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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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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世界歷代經典寶庫
作者:列夫.托爾斯泰
       Leo Tolstoy
譯者:劉文飛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0年10月16日
定價:499 元
售價:39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精裝/568頁
ISBN:9789571383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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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摘錄譯後記



  內文摘錄

第一部

即便在城裡,春天也畢竟是春天,儘管幾十萬人擠在一個不大的地方,竭力糟踐他們居住的土地,儘管他們把石頭嵌進泥土,讓土地寸草不生,儘管他們清除剛剛發芽的小草,儘管他們燃燒煤炭和石油,儘管他們砍伐樹木,驅趕各種鳥獸。太陽暖洋洋地照耀,小草緩過神來,伸出嫩芽,在沒有被斬草除根的所有地方顯示綠意,不僅在林蔭道的草坪上生長,也在鋪路的石塊縫隙間露臉。白樺、楊樹和稠李紛紛展開多汁的芳香新葉,椴樹吐出飽滿的葉芽;烏鴉、麻雀和鴿子不負春意,已開始歡樂地築巢,被太陽曬暖的蒼蠅在牆邊嗡嗡作響。植物和鳥兒,昆蟲和孩子,全都興高采烈。可是大人,成年的大人,卻沒有停止欺騙,他們依然在折磨自己並相互折磨。這些人認為,神聖而又重要的,並非這春天的早晨,並非這造福萬物的世界之美,這能夠造就和平、和諧和愛意的美;神聖而又重要的只是他們杜撰出的那一套人統治人的方式。

比如,省立監獄辦公室的人就認為,神聖和重要的並非所有動物和人全都享有的春天的感動和歡樂,他們認為神聖和重要的是昨晚接到的一紙帶有編號、印章和標題的公文。公文寫明,今日,亦即四月二十八日上午九時之前,須將兩女一男三位在押案犯押去受審。兩名女犯中的一位係要犯,須單獨押解。於是,遵照這道命令,在四月二十八日上午八點,看守長走進又暗又臭的女監走廊。跟在他身後也走進走廊的是一位面帶倦容、滿頭鬈曲白髮的女人,她身穿袖口飾有金絛的制服,腰間繫一根藍邊束帶。這位是女看守。

「您是要提瑪絲洛娃嗎?」她問道,並與這位值班的看守長一同走向走廊裡的一間囚室。
看守長叮鈴?啷地開了鎖,打開囚室的門,囚室裡冒出一股比走廊裡的氣味更為難聞的惡臭,看守喊道:
「瑪絲洛娃,提審!”然後他又掩上房門,等犯人出來。

即便在監獄的院子裡也有一陣清新爽人的空氣,是風把它從田野帶到城裡來的。但走廊裡卻盡是帶有傷寒病菌的空氣,充滿糞便、焦油和腐物的氣味,能讓每一個剛剛走進來的人陷入沮喪和憂鬱。從院子走過來的女看守就產生了這樣的感覺,儘管她早已聞慣惡劣的空氣。她踏入走廊,立時感到疲憊不堪,昏昏欲睡。
囚室裡傳來一陣忙亂聲,有女人的話音和赤腳走路的響聲。

「快點,幹嘛拖拖拉拉的,瑪絲洛娃,我在說你呢!」看守長對著囚室的門喊道。

兩分鐘過後,一位身材不高、胸部十分豐滿的年輕女人腳步輕盈地走出門來,她俐落地轉過身,站到看守身邊,她身著白衣白裙,外罩灰色囚服。這女人的腳上穿著麻布襪,套著囚犯穿的棉鞋,頭上包著白頭巾,幾縷黑色的鬈髮從白頭巾裡露了出來,這顯然有意為之。女人的臉很白,長期被關押的人都會有這樣一張臉,白得就像地窖裡的馬鈴薯長出的嫩芽。她那雙胖嘟嘟的小手和從囚服寬大衣領處露出來的豐滿的白色脖頸,也是這個顏色。在這張臉上,尤其是在慘白臉色的襯托下,一雙烏黑的眼睛顯得十分突出,這雙眼睛閃亮亮的,有些浮腫,但炯炯有神,其中一隻眼睛略微有點斜視。她站得很直,挺著豐滿的胸部。來到走廊,她微微昂頭,徑直看了一下看守長的眼睛,擺出一副唯命是從的姿態。看守長正打算鎖上囚室,一位沒戴頭巾的白髮老太婆卻從門裡探出一張蒼白嚴厲、滿是皺紋的臉來。老太婆想對瑪絲洛娃說幾句話,看守長卻對著老太婆的腦袋推上門,那腦袋縮了回去。囚室裡響起一陣女人的哄笑。瑪絲洛娃同樣笑了笑,然後轉身面對門上裝有鐵柵的小窗。老太婆隔著門湊近小窗,嗓音嘶啞地說道:

「最要緊的是別多說話,說了就別改口,這就好了。」
「有個結果就好,不會更糟了。」瑪絲洛娃說道,搖了搖頭。
「結果當然是一個,不會是兩個。」看守長擺出長官的架勢說道,顯然覺得自己的話很俏皮,「跟我走!」

老太婆的眼睛消失在小窗後面,瑪絲洛娃來到走廊中間,邁著小碎步跟在看守長身後。他倆沿著石階下行,經過比女監區更臭更鬧的男犯囚室,每間囚室的男犯都透過氣窗盯著這兩個人看,他倆來到辦公室,這裡已站著兩名持槍的押解兵。坐在那兒的文書把一份沾染了煙味的文件遞給其中一名士兵,指了指女犯,說道:

「交給你了。」

這士兵是下諾夫哥羅德的農民,有一張帶有麻點的紅臉膛,他把文件塞進軍大衣的翻袖,笑嘻嘻地看著女犯人,同時對著自己的同伴擠了擠眼,他的同伴是一個顴骨高聳的楚瓦什人。兩名士兵押著女犯走下臺階,向出口走去。

出口處的大門上有扇小門,兩名士兵押著女犯邁過小門的門檻進入院子,再出圍牆,走進了一條條石頭街道縱橫其間的市區。

車夫、店員、廚娘、工人和官員紛紛停下腳步,好奇地看著這名女犯。有人搖著頭,心裡想道:「這就是做壞事的下場,不像我們舉止正派。」孩子恐懼地看著這個女強盜,見她被兩名士兵押著,如今什麼壞事也幹不成了,他們這才安下心來。一位農夫賣了自己的煤炭,正在茶館裡喝茶,看到女犯後便走上前來,畫個十字,給了她一個戈比。女犯臉一紅,低下頭,說了句什麼話。

女犯察覺到眾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她並不轉頭,而是用難以察覺的眼神斜視那些看她的人,別人對她的關注讓她感到開心。讓她感到開心的還有這春天的空氣,與監獄裡相比,這空氣是純淨的,但走在石子路面上她卻感到腳有些疼,因為她好久沒走遠路,又穿著不合腳的囚犯棉鞋,於是她盯著腳下,盡量放輕腳步。他們經過一家麵粉鋪,店鋪前有幾隻無憂無慮的鴿子,搖搖擺擺地走來走去,女犯的腳差點踢到一隻灰毛鴿子,這鴿子倏然飛起來,拍打著翅膀,從女犯耳邊飛過,扇起一陣風。女犯笑了笑,然後想到自己的處境,便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女犯瑪絲洛娃的身世十分平常。瑪絲洛娃是一個未婚女奴的女兒,這女奴跟著負責餵養牲口的母親,住在兩個貴族姊妹的村子裡。這位未婚女奴每年都會生下一個孩子,就像鄉下人常有的那樣,她們也給這孩子施洗,可是之後,當媽的卻不願餵養這個意外到來、會影響她做事的多餘孩子,於是,這孩子很快便會餓死。

就這樣一連餓死了五個孩子。五個孩子都受洗了,之後無人餵養,於是餓死了。第六個孩子是女奴與一位過路的茨岡人私通後生下的,是個女孩。她的命運原本也會與前面五個孩子一樣,然而事情湊巧,兩位貴族姊妹中的一位這天偶然來到牲口棚,她是來罵餵牲口的女奴的,因為她們做的奶油有股牛膻味。畜棚裡躺著一名產婦,懷抱著健康漂亮的嬰兒。老小姐一番訓斥,說奶油做得難吃,說不該讓產婦進畜棚,她正想走開,卻看到嬰兒,動了惻隱之心,提出要做這孩子的教母。她為這孩子施洗,後來因憐憫自己的教女,常給孩子的母親送去牛奶和錢,這孩子於是活了下來。兩位老小姐便為女孩取名「撿命兒」。

女孩三歲時,她的母親染病去世。負責養牲口的外婆覺得外孫女是個累贅,兩個老小姐便將女孩養在身邊。這個黑眼睛的女孩出落得十分活潑可愛,兩個老小姐也因為女孩而心生快慰。

兩位老小姐,妹妹索菲婭·伊萬諾夫娜善良一些,小女孩的教母就是她;姊姊瑪麗婭·伊萬諾夫娜則嚴厲些。索菲婭·伊萬諾夫娜給小女孩梳妝打扮,教她讀書,想把她當作養女。瑪麗婭·伊萬諾夫娜卻常說,應該讓這女孩成為一個勞作的女人、一個好女傭,因此她對女孩的要求十分嚴厲,心情不好時常常懲罰女孩,甚至揍她。於是,在這兩種影響之間成長,小女孩最終成為半個女傭、半個養女。她們喚她時既不用卑稱「卡季卡」,也不用愛稱「卡堅卡」,而是中性的「卡秋莎」。她做些針線活、收拾房間、擦拭聖像、做菜、推磨、煮咖啡、洗衣服,有時也與兩位老小姐一起坐坐,為她倆讀書。

有人向她提親,但她誰也不願嫁,覺得與那些向她提親的勞力工作者過日子,一定很苦,因為她已過慣了地主家的好日子。

她就這樣過到了十六歲。在她十六歲那年,兩位老小姐的侄子來到她們家,她們的侄子是大學生,也是富裕的公爵,卡秋莎愛上了他,卻不敢向他表白,甚至連自己也不願承認。兩年過後,這位侄子在奔赴戰場的途中順道看望兩位姑媽,在姑媽家住了四天,他在臨行前夜誘惑了卡秋莎,最後那天塞給她一張一百盧布的鈔票,就走了。在他離去五個月之後,卡秋莎發現自己懷孕了。

自那時起,一切都變得讓人厭煩,她只想著一件事,即如何擺脫她即將面對的恥辱。她在伺候兩位老小姐的時候不僅很不情願,敷衍了事,而且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她突然發起脾氣來。她對兩位老小姐說了些粗話,之後又覺得後悔,於是提出離開。

兩位老小姐對她也很不滿意,就放她走了。她離開兩位老小姐,到一位警長家做女傭,但只做了三個月,因為那位年過半百的警長老是調戲她。有一次他特別放肆,卡秋莎火了,罵他是傻瓜和老色鬼,用力一推,把他推倒在地。她因這無禮的舉動被辭退,再找下家已不可能。因為分娩在即,她於是住到鄉下一位既負責接生,也販賣私酒的寡婦家中。分娩很順利,但接生婆剛給鄉下一位染病的產婦接生,把產褥熱傳染給了卡秋莎,產下的男嬰被送往育嬰堂,據送嬰兒去那裡的老太婆說,孩子一到那裡就死了。

卡秋莎住到接生婆家的時候,身上總共有一百二十七盧布:二十七盧布是她自己賺的,一百盧布是那位誘惑她的人給的。等她從接生婆家裡出來,手裡只剩下六盧布。她不會省錢,自己出手闊綽,對要錢的人也有求必應。接生婆要了她四十盧布,作為兩個月的生活費,即伙食費和茶點費,送孩子去育嬰堂花去二十五盧布,接生婆另借四十盧布買了一頭乳牛,另外二十盧布用於購買衣物和禮物。這麼一來,卡秋莎在身體康復時已身無分文,不得不再尋個工作的去處。她在一位林務官家找到了差事。

林務官是個有婦之夫,但也像那位警長一樣從第一天就開始調戲卡秋莎。卡秋莎討厭他,盡量躲著他,然而他比她更有經驗,也更狡猾,更重要的是他是主人,可以隨意支使她,最終他找到一個機會占有了她。林務官的妻子得知此事,有一天正撞見丈夫單獨和卡秋莎待在房裡,便衝過去打她。卡秋莎也不示弱,於是爆發一場廝打,結果是卡秋莎被掃地出門,分文未取。卡秋莎進城住到姨媽家。姨丈是個裝訂工,之前循規蹈矩,如今失去所有主顧,成了酒鬼,把身邊的一切全都拿去換酒喝。

姨媽開了一間小洗衣鋪,以此養活幾個孩子,幫襯窮困潦倒的丈夫。姨媽建議瑪絲洛娃在洗衣鋪做工,但瑪絲洛娃眼見為姨媽做工的洗衣婦都做得很辛苦,有些畏縮,便去職業介紹所找一份女傭工作。她在一位太太家找到工作,太太有兩個上中學的兒子。在瑪絲洛娃到了這家一週後,那位在讀六年級、嘴上已長出唇鬚的大兒子便丟下功課,纏著瑪絲洛娃不放,讓她不得安寧。母親認為這全都是瑪絲洛娃的錯,便將她解雇。沒找到新的下家,但湊巧的是,來到女傭職業介紹所時,瑪絲洛娃遇見一位太太,這太太珠光寶氣,手上戴著好幾個戒指,豐滿而赤裸的手臂上套著好幾個手鐲。她瞭解到正在找工作的瑪絲洛娃的處境,便留下地址,讓瑪絲洛娃去找她。瑪絲洛娃去見她。太太溫暖地接待瑪絲洛娃,款待以餡餅和香甜的葡萄酒,然後差遣自己的女傭送信給某人。傍晚,一位長髮花白、鬍鬚雪白的高個男人走進房間,這老頭立馬坐到瑪絲洛娃身邊,兩眼放光、面帶微笑地看著她,與她開玩笑。女主人把他叫到另一個房間,瑪絲洛娃聽到女主人在說:「新手、鄉下人。」隨後,女主人把瑪絲洛娃叫去,告訴她,這男人是作家,很有錢,如果瑪絲洛娃能討他喜歡,他是不會捨不得錢的。瑪絲洛娃很討他喜歡,於是作家給了她二十五盧布,還答應常約她見面。這筆錢很快花光了,要付給姨媽生活費,還要新購裙子、帽子和緞帶。幾天後,作家又請了她一回。她去了。他又給了她二十五盧布,並建議她搬進一套單獨住房。

瑪絲洛娃住在作家租下的套房裡,卻愛上同院一個性格開朗的店員。她自己對作家說了此事,之後便搬進一個單獨的小套間。答應與她結婚的店員後來不辭而別,去了下諾夫哥羅德,顯然是拋棄了她,瑪絲洛娃於是孤身一人。她想獨自住在小套間裡,可是人家不讓。派出所所長告訴她,她只有在領取黃顏色的妓女執照、接受體檢之後才能單獨居住。於是她又回到姨媽家。姨媽見她身著時尚的裙子、披肩和帽子,便滿懷敬意地接待她,再也不敢建議她去做洗衣工了,認定她如今已過起上等人的生活。對於瑪絲洛娃來說,如今已不存在做不做洗衣工這樣一個問題。她如今已在帶著同情打量那些洗衣女工的苦役生活,女工在臨街的前屋裡忙忙碌碌,她們面色蒼白,兩臂枯瘦,其中有幾個已得了肺結核病。她們在接近四十度、充滿肥皂味的熱氣中洗衣熨燙,洗衣房無論冬夏都敞著窗戶,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幹起這份苦役,瑪絲洛娃便心生恐懼。

就在瑪絲洛娃因無人相助而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為妓院物色姑娘的牙婆找到瑪絲洛娃。

瑪絲洛娃早就開始抽菸,在與店員姘居後期以及被他拋棄之後,她又越來越愛喝酒。她之所以愛酒,並不僅僅因為她覺得酒好喝,她愛喝酒的最主要原因是,酒能讓她忘記她經受的一切痛苦,擺脫煩惱,獲得她不喝酒便難以獲得的自尊和自信。不喝酒的時候,她總是會感到悶悶不樂,羞愧難當。

牙婆請姨媽吃飯,把瑪絲洛娃灌醉,便建議瑪絲洛娃去城裡一家最好的妓院,她向瑪絲洛娃列舉了這一出路的種種好處。瑪絲洛娃面臨這樣的選擇:要嘛是女傭的卑微處境,其間一定會有男人糾纏,會有遮遮掩掩的臨時性通姦;要嘛是有保障的、安定而合法的處境,以及公開、為法律所允許而報酬豐厚的經常性通姦。瑪絲洛娃選擇了後者。此外,她還想以此來報復誘惑她的公爵、店員和所有欺負過她的人。還有一個原因吸引她,使她做出最終決定,因為牙婆告訴她,她可以為自己訂購想要的任何衣裙,天鵝絨的、緞子的、絲綢的、袒肩露臂的舞裙。瑪絲洛娃想像自己身著一襲用黑色天鵝絨滾邊的亮黃色絲綢長裙,再也無法抵擋,遞出了身分證件。當晚,牙婆便叫來一輛馬車,把瑪絲洛娃送進了著名的基塔耶娃妓院。

從此,瑪絲洛娃開始過著一種常年違背上帝戒律和人類準則的生活,成千上萬的女性過著這樣的生活,她們不僅獲得了關心公民福祉的政府之許可,甚至受到政府庇護。其結果,這些女性十分之九均身染惡病,未老先衰,甚至死去。
在徹夜狂歡之後,從早晨昏睡到午後。下午兩三點鐘,懶洋洋地從骯髒的床鋪上爬起來,一杯醒酒的礦泉水、咖啡,身著罩衫、上衣和睡衣在房間裡慵懶地走動,撩開窗簾看看外面,沒精打采地相互罵上幾句;之後是洗漱、抹油,往身體和頭髮上灑香水,試穿衣裙,為了衣裙和老鴇拌嘴,照照鏡子,塗脂抹粉,描描眉毛,吃又甜又膩的食物;之後穿上袒露肉體的亮麗綢裙;之後來到燈火輝煌的華麗客廳。嫖客到來,音樂、跳舞、糖果、美酒、抽菸,與各種男人交媾,有年輕人,有中年人,有半大孩子和行將就木的老頭,有單身漢和已婚者,有商人和店員,有亞美尼亞人、猶太人和韃靼人,有富人和窮人,有健康的人和病人,有清醒的人和醉鬼,有粗魯的人和溫柔的人,有軍人和百姓,有大學生和中學生,各個階層、各種年齡和各種性格的男人應有盡有。叫喊和笑話,鬥毆和音樂,菸草和美酒,美酒和菸草,徹夜奏響的音樂。直到清晨方得以解脫,一通昏睡。日復一日,週復一週。每逢週末,要前往國家機關,即警察分局,那裡端坐著執行國家公務的官員和醫生,都是男人。他們時而一本正經,時而嬉皮笑臉,克制那種生來就有的預防犯罪的羞恥感,不僅是人,就連動物也具有這種羞恥感,他們給這些女性體檢,然後為她們頒發繼續犯罪的許可證,她們將在下一週與她們的男性同謀繼續犯罪。然後又是同樣的一週。日復一日,無論冬夏,無論平日還是節日。

瑪絲洛娃就這樣過了七年。在這期間她換過兩家妓院,住過一次醫院。在她進入妓院的第七年、在她首次失身後的第八年、在她二十六歲那年,她遇上一件事,因此被關進監獄。在監獄裡與殺人犯和竊賊共度六個月之後,她今天被押去法院受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