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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跋/洪明道
評析/林新惠
內文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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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新人間叢書
作者:朱嘉漢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0年05月29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72頁
ISBN:978957138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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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跋/洪明道評析/林新惠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第一章  把自己折疊的男人

他一直想要拯救的那個人已經被抹去了。
    
像是將玻璃窗上的半透明污漬、雨水流過後宛若溪川的細痕、鴿子屎,用抹布沾點水輕輕擦掉後的樣子。乾淨得如同因擦拭而留下來痕跡的比他們刻意為之的多。他知道同志們都有徹底的覺悟了:他們將留下的,並不是存活過的痕跡,而是被抹去的痕跡。他的同類們,關係始終游離,充滿了衝突、不信任、背叛與密報。只是在最後,以完美的技術抹拭乾淨,成了共同的命運,雖然無緣知曉,但也不重要了。
    
他仍有一點點不甘心,想大聲對誰抗議一下。等在面前的,怎會是全然背離他們所願的死。即使他們仍然年輕,但命運使然,他們看待前幾年的革命歲月猶如前世蒼老。
    
他們等待。死,本該如武士切腹。他,以及他的朋友們,充滿奇想地企盼這種形式的死亡。因其乏味,才有條件在那一切的行動裡,專心地製造死亡。他們在想像中,練習能夠每次都召喚出精確無比的想像畫面與細節。切腹是最無言的死,因為他認為所有的思考或是語言,存在不得不呼應的黑暗。那是人的存在在面對難以承擔的黑暗時的吶喊。切腹這樣無須言語,甚至扼殺言語的死,如此光明。光明得像是直視烈日。
    
不怕孤獨的他們,卻怕極了孤獨的死。他們暗中交流,以化名與暗號,互相帶著假面打交道時,也許都想過他們是怎樣的以死誓盟。他們的命,如此朝不保夕,不殃及親友已是萬幸的有罪之身(儘管大部分的他們,甚少真正傷害過任何人)。生死互繫,產生一種錯覺:每一回任務的完成,躲過眼線後,都感覺自己的命是被拯救的。於是,與理智不相符地,他一次次投入、以身犯險,皆感到救贖。原來該死的那條命,被上天允諾多延長一些。久了,命感覺是偷來的。直到死亡到臨,才能卸下責任,完成最後的任務了。
    
一個人的犧牲,與另一個人的承繼,啊這宇宙裡無盡的沈默地被奴役的我們啊,這樣代代相傳。這族類,受思想毒害之人,妄想著走在人類命運的前端,以自身死換取,不,是下注,賭那他們無權享用的未來。這讓他們有安心感。因為踏上這條路,多半都不是他們自己選擇的。沒有人強迫,可總是太晚察覺自己已經在這條路上。秘密發芽,細絲朝向四面八方,你不知道如果選擇切斷關係,會留下多少把柄在他人手上。他們彼此不去談論動機,沒興趣知道亦無打算讓人知道為何參與革命事業,他猜測真正的原因,他與大家是一樣的。其實根本沒有確切的時間點與動機,慷慨激昂所說的理由只是藉口,他感覺總像抽到一個比較不好的籤,在野球場上站在一個他不想待的位置,等著球朝他不懷好意地飛過來。
    
他想,至少,他應該有權利選擇怎樣的死。其實,過去除了組織開會必要表演的激烈陳詞之外,點燃熱血燒毀理智的儀式後,他內心裡甚少有仇恨的,不管是對日本人,或是對於階級。他僅僅以最單純的方式去相信,反抗就是歷史推動的方式,終有一天是由歷史上受壓迫者的後裔來接管世界。那世界不見得更好,然而沒有革命或抗爭的需要了,或許有思想的人就可以做點別的事了。他單純信仰,以至於,面對形象模糊的敵人,喊著要打倒的敵人們,既然敵強我的態勢如此明顯,他們註定不見天日,妻離子散、顛沛流離,至少他們這群渺小的生命該有權決定該怎麼死。例如可以尊嚴一點,體面一點,面對行刑者與圍觀的群眾,他可以暢所欲言。被取笑也好,被同情也好,被咒罵也好,被忽視也好,至少那樣的舞台上,他可以安然給出自己的生命。
    
直到他發現世界變動得如此快,走了一批統治者,卻來了另一批。這時已經無法分辨敵人或目標,因為他們不再匿蹤。他們依然是絕對的劣勢,卻遭到天羅地網的拘捕。他們大多數人在十幾年前就坐過牢,早在那時,他們的革命希望已被澆熄。這回,全島大屠殺,他們這群過去的共產黨人,再度成為目標。這回,不再是摧毀組織與改造思想那麼簡單。他身邊的同伴一一消失,不知道是被抹去,還是順利逃亡都無從得知。
    
這情勢與過往不同,他們的死實在太輕了。輕,而且無比孤獨。他人的死,或精確來說是消失,讓他感到無比孤獨。    
    
他才突然開始惶恐,羞恥地向家人求助。於是開始那猶如影子般扁平的折疊生活。也是那時候開始,他才知道時間是具體的、甚至可觸的,只是我們就像每個奢侈的呼吸者,沒有察覺到空氣是多大的恩賜。他把自己折疊,壓平,再折疊,在夜深人靜時,也幾乎聽不到自己的呼吸聲,只有一顆心臟怎樣也跳不停,吵得他時常失眠。他學會緩緩地讓尿意流出,在龜頭打開的小小縫隙,用尿壺接著不發出聲響。他把一切動作化作最簡,漸漸縮著,變成一顆蛋,等待哪天把自己孵出來。他與想像的聲音對話。他感覺,自從進入這靜止的逃亡時間後,已經失去言說的能力。他練習很久了,假如有一天再度深陷囹圄,要保持意志,以沈默的方式,在自己的腦袋裡創造最大的自由。他將會決定絕食,同時用思考把自己餵滿,然後在行刑槍隊面前,徹底藐視死亡。他沒想過日本會真的戰敗,在面對這敵人時會如此懼怕。也沒想過,他在怯懦之下會躲在大姊家的閣樓裡,思想跟存在ㄧ樣,輕易的在被逮到之前就自行抹去了。他的思想、信念、夢想、骨氣,就像陰暗裡流出的尿液,緩緩地流掉了。
    
他認識到,這是屈辱的形式。

那時他聽到風聲,原來匆匆召集凌亂組織就地鳥獸散。他一路躲藏,像個行走的瘟疫驚擾他認識之人。他發現,在轉瞬間,熟識者皆成陌生人。他在這世間已被放逐。記憶裡的家鄉不是這樣的。他才注意到,放眼望去,街道上,家家戶戶大門緊閉,連窗口都不留隙。他沿著山林的邊緣走,迷途地繞行到新竹。在巷口等到深夜,小心翼翼地敲了大姊出嫁後所住的朱家大門。
    
大姊應門,像是早有準備。她接納了他,一點慌亂的感覺也沒有。當然可能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現實窘迫,像是被虎狼前後包圍,此時救助者除了伸手,被救助者除了緊緊抓住,別無他法。也許這是一連串的災難的開始,也許他會連累家人,也許他會被告發。他沒有機會去交待細節了,譬如他所犯的罪、他敵人可能會以怎樣的方式逮住他、若是不幸被抓住了會怎樣地連累到窩藏他的人。他甚至不確定大姊究竟知情多少。她怎麼看待他的呢?這一切無從確認,猶如暗中走鋼索,一不留神便是深淵。
    
他被大姊領上樓梯,塞進閣樓,來不及探問姊夫(保守的姊夫會同意收留自己嗎?)。只有在微光中,回頭瞥見幾年前從日本讀完商科的外甥探出頭來,那俊秀的眼眉透露出哀戚。他想,他們應該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有一種知識是關於未來的。你不了解過去的始末與細節,也未必清楚現況的輪廓,可是對於即將到來的命運,卻是無比清晰。猶如在屠宰廠待宰的豬隻。

……

第三章 寡婦
一·

後來,在大家的回憶中,她是非常「?洒落」的女人。
    
她與她四個女兒,儘管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地方上也沒有人敢輕賤她們。稍微知情者,在稍微輕鬆、安心的私密場合,忍不住想提起她的秘密,卻又不敢再說下去。像是關於她的所有一切,如此攤開、光明,讓人有點困惑,想要打聽什麼耳語,或是妄自猜測者,皆在某種奇特的心思下自制。未必是恐懼,大抵上比較像是不安。知道了太多,恐怕也沒有好處,甚至危險。像是某種自我保護本能阻止人們向她打探。
    
簡單來說,她的樣子,太不像是個遺孀了。實際上,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她丈夫是生是死,然而她就如此理直氣壯的,不像寡婦地活著。
    
這太奇怪了。如果你有認識一兩個像她那樣遭遇的人,你多半會看到一個顏色被徹底抽掉的靈魂,眼睛最中央的瞳仁染上難以察覺的灰,稍稍地放大,像是死屍緩慢的變化。你也許會說,未必是這樣的,也有一些較勇敢、較硬頸,不但能生存,還能漫長的熬、常久的鬥,纏鬥到黑夜過去。可是即使是那些鬥士般的身影,你總會在難以察覺的瞬間,看到他們身上永恆的傷。時光大把大把流逝,痛苦被清洗,屈辱被清洗,來不及哀悼便下葬的各種記憶。卻是那躲過一劫的看不見的傷口,待在那些倖存者身上,現形時仍然會皮開肉綻。那也許無關緊要。儘管好不了,但並非致命傷。也許這個傷令人感到不適、折磨,也許它會嚙食生命令人少活幾年,那也無所謂了。煎熬在所難免,快不快樂已不再考慮,他們所追求的,到了最後,所有的仇恨、懊悔、憤怒或羞辱已經化為一顆細小而堅硬的核,撐著挺著只是為了與時間本身對抗。看到了最後,還能是什麼?他們像是開始褪色的照片、漆開始剝落的牆、花瓶裡開始發臭的水、癱在雨後爛泥的花瓣、開始淤積的港、眾人皆遺棄遠走的村莊。令人安慰的是,除了時間外沒有其他的敵人;令人悲傷的是,這場仗始終會輸的,而且已是輸了第二回,因為早在進入這樣的狀態前,在進入對抗起漫長的恐怖時代前,他們就是失敗者了。
    
那個女人不見得是唯一的。不過至少在她所生活的圈子,她予人的印象,都與承擔相同命運者有所區別。偶爾,還有些人不諒解她。更奇怪的是,那些敵意,又在她身上特別容易被化解。
    
忘了是誰說過,試探她,像是照鏡子。無論你從哪個方面,用什麼方式,帶著怎樣的意圖,光明磊落的或卑鄙可恥的心態,面對那女人,她總是會回應的。預期著某種衝突,某種尷尬,像是大晴天裡轉瞬間席捲天地的驟雨,或是一種無望的抵抗,拼死命守住的最後一線尊嚴,在她身上都看不到。不管什麼時候遇到她,甚至打擾她,她總會招待你。有時在街上遇著了,寒暄兩句,她往往能順手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兩樣新奇的糖果、餅乾、飾品當作禮物。帶著一種純真的和善贈與你,像是鼓勵著你,撫一撫傷口,往前走。你總會得到回應。然後你也會同時發現,你所得到的,其實正是你期待的樣子,符合得令人起疑。她反映的,僅是將你的慾望、好奇、偷窺欲、憐憫、妒忌、猜忌,原原本本的還給你。不管你想知道什麼,她都給你想要的答案。然後,你會在離開以後,發現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自問自答。你懷疑起這一切的問答,也懷疑她的用意,可是最終,你懷疑的對象,往往回到那個正在懷疑的自己身上。
    
後來,很少有人問她了,畢竟一個照得太清楚的鏡子,不會有人想多看一眼。
只是沒有人敢認真地詢問,不帶任何預設與假想、單純的想要了解,關於她與她的丈夫的故事。

她的名字叫盆。對於這名字,她沒有喜歡或不喜歡。她家在永樂町通開間布店。從小她在布團裡打轉,習慣每個布料的紋理、染印、重量,也聽熟了每塊布的來源或用途。她不靠大人教導,僅憑眼睛辨認花紋、織法、布料、顏色,用耳朵傾聽布料間的摩擦聲、剪布聲與繃布聲,她嗅得出不同的染印下每個顏色留下的獨有味道,還有她的指尖,觸過成千上萬種布,她甚至可以揣測出同一批布料中些許的差異。父親曾寄望盆可以學學怎麼做衫,車衫縫衫漿衫,或去紡織廠當女工。她沒有反對,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閃躲,毫不為難雙親。
    
她上學以後,成績不特別優異,然而每一次的測驗都能過關。尤其日語與英語學習上面突出,展現語言上的天份。很多人都搞不懂這麼這麼寡言的少女,怎麼說起外語這麼優雅,甚少有人知曉她有雙擅長傾聽的耳朵。
    
她將許多事都放在心裡,沒有壓抑,就是放著,輕鬆地。她不知父親的期許,當個聚寶盆,放進一點財富,就會積起更多金銀財寶。或至少,沒有富貴,也該多些福氣。父親沒想過,如果真的如他盼望,成了聚寶盆。那麼即使聚了財富,或是福氣,那些還是永遠沒有她的份。不論是放進去的,或生出來的。
    
幸好,盆也不在意這些。她僅僅是不分貴賤、稀少或多餘、恩賜或詛咒、美麗或醜陋、乾淨或髒污、在地或外地、純粹或混雜、善良或邪惡、真實或虛假,都可以暫時放在她那,等待哪天領取,沒有時限。需要的人總是能找到她,或是她總會找到需要她的人。她不知道怎麼形容,那些寄放在她那的是什麼。後來她索性統一稱為「心事」了。寄放,不是強迫她接受,儘管她的態度與全盤接受沒有差別。沒有人要她保守秘密,但對於所有寄放心事的人來說,沒有一個地方比這裡更安全了。盆,聚著他人心事,毫無壓力,以至於羞恥的、令人見笑的心事,在寄放的那一刻,也彷彿找到最好的暫時安置。她明白自己的「器」,沒有濫用。或者該說,她不曾真的使用過。她是給人用的,假如有需要的話。她覺得這樣很好。
    
若有人問起,那麼她自己的心事呢?她或許會說,她只要裝得下一件心事的空間就夠了,而這樁心事還出現。

關於未來,盆決定爭取公費的名額,進入醫院,學習成為一位看護婦。
    
看護婦的要求嚴苛,盆與台籍的朋友扶持著。她必須經過生理解剖、一般護理、內外科學、小兒科學、婦產科學、眼科學、耳鼻喉科學、牙科學、皮膚科的訓練,也當然包括藥劑、細菌學、繃帶、急救、傳染病學等專業技能。
    
這些專業遠超過她一開始的想像,認識人體的構造、肌理、組織同時,也把她整個人拆解又重組一般。她還是把這些吞下去,不假思索地,漸漸也渡過艱難的時期。到了實際學習包紮、注射、急救處理時,她開始找回從容。她暗自欣喜先前的猜想沒錯,她最大的天份在於表面。她可以藉由觀察或觸摸表面,知道眼前這個病人需要多少的心思來照料。就像她過往在布店裡,可以從細小的觀察知道客人的需求。對她來說,世間很複雜,可是人的心思不難猜想,至少就她想要知道的部分來說,並不難知道。
    
現在她更確定了,人世間並沒有真正謊言,畢竟謊言無所不在,生活當中需要各種謊言才能好過些。她與其他人不同。在她眼中,各種由於內心某些檻,或思量計算而說出的謊言,其實無傷大雅。她有了屬於自己的哲學。各種謊言,她皆能察覺背後隱藏的訊息。甚至在謊言底下,被遮掩過後的訊息,對她而言,呼喚反而更強烈,更真摯。她眼裡,謊言與真話之間無法如此區辨,畢竟許多說真話的時刻,也同時在遮掩的某些事。
    
她並不想知道所有人世間的真相。只是暗自地希望自己,每個來找她的人,或她找到的人,她都能妥善的,暫時的,安置起他們。就跟她收納著他人的心事一樣。
    
看護士這條路父親十分支持,不但體面,也省去了家裡的負擔。對於將來的婚嫁而言,也是很好的選擇。盆的修業第一年結束了,也習慣了泰半的醫院文化,剩下的一年讓她感到十分光明。    
    
她休假的時候會回到家裡的布店幫忙。看護婦的職業方向確定後,家人對於她假日的幫手,感到相當溫暖。父親知道盆沒有心眼,他認為這是優點。唯一的擔憂是,盆會不會對未來也沒有盤算呢?
    
看到她現在這樣,不禁放心。剩下的,就只有婚事了。父親不急,看著成年的女兒盆,想想當初對她的期望,感到有點微妙。似乎這麼多的兒女當中,盆沒有表現出特別有孝,卻在回過身來,兒女紛紛長大投向未來時,發現相對沈默的盆,為這家族甚至身旁的人,攢下某種並非財產的珍貴之物。他想,真要說的話,就是福氣吧。他看著女兒在店裡回身、彎腰、微笑招呼、跑進跑出,心想,盆應該也有足夠的福氣給自己。
    
盆沒有隱藏什麼。就像她自己喜歡自己的名字那般,屬於自己的,就放在盆子的底部。沒有隱藏,只是放在下面,有時被其他東西遮住了。如果對她有過誤解,只要時機到來,總會迎刃而解。
    
父親看著女兒在店裡摩登的姿態,才突然想到,過去希望盆去學女工、家政或縫紉,為什麼都用她的方式避開了。盆沒有反抗過家人,好像對於壹切悉聽安排或逆來順受,卻總是默默安排自己的路。使敏感的父親始終覺得有疙瘩。父親這時才知道原因。盆不是對布店沒有興趣,而是她想做的,其實是買賣這一塊。他觀察著盆在店裡,發現她真有天份。
    
這時,他們家的生意已經不如前,需要多點進口布料的買賣才能支撐。盆這方面的才華讓父親感到怨嘆。面對盆的無悔與大方,父親遺憾無法讓她接手這家店。他利用她在店裡幫忙的有限時間,將所有的經驗傾倒般的教給她。帶著她看貨、批貨、估價、講價、倉庫、批發。盆沒有差異地默默學著,像是父親的左右手。這樣的日子不長,卻是這對父女,藏著所有家人與朋友進行的,屬於兩人的私密幸福。
    
進入第二年,盆的學業得心應手,在學校也頗得人緣。她包紮與注射的方式俐落,也細心能察覺病患的問題。尤其是她的耐心令人激賞,凡她照料過的病患,都無比信任。她實習一陣後,在臺北病院工作。她當時以為,這就是她的一生了。看著他人的生命起起落落,生老病死,自己承接著他人身體,直到自己也終將經歷這回。婚事,就按父母的安排說媒,或是相親都好。職業既然已經任性,之後便不再忤逆父母。
    
只是她沒想到會遇到那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