺貝輕輕一旋,他用手指研析它的形狀,判定它究竟屬於榧螺科、枇杷螺科,或是錐螺科。他回到佛羅里達州,拿到生物學的學士學位和軟體動物學的博士學位。他周遊赤道各國;在斐濟的街上迷路得一塌糊塗;在關島和塞席爾遭劫;他發現雙殼貝的新物種、象牙貝的新科目、一種新的織紋螺、一種新的脊鳥蛤。

寫了四本書、換了三隻導盲犬、生養了他那名叫賈許的兒子之後,他提前退休,離開教職,遷往赤道以南一百公里的肯亞。他那棟茅草覆頂的小屋坐落於一個小小的海洋公園,位居拉穆群島以北最偏遠的一隅。他五十八歲。終於意識到自己只能理解到這個地步,軟體動物學只會引發更多疑問,拖累了自己。他察覺自己從未理解千變萬化的螺貝世界:為什麼是這種網格花紋?為什麼有這些介殼、這些結瘤?從許多層面而言,無知終究是個福分:你拾獲一個螺貝、撫摸它、欣賞它,你說不出為什麼,只能讚嘆它怎會如此秀美。這一切多麼神祕、多麼令人心醉!

每隔六小時,潮水破浪而來,在世間各處的沙灘留下一列列美麗的螺貝。他得以走向它、對它伸出雙手、將它擺在指間把玩;他得以蒐羅一個個令人驚豔的螺貝、知曉它們的名稱、把它們擲進桶中;他的生命因而豐盈,也因而難以消受。

有些早晨,他行經潟湖,圖曼尼在他跟前悠閒地踏水而行,他忽然有股衝動,幾乎不禁俯身敬拜。

     **

兩年前,他的生命忽然出現一個意想不到的變化,事態曲折發展,有如螺旋般急轉直下,既是不可避免,也是難以捉摸,你若伸出大拇指摸摸角螺,探索它的螺線,輕撫它平坦的螺肋,摸著摸著,突然觸及凹凸不平的殼口,沒錯,就是那種感覺。 他當時六十三歲,那天早晨,他到小屋後面的海灘走走,腳趾頭輕輕撥弄一隻蒼白的海參,忽然之間,圖麥尼大聲吠叫,往前飛奔,急急衝到海灘另一頭,頸鍊叮噹作響。拾貝人隨後追趕,結果追上了南希。南希中暑,語無倫次,穿著卡其布的休閒服在海灘上徘徊,好像從一架七四七客機墜落,自雲層跌到地面。他把她帶進屋裡,扶她躺在他的小床上,餵她喝些溫熱的香料奶茶。她顫抖得非常厲害;他用無線電呼叫卡必盧醫師,醫師乘船從拉穆市趕了過來。

「她在發燒,」卡必盧醫師斷言。醫師潑了一些海水到她胸口,弄濕了她的罩衫和拾貝人的地板。當她漸漸退燒,醫師告辭離去。她睡了兩天兩夜,都沒醒。沒有人上門找她──無人來電,也無水上計程車載著慌張失措的美國人急急駛入潟湖四處搜尋──這倒讓拾貝人相當訝異。

一復原到有體力說話,她馬上講個不停。她滔滔傾訴令她心煩的私事,源源吐露她的隱私,頭頭是道講了半小時,這才坦承她拋家棄子,離開了先生和小孩。她說她光著身子在家裡的游泳池漂浮,忽然之間,她意識到她的生活──兩個孩子、三層樓的都鐸式樓房,奧迪休旅車──全都不是她想要的。當天她即刻離家。旅經開羅的途中,她遇見一個信奉佛教的男子,從他那裡識知「內靜」、「心境的安寧」等字眼。她正要前往坦尚尼亞跟他同居,不料途中感染了瘧疾。「但你瞧瞧!」她雙手一攤,興奮地說。「結果我來到了這裡!」好像這就一切底定。

拾貝人悉心照料,專心聆聽,幫她烤片吐司。她每三天就陷入寒顫與囈語的狀態。他跪在她身旁,徐徐在她胸口潑灑海水,一如卡必盧醫師先前的指示。

大多時候,她似乎沒事,喋喋不休地傾吐她的祕密。他以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地迷戀著她。在潟湖中,她呼喊他,他使盡全力穩穩地向她游去,讓她瞧瞧他這副六十三歲的身軀所能展現的泳姿。在廚房裡,他試圖幫她烹製煎餅,她格格輕笑,跟他保證煎餅可口極了。

後來有天午夜,她爬到他身上。他尚未全醒,兩人就做了愛。事後他聽到她啜泣。性事讓人落淚嗎?「妳想念妳的小孩,」他說。

「不。」她的臉埋在枕頭裡,話語模糊不清。「我再也不需要他們。我只需要平衡。心境的安寧。」

「說不定妳想念妳的家人,這很自然。」

她轉向他。「自然?你似乎不想念你的小孩。我看到一封封他寄來的信。我可沒看到你回覆任何一封。」

「嗯,他三十歲了……」他說。「而且我並沒有拋家棄子。」

「你沒有拋家棄子?這裡距離你家三兆萬英里!這是哪門子退休?沒有清水,沒有朋友。小蟲在浴缸裡爬來爬去。」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究竟想要什麼?他出門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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