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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高老頭(精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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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頭(精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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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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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也妮.葛朗臺(精裝版)(XE00055)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世界歷代經典寶庫
作者:巴爾札克
譯者:傅雷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1年10月01日
定價:400 元
售價:31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精裝/272頁
ISBN:978957139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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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產者的面目

某些外省城市裡面,有些屋子看起來像最陰沉的修道院、最荒涼的曠野、最淒涼的廢墟,令人悒鬱不歡。修道院的靜寂、曠野的單調,和廢墟的衰敗零落,也許這類屋子都有一點。裡面的生活起居是那麼幽靜,要不是街上一有陌生的腳步聲,窗口會突然探出一個臉孔像僧侶般的人,一動不動,黯淡而冰冷的目光把生客瞪上一眼的話,外鄉客人可能把那些屋子當作沒有人住的空屋。

索漠城裡有一所住宅,外表就有這些淒涼的成分。一條起伏不平的街,直達城市高處的古堡,那所屋子便在街的盡頭。現在已經不大有人來往的那條街,夏天熱,冬天冷,有些地方暗得很,可是頗有些特點:小石子鋪成的路面,傳出清脆的回聲,永遠清潔,乾燥,街面窄而多曲折,兩旁的屋子非常幽靜,坐落在城腳下,屬於老城的部分。

上了三百年的屋子,雖是木造的,還很堅固,各種不同的格式別有風光,使索漠城的這一個區域特別引起考古家與藝術家的注意。你走過這些屋子,不能不欣賞那些粗大的梁木,兩頭雕出古怪的形象,蓋在大多數的底層上面,成為一條黝黑的浮雕。

有些地方,屋子的橫木蓋著石板,在不大結實的牆上勾勒出藍色的圖案,木料支架的屋頂,年深月久,往下彎了;日曬雨淋,椽子已經腐爛,翹曲。有些地方,露出破舊黝黑的窗檻,細巧的雕刻已經看不大清,窮苦的女工放上一盆石竹或薔薇,窗檻似乎就承受不住那棕色的瓦盆。

再往前走,有的門上釘著粗大的釘子,我們的祖先異想天開的,刻上些奇形怪狀的文字,意義是永遠沒法知道的了:或者是一個新教徒在此表明自己的信仰,或者是一個舊教徒為反對新教而詛咒亨利四世。也有一班布爾喬亞刻些徽號,表示他們是舊鄉紳,掌握過當地的行政。這一切中間就有整部法蘭西歷史的影子。一邊是牆壁粉得很粗糙的,搖搖欲墜的屋子,還是工匠賣弄手藝的遺物;貼鄰便是一座鄉紳的住宅,半圓形門框上的貴族徽號,受過了一七八九年以來歷次革命的摧殘,還看得出遺跡。

這條街上,做買賣的底層既不是小鋪子,也不是大商店,喜歡中世紀文物的人,在此可以遇到一派樸素簡陋的氣象,完全像我們上代裡的習藝工廠。寬大低矮的店堂,沒有鋪面,沒有擺在廊下的貨攤,沒有櫥窗,可是很深,黑洞洞的,裡裡外外沒有一點裝潢。滿板的大門分作上下兩截,簡陋的釘了鐵皮;上半截往裡打開,下半截裝有帶彈簧的門鈴,老是有人開進開出。門旁半人高的牆上,一排厚實的護窗板,白天卸落,夜晚裝上,外加鐵閂好落鎖。

這間地窖式的潮溼的屋子,就靠大門的上半截,或者窗洞與屋頂之間的空間,透進一些空氣與陽光。半人高的牆壁下面,是陳列商品的位置。招徠顧客的玩意,這裡是絕對沒有的。貨色的種類要看鋪子的性質:或者擺著兩三桶鹽和魚,或者是幾捆帆布與繩索,樓板的椽木上掛著黃銅索,靠牆放一排桶箍,再不然架上放些布匹。

你進門吧,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乾乾淨淨的,戴著白圍巾,手臂通紅,立刻放下編織物,叫喚她的父親或母親來招呼你,也許是兩個銅子也許是兩萬法郎的買賣,對你或者冷淡,或者殷勤,或者傲慢,那得看店主的性格了。

你也可看到一個賣酒桶木材的商人,兩隻大拇指繞來繞去的,坐在門口跟鄰居談天。表面上他只有些基本的酒瓶架或兩三捆薄板;但是安茹地區所有的箍桶匠,都是向他碼頭上存貨充足的工廠購料的。他知道如果葡萄的收成好,他能賣掉多少桶板,估計的準確到最多是一兩塊板上下。一天的好太陽教他發財,一場雨水教他虧本:酒桶的市價,一個上午可以從十一法郎跌到六法郎。

這個地方像都蘭區域一樣,市面是由天氣作主的。種葡萄的、有田產的、木材商、箍桶匠、旅店主人、船夫,都眼巴巴的盼望太陽;晚上睡覺,就怕明早起來聽說前晚結了冰;他們怕風、怕雨、怕旱,一會兒要雨水,一會兒要天時轉暖,一會兒又要滿天上雲。在天公與塵世的利益之間,爭執是沒得完的。晴雨錶能夠輪流的教人愁,教人笑,教人高興。

這條街從前是索漠城的大街,從這一頭到那一頭,「黃金一般的好天氣」這句話,對每戶人家都代表一個收入的數目。而且個個人會對鄰居說:「是啊,天上落金子下來了。」因為他們知道一道陽光和一場時雨帶來多少利益。在天氣美好的節季,到了星期六中午,就沒法買到一個銅子的東西。

做生意的人也有一個葡萄園,一方小園地,全要下鄉去忙他兩天。買進、賣出、賺頭,一切都是預先計算好的,生意人盡可以花大半日的工夫打哈哈,說長道短,刺探旁人的私事。某家的主婦買了一隻竹雞,鄰居就要問她的丈夫是否煮得恰到好處。一個年輕的姑娘從窗口探出頭來,絕沒有辦法不讓所有的閒人瞧見。因此大家的良心是露天的,那些無從窺測的,又暗又靜的屋子,並藏不了什麼祕密。

一班人差不多老在露天過活:每對夫婦坐在大門口,在那裡吃中飯,吃晚飯,吵架拌嘴。街上的行人,沒有一個不經過他們的研究。所以從前一個外鄉人到外省,免不了到處給人家取笑。許多有趣的故事便是這樣來的,昂熱人的愛尋開心也是這樣出名的,因為編這一類的市井笑料是他們的拿手。

早先本地的鄉紳全住在這條街上,街的高頭都是古城裡的老宅子,世道人心都還樸實的時代——這種古風現在是一天天的消滅了——的遺物。我們這個故事中的那所淒涼的屋子,就是其中之一。

古色古香的街上,連偶然遇到的小事都足以喚起你的回憶,全部的氣息使你不由自主的沉入遐想。拐彎抹角的走過去,你可以看到一處黑魆魆的凹進去的地方,葛朗臺府上的大門便藏在這凹坑中間。

在外省把一個人的家稱作府上是有分量的。不知道葛朗臺先生的身世,就沒法掂出這稱呼的分量。

葛朗臺先生在索漠城的名望,自有它的前因後果,那是從沒在外省耽留過的人不能完全瞭解的。葛朗臺先生,有些人還稱他做葛朗臺老頭,可是這樣稱呼他的老人越來越少了,他在一七八九年時是一個很富裕的箍桶匠,識得字,能寫能算。共和政府在索漠地區標賣教會產業的時候,他正好四十歲,才娶了一個有錢的木板商的女兒。他拿自己的現款和女人的陪嫁,湊成兩千金路易,跑到縣政府。標賣監督官是一個強凶霸道的共和黨人,葛朗臺把丈人給的四百路易往他那裡一送,就三錢不值兩錢的,即使不能算正當,至少是合法的買到了縣裡最好的葡萄園、一座老修道院,和幾塊分種田。

索漠的市民很少革命氣息,在他們眼裡,葛朗臺老頭是一個激烈的傢伙、前進分子、共和黨人、關切新潮流的人物。其實箍桶匠只關切葡萄園。上面派他當索漠縣的行政委員,於是地方上的政治與商業都受到他溫和的影響。

在政治方面,他包庇從前的貴族,想盡方法使流亡鄉紳的產業不致被公家標賣;商業方面,他向革命軍隊承包了一兩千桶白酒,代價是把某個女修道院上好的草原,本來留作最後一批標賣的產業,弄到了手。

拿破崙當執政的時代,好傢伙葛朗臺做了市長,把地方上的公事應付得很好,可是他葡萄的收穫更好;拿破崙稱帝的時候,他變了光棍的葛朗臺先生。拿破崙不喜歡共和黨人,另外派了一個鄉紳兼大地主、一個後來晉封為男爵的人來代替葛朗臺,因為他有紅帽子嫌疑。

葛朗臺丟掉市長的榮銜,毫不惋惜。在他任內,為了本城的利益,已經造好幾條出色的公路直達他的產業。他的房產與地產登記的時候,占了不少便宜,只完很輕的稅。自從他各處的莊園登記之後,靠他不斷的經營,他的葡萄園變成地方上的頂兒尖兒,這個專門的形容詞是說這種園裡的葡萄能夠釀成極品的好酒。總而言之,他簡直有資格得榮譽團的勳章。

免職的事發生在一八?六年。那時葛朗臺五十七歲,他的女人三十六,他們的獨生女才十歲。

大概是老天看見他丟了官,想安慰他一下吧,這一年,葛朗臺接連得了三筆遺產,先是他丈母特·拉·古地尼埃太太的,接著是太太的外公特·拉·裴德里埃先生的,最後是葛朗臺自己的外婆,香蒂埃太太的:這些遺產數目之大,沒有一個人知道。三個老人愛錢如命,一生一世都在積聚金錢,以便私下裡摩挲把玩。特·拉·裴德里埃老先生把放債叫做揮霍,覺得對黃金看上幾眼比放高利貸還實惠。所以他們積蓄的多少,索漠人只能以看得見的收入估計。

於是葛朗臺先生得了新的貴族頭銜,那是儘管我們愛講平等也消滅不了的,他成為一縣裡「納稅最多」的人物。他的葡萄園有一百阿爾邦,收成好的年分可以出產七、八百桶酒,他還有十三處分種田,一座老修道院,修院的窗子、門洞、彩色玻璃,一齊給他從外面堵死了,既可不付捐稅,又可保存那些東西。此外還有一百二十七阿爾邦的草原,上面的三千株白楊是一七九三年種下的。他住的屋子也是自己的產業。

這是他看得見的家私。至於他現金的數目,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大概。一個是公證人克羅旭,替葛朗臺放債的;另外一個是臺·格拉桑,索漠城中最有錢的銀行家,葛朗臺認為合適的時候跟他暗中合作一下,分些好處。在外省要得人信任,要掙家業,行事非機密不可;老克羅旭與臺·格拉桑雖然機密到家,仍免不了當眾對葛朗臺必恭必敬,使旁觀的人看出前任市長的資力何等雄厚。

索漠城裡個個人相信葛朗臺家裡有一個私庫,一個堆滿金路易的密窟,說他半夜裡盯著累累的黃金,快樂得無可形容。一班吝嗇鬼認為這事千真萬確,因為看見那好傢伙連眼睛都是黃澄澄的,染上了金子的光彩。一個靠資金賺慣大利錢的人,像色鬼、賭徒,或幫閒的清客一樣,眼風自有那種說不出的神氣,一派躲躲閃閃的、饞癆的神祕模樣,決計瞞不過他的同道。凡是對什麼東西著了迷的人,這些暗號無異幫口裡的切口。

葛朗臺先生從來不欠人家什麼。又是老箍桶匠,又是種葡萄的老手,什麼時候需要為自己的收成準備一千個桶、什麼時候只要五百個桶,他計算得像天文學家一樣準確。投機事業從沒失敗過一次,酒桶的市價比酒還貴的時候,他老是有酒桶出賣,他能夠把酒藏起來,等每桶漲到兩百法郎才拋出去,一班小地主卻早已在一百法郎的時候脫手了。這樣一個人物當然博得大家的敬重。那有名的一八一一年的收成,他乖乖的囤在家裡,一點一滴的慢慢賣出去,賺了二十四萬多法郎。

講起理財的本領,葛朗臺先生是頭老虎、是條巨蟒:他會躺在那裡、蹲在那裡,把俘虜打量個半天再撲上去,張開血盆大口的錢袋,倒進大堆的金銀,然後安安寧寧的去睡覺,好像一條蛇吃飽了東西,不動聲色,冷靜非凡,什麼事情都按部就班的。

他走過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看見了不覺得又欽佩、又敬重、又害怕。索漠城中,不是個個人都給他鋼鐵般的利爪乾淨俐落的抓過一下的嗎?某人為了買田,從克羅旭那裡弄到一筆借款,利率要一分一,某人拿期票向臺·格拉桑貼現,給先扣了一大筆利息。市場上,或是夜晚的閒談之間,不提到葛朗臺先生大名的日子很少。有些人認為,這個種葡萄老頭的財富簡直是地方上的一寶,值得誇耀。不少做生意的、開旅店的,得意揚揚的對外客說:

「嘿,先生,上百萬的咱們有兩三家,可是葛朗臺先生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家私!」

一八一六年的時候,索漠城裡最會計算的人,估計那好傢伙的地產大概值到四百萬,但在一七九三到一八一七之間,平均每年的收入該有十萬法郎,由此推算,他所有的現金大約和不動產的價值差不多。因此,打完了一場牌,或是談了一會兒葡萄的情形,提到葛朗臺的時候,一班自作聰明的人就說:「葛朗臺老頭嗎?……總該有五六百萬吧。」要是克羅旭或臺·格拉桑聽到了,就會說:

「你好厲害,我倒從來不知道他的總數呢!」

遇到什麼巴黎客人提到羅斯柴爾德或拉法耶特那班大銀行家,索漠人就要問,他們是不是跟葛朗臺先生一樣有錢。如果巴黎人付之一笑,回答說是的,他們便把腦袋一側,互相瞪著眼,滿臉不相信的神氣。

偌大一筆財產把這個富翁的行為都鍍了金。假使他的生活起居本來有什麼可笑,給人家當話柄的地方,那些話柄也早已消滅得無形無蹤了。葛朗臺的一舉一動都像是欽定的,到處行得通。他的說話、衣著、姿勢、瞪眼睛,都是地方上的金科玉律。大家把他仔細研究,像自然科學家要把動物的本能研究出牠的作用似的,終於發現他最瑣屑的動作,也有深邃而不可言傳的智慧。譬如,人家說:

「今年冬天一定很冷,葛朗臺老頭已經戴起皮手套了:咱們該收割葡萄了吧。」
或者說:
「葛朗臺老頭買了許多桶板,今年的酒一定不少的。」

葛朗臺先生從來不買肉,不買麵包。每個星期,那些佃戶給他送來一份足夠的食物:閹雞、母雞、雞蛋、牛油、麥子,都是抵租的。他有一所磨坊租給人家,磨坊司務除了繳付租金以外,還得親自來拿麥子去磨,再把麵粉跟麩皮送回來。他的獨一無二的老媽子,叫做長腳拿儂的,雖然上了年紀,還是每星期六替他做麵包。房客之中有種菜的,葛朗臺便派定他們供應菜蔬。至於水果,收穫之多,可以大部分出售。燒火爐用的木材,是把田地四周的籬垣,或爛了一半的老樹,砍下來,由佃戶鋸成一段一段的,用小車裝進城,他們還有心巴結,替他送進柴房,討得幾聲謝。

他的開支,據人家知道的,只有教堂裡座椅的租費、聖餐費,太太和女兒的衣著,家裡的燈燭,拿儂的工錢,鍋子的鍍錫,國家的賦稅,莊園的修理,和種植的費用。他新近買了六百阿爾邦的一座樹林,託一個近鄰照顧,答應給一些津貼。自從他置了這個產業之後,他才吃野味。

這傢伙動作非常簡單,說話不多,發表意見總是用柔和的聲音、簡短的句子,搬弄一些老生常談。從他出頭露面的大革命時代起,逢到要長篇大論說一番,或者跟人家討論什麼,他便馬上結結巴巴的,弄得對方頭昏腦脹。這種口齒不清、理路不明、前言不對後語,以及廢話連篇把他的思想弄糊塗了的情形,人家當作是他缺少教育,其實完全是假裝的。等會兒故事中有些情節,就足以解釋明白。而且逢到要應付,要解決什麼生活上或買賣上的難題,他就搬出四句口訣,像代數公式一樣準確,叫做:「我不知道,我不能夠,我不願意,慢慢看吧。」

他從來不說一聲是或不是,也從來不把黑筆落在白紙上。人家跟他說話,他冷冷的聽著,右手托著下巴,手肘靠在左手背上。無論什麼事,他一旦拿定了主意,就永遠不變。一點點小生意,他也得盤算半天。經過一番鉤心鬥角的談話之後,對方自以為心中的祕密保守得密不透風,其實早已吐出了真話。他卻回答道:

「我沒有跟太太商量過,什麼都不能決定。」

給他壓得像奴隸般的太太,卻是他生意上最方便的擋箭牌。他從來不到別人家裡去,不吃人家,也不請人家。他沒有一點聲響,似乎什麼都要節省,連動作在內。因為沒有一刻不尊重旁人的主權,他絕對不動人家的東西。

可是,儘管他聲音柔和、態度持重,仍不免露出箍桶匠的談吐與習慣,尤其在家裡,不像在旁的地方那麼顧忌。

至於體格,他身高五呎,臃腫,橫闊,腿肚子的圓周有一呎,多節的膝蓋骨,寬大的肩膀;臉是圓的,烏油油的,有痘瘢;下巴筆直,嘴唇沒有一點油線,牙齒雪白;冷靜的眼睛好像要吃人,是一般所謂的蛇眼;腦門上布滿皺襉,一塊塊隆起的肉頗有些奧妙;年輕人不知輕重,背後開葛朗臺先生玩笑,把他黃黃而灰白的頭髮叫做金子裡摻白銀。鼻尖肥大,頂著一顆布滿血筋的肉瘤,一班人不無理由的說,這顆瘤裡全是刁鑽促狹的玩意兒。

這副臉相顯出他那種陰險的狡猾,顯出他有計畫的誠實,顯出他的自私自利,所有的感情都集中在吝嗇的樂趣,和他唯一真正關切的獨生女兒歐也妮身上。而且姿勢、舉動、走路的架勢,他身上的一切都表示他只相信自己,這是生意上左右逢源養成的習慣。所以表面上雖然性情和易,很好對付,骨子裡他卻硬似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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