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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黑蘭讀羅莉塔》新書座談會紀實

譯 者 作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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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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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黑蘭讀羅莉塔(PE0316)
Reading Lolita in Tehran: A Memoir in Books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People
作者:阿颯兒‧納菲西
       Azar Nafisi
譯者:朱孟勳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4年10月25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12頁
ISBN:9571342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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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3

上課第一天的清晨六點,我已經起床,興奮得吃不下早餐,只隨便喝點咖啡,然後慢條斯理沖了個舒服的澡。水順著我的頸子、背部、雙腿而下,我站在那兒彷彿生了根,又好似輕飄飄。多年來,我頭一次感到期待卻沒壓力,不需要像白天在大學教書時一樣忍受那些磨人的儀式,被迫穿規定的服裝,表現出應有的行為和克制的舉止。因為這堂課我所要作的準備是截然不同的。

伊朗的生活如四月天,陰晴不定,反覆無常。政府當局一會兒懷柔,一會兒高壓,讓人無從捉摸。當時在經過一段相當平靜和所謂自由的時期之後,我們又進入了嚴苛的政治氛圍。大學再度成為文化純正主義者攻訐的目標,這些人制定更嚴格的法令,當時大學裡已規定必須男女分班,還懲處了不聽話的教授。

從一九八七年起,我就在阿拉梅塔巴塔拜大學(University of Allameh Tabatabai)任教。該大學被點名為全伊朗自由色彩最濃厚的學院,據說教育當局有某位官員故作誇張,問阿拉梅大學的教授是否以為自己住在瑞士?瑞士已成為西方墮落腐敗的代名詞,凡是不合乎伊斯蘭標準的課程或活動,都會以「伊朗並非瑞士」來奚落一番。

壓力最大的是學生,我聽他們沒完沒了地訴苦,卻愛莫能助。女學生因為上課遲到跑步上樓、在走廊上嘻笑、和異性交談而動輒得咎。有一天莎娜姿在我們討論快結束時,哭著衝進課堂。在啜泣間,她向我們解釋遲到是因為門口的女警衛從她包包裡搜出腮紅,痛斥了她一頓,打算趕她回家。

我為何突然放棄教學生涯?我問過自己無數次。是那所大學的水準每況愈下?別的教授和學生態度日漸冷漠?還是每天都必須和反覆專橫的規章法令搏鬥?

我用絲瓜絡擦過皮膚,憶起大學當局接到我辭呈時的反應,不禁一笑。他們無所不用其極,騷擾我、限制我,監視我的訪客,控制我的行動,不核准我早已合格的終身職,可是等我遞出辭呈,他們卻又忽然可憐起我來,不讓我辭職,令我大為光火。學生揚言要罷課,讓我稍感快慰的是,我後來發現,儘管校方威脅要秋後算帳,學生們仍以行動抵制了頂替我的教授。每個人都認為我會屈服,最後回心轉意。

又過了兩年,他們終於接受我的辭呈。記得有個朋友告訴我:「妳實在不瞭解他們的心態,他們不讓妳辭職是因為他們認為妳沒資格主動求去,他們才有權決定妳的去留。」這樣的專制蠻橫令我忍無可忍。

朋友曾問:「以後妳要做什麼呢?」枯坐家裡嗎?我總告訴他們,我可以再寫一本書。但其實我並沒有明確的計畫,我剛出版了一本有關納伯科夫的著作,其後遺症仍在我生活中餘波蕩漾,至於下一本書的輪廓,我腦海中只有若干模糊的概念。最起碼我可以暫時繼續從事我所喜愛的波斯古典文學研究,不過有一個已在我心中醞釀多時的計畫,才是我的優先考量。多年來,我一直很想成立一個特殊的班,一個能讓我自由發揮的課堂,而不必像在伊斯蘭政權下教書那麼縛手縛腳。我想精挑細選幾個全心投入文學研究的學生來參加,那些由政府欽點,或純粹因為被其他科系拒於門外才選擇英語文學,或認為拿到英文學位對未來生涯有助益的學生,不是我要的。

在伊朗教書,一如其他行業,必須在政治的現實和法令的專制下低頭。當政者強迫我們關切的細微末節,往往嚴重破壞了教書的樂趣,假使大學官僚最重視的,不是個人工作品質的優劣,而是此人的唇色是否正確、髮絲是否整齊,試問老師如何能好好教書?當教職員全神貫注於如何把海明威小說中的「葡萄酒」一詞盡數刪除,當他們認為勃朗特(Bronte 包容姦情而不教她的作品,試問老師如何專心從事自己的工作?

有位畫家朋友點醒了我。她初以寫生為主,題材多半是廢棄的房間、荒蕪的屋舍和被丟掉的婦女照片。後來她的作品轉趨抽象,在最近一次個展中,她的畫面上只剩大片的叛逆色彩,例如我起居室的那兩幅,只見幽黯的色塊上綴著小小的藍點。我問她怎會從現代寫實主義轉為抽象主義,她說現實已變得黯淡荒涼,令人無法忍受,如今我只能畫出夢想中的色彩。

「夢想中的色彩。」我自言自語從淋浴間跨出,踏上冰涼的地磚。我喜歡。多少人能有機會畫出夢想中的色彩?我套上寬大的浴袍,從水溫暖的懷抱進入浴袍貼身的保護,感覺很舒服。我赤著腳走進廚房,在我最喜歡的紅莓圖案馬克杯裡倒了些咖啡,然後忘情坐進走廊上的躺椅。

這堂課就是我夢想中的色彩,開這堂課需要主動脫離已轉為橫逆的現實。我極度渴望抓住自己少有的樂觀心情,因為在心底深處,我並不知道這計畫最後會走到什麼地步。有個朋友說:「妳知道自己愈來愈封閉,如今又和大學斷了關係,妳與外界所有的接觸將只侷限在一個房間內。妳在這兒會有什麼發展呢?」他問。我踱進臥室更衣,心想躲進自己的夢裡可能是危險的,從納伯科夫作品中的瘋狂夢想家金伯特(Kinbote,編按:後設詩體小說《蒼白之火》的敘述者)和杭伯特身上,我早已瞭解這點。

我挑選學生時,他們的意識形態和宗教背景並未列入我的考量。這樣一個在個人、宗教和社會背景上截然不同甚至相互抵觸的混合團體,居然能對共同的目標與理想始終如一,使我日後將其視為這堂課的一大成就。我特意挑選這幾位女生有個原因,她們身上都帶著脆弱夾雜勇敢的奇異特質。她們是一般人所謂的獨行俠,不屬於任何群體或派別。我之所以欣賞她們,不僅因為她們的求生能力,也因為她們踽踽獨行的人生。瑪納曾建議,何不稱呼這課堂為「自己的空間」,呼應吳爾芙(Virginia Woolfe)「自己的房間」。

那第一個早晨,我花了比平常久的時間挑選衣服,試過各式各樣的衣服後,終於選定紅色條紋襯衫和黑色燈芯絨牛仔褲。我仔細化妝,塗上鮮紅色唇膏。正在戴小小的金耳環時,我突然慌了起來。萬一不成功呢?萬一她們不來呢?

千萬別這樣!我央求自己,拜託拜託,至少把所有的疑懼往後挪五、六小時。我穿上鞋,走進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