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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王鷗行
       Ocean Vuong
譯者:何穎怡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1年03月05日
定價:360 元
售價:28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64頁
ISBN:9789571386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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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讓我再以我的生命為基礎,用我的文字建這一小方地,看看,能不能再給你一個中心,好嗎?──邱妙津

我想告訴你事實,可是我已經說過了那條大河。──瓊‧蒂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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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重來一遍。

親愛的母親:

我書寫,是為了接近妳,雖然我每寫下一字,跟妳就多了一個字的距離。我書寫,是為了回到過去,回到維吉尼亞州休息站的廁所,妳滿臉驚恐瞪視飲料販賣機上方的公鹿標本,多叉鹿角陰影映在妳的臉面。回到車上,妳不斷搖頭說:「我不明白這是幹嘛?人們看不出那只是屍體嗎?屍體就該送牠上路,而不是以那模樣永遠困住。」

現在我回想那隻公鹿以及妳的瞪視,牠的黑色玻璃眼珠有妳的倒影,扭曲困在無生命的鏡子裡。嚇到妳的不是梟首動物荒誕高掛,而是標本象徵了永不結束的死亡,人們到廁所解放,經過牠,牠便再死一次。

我書寫,是因為大家說千萬別用「因為」一詞為句首。但我不是在造句,而是想解放。因為我聽說,自由不過是獵人與獵物之間的距離。

秋日。密西根州某處上空,一群超過一萬五千隻的帝王斑蝶開始年度南遷。從九月到十一月,牠們一次搧動一翅,就這樣從南加拿大和美國飛到墨西哥中部過冬。

牠們棲息人間,鐵鏈圍籬、因衣物重量而顯得線條模糊的曬衣繩、褪藍色的雪佛蘭引擎蓋與窗櫺都是牠們的停駐點,翅膀緩緩朝內,彷彿要收起,旋即一拍,飛入空中。

只要一夜霜寒便能凍死整代帝王斑蝶。因此,活著,關乎時間,關乎時機。

我五歲還是六歲時惡作劇,從走道門後跳出,衝妳大叫:「砰!」妳臉兒皺起扭曲,放聲尖叫,啜泣,靠門捧胸大聲喘氣。我滿臉困惑,玩具軍人頭盔歪斜。我只是美國小孩,模仿電視演出。我不知道戰爭仍跟著妳,不知道另一場戰爭即將開始,一旦深入妳心,便永不離開,只會不斷迴響,形成妳孩兒的那張臉面。砰!

三年級上「第二語言英文課」(ESL),我在老師卡拉罕太太協助下,閱讀了我愛上的第一本書,那是派翠西亞.波拉蔻(Patricia Polacco)的童書《轟雷蛋糕》(Thunder Cake),一個小女孩跟她的祖母看到綠野遠處暴風成形,她們沒去關窗,沒給大門釘木條,而是烤蛋糕。這舉動解開我的枷鎖,多麼危險又違背常理。卡拉罕太太站在我身後,在我耳邊細語,我彷彿深深捲入語言漩渦。在她的話聲裡,故事逐漸展開,狂風席捲,當我複述那些字,又再席捲一次。暴風眼裡烤蛋糕;舔食危險的糖霜。

妳第一次打我,我應該是四歲。一隻手。一巴掌。一個懲罰。我的嘴一陣火辣。

那次我想教妳讀寫。我學卡拉罕太太,嘴貼近妳的耳朵,手蓋在妳手上,字在我們的身影下移動。但是這個舉動(我教妳學)反轉了上下尊卑,也顛倒了我們的身分,後者在這個國家本就細若一線羈絆。幾次結巴與錯誤,字句扭曲,卡在喉嚨,失敗羞愧,妳用力闔上書本,說:「我不需要學認字。」妳的表情碎裂,推開桌子,說:「我有眼睛可以看,不也走到今天了?」

遙控器那次。我的小手臂一條瘀青,跟老師說謊:「捉迷藏時跌倒了。」

還有,四十六歲那年,妳突然著迷著色。一天上午,妳說:「咱們去沃爾瑪,我要買著色書。」接下來數月,妳以各種顏色填滿兩手的空間——洋紅、朱砂、鉻黃、藍灰、青綠、肉桂,妳全不會發音。妳每天趴在著色本前數小時,塗出農場、牧地、巴黎、疾風平原上的兩匹馬,以及黑髮女孩,她的臉,妳沒上色,白的。妳把成品掛滿屋,像小學教室。我問妳:「幹嘛想著色?為什麼是現在?」妳放下寶藍色畫筆,如夢望著畫到一半的庭院說:「我就是遁入裡面一會兒,但是我能感覺裡面的一切。就像我在這裡,在這個房間一樣。」

那次,妳把整盒樂高扔到我腦袋。硬木斑斑血跡。

妳給湯姆斯.金卡德的房子塗色,說:「你曾創造一個場景,然後把自己放到裡面嗎?你曾站開來,看著自己的背影逐漸走遠,深入場景嗎?」

我該怎麼告訴妳,妳說的正是寫作。我該怎麼說,妳與我,到頭來畢竟很接近,我們的手雖放在不同紙上,手影卻逐漸合而為一?

妳包紮我的額頭,說:「我很抱歉。拿外套,咱們去吃麥當勞。」我拿麥克雞塊沾番茄醬,腦袋勃痛,妳看著我說:「你必須長高長壯,知道嗎?」

昨天我重讀羅蘭.巴特的《哀悼日記》(Journal de deuil),母親死後一年裡,他天天記日記。他寫,我認識了母親的身體,先是生病,而後死亡。閱讀至此,我停住,決定寫東西給妳。寫給還活著的妳。

那些年,月底的星期六,繳完賬單,如果還有錢,我們就去逛商場。人們精心打扮是上教堂或者參加晚宴。我們盛裝出門,是去I-91公路旁的購物中心。妳會早早起床,花一小時化妝,穿上最好的黑色亮片洋裝,配上僅有的圓形金耳環與黑色緞面鞋。然後,妳彎下身,抹一把髮油到我頭上,梳齊。

陌生人看到我們,無法想像我們在法蘭克林道上的小雜貨店買東西,店門口扔滿用過的食物券收據。以食物券購買的主食,譬如蛋與牛奶,比郊區貴上兩倍。木箱裡躺著乾癟有傷痕的蘋果,沾濺了上排貨架冰塊融化後的豬排滴血。
妳指著歌帝梵巧克力說:「咱們買點騷包巧克力。」我們會挑揀五到六片巧克力,放在小紙袋裡。我們逛商場,通常只買這個。然後來回傳遞巧克力,直到指尖漬黑甜膩。妳舔著手指說:「這就是享受人生。」一整個星期替人美甲,妳的粉紅指甲油都剝落了。

還有那一次,妳握緊拳頭,在停車場大叫大嚷,夕陽將妳的頭髮勾成紅色。我雙手抱頭,阻擋指節砰砰落下。

那些星期六,我們漫步商場,直到店家一一拉下鐵門。我們步行前往街底的站牌,我們的氣息漂浮,妳的妝容乾了。除了彼此的手,我們雙手空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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