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關 於 本 書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目 錄
‧得獎記錄

線 上 試 閱

書摘
專訪
卷尾瑣語

作 者 作 品

地北天南敘古今
從大歷史的角度讀蔣介石日記
關係千萬重
黃仁宇作品集四書

中國各朝歷史

【類別最新出版】
近代的尺度:兩次鴉片戰爭軍事與外交(增訂本)
十三經講座
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
興亡:中國兩千年治理得失
中華文化符號十七講


赫遜河畔談中國歷史(BC0006)

類別: 史地‧法律‧政治>中國各朝歷史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黃仁宇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89年10月17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8頁
ISBN:9571300462

庫存不足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特 惠 推 薦

黃仁宇作品集四書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書摘專訪卷尾瑣語



  專訪

生活煎熬出來的歷史觀——專訪黃仁宇教授

.王志誠

旅美名史學家黃仁宇在他的名著《萬曆十五年》一書的首頁,有這樣一段描述:

「這一年陽曆的 3 月 2 日,北京城內街道兩邊的冰雪尚未解凍。天氣雖然不算酷寒,但樹枝還沒有發芽,不是戶外活動的良好季節。然而在當日的午餐時分,大街上卻熙熙攘攘。原來是消息傳來,皇帝陞下要舉行午朝大典,文武百官不敢怠慢,立即奔赴皇城。乘轎的高級官員,還有機會在轎中整理冠帶;徒步的低層官員,從六部衙門到皇城,路程已將近一哩,抵達時喘息末定,也就顧不得再在外表上細加整飾了。」這段優雅流暢的文字,構築出如真似幻的歷史場景,讀者一邊閱讀,也彷彿隨著走進了小說的情節。

.長時間、遠距離、寬視野的歷史座標

黃仁宇說:「我想寫的歷史大部分是通俗的,因為那種形式比較可以發揮我的貢獻,並引起廣大讀者的共嗚。像《萬曆十五年》及陸續發表於「人間」副刊的《赫遜河畔談中國歷史》系列史論,的確完全擺脫了既往的學術論文體制:他往往抓住某個歷史事件即一路舖延而下,在濤濤的時間黑流中,一一還原事件的面貌。黃仁宇的理想是希望高中程度的讀者,就可自在的閱讀這些著作。不過這種寫法,他自謙不一定是最好的、唯一的,他說這只是一個起點,但願能改變以往的寫史觀念。黃仁宇衷心期盼別的歷史學家能尋出更好的形式。

黃仁宇在他的歷史著作中,一再揭櫫「大歷史史觀」,提倡以「長時間、遠距離、寬視野」的條件重新檢討歷史。他自述此一史觀即是:作者及讀者,不斤斤計較書中人物短時間片面的賢愚得失;其重點在將這些事蹟與我們今日的處境互相印證,也不只抓住一言一事,借題發揮,而應竭力將當日社會輪廓,盡量勾畫,才不至於因材料參差,造成偏激的印象。黃仁宇的這種嶄新觀念,實際上全由生活煎熬所致,其學術成就,事實上是因命運的因蹇躓踣得來的。

1918 年,黃仁宇生於湖南長沙,父親受達爾文生物進化論「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影響,加入同盟會,並自取「黃震白」之名,強烈的反映出「黃種人驅逐白種人」的民族意識,他的愛國情操對黃仁宇造成了鉅大的影響。

1930 年,黃仁宇剛剛進入長沙第一中學,城裡各路軍隊熙來攘住,有戴黃領帶的桂西軍,佩紅臂章的共產黨軍,及著白底兩藍條臂章的國民黨軍隊。時代動盪的陰影,隱約已籠罩在才十三歲的黃仁宇心中了。

流離於篝火荒煙的中國青年,眼見國家落後,個人生存無法保障,當時內心只有一個單純的念頭,那就是如要除舊布新,振頹興敝,唯有科學一途。黃仁宇遂於1936年考進天津南開大學電機工程系。1937年南開大學遷到長沙,稱為「長沙臨大」;後來又南移昆明,即是有名的「西南聯大」。那時對日抗戰已經如火如荼的展開,黃仁宇的父親告訴他,戰爭恐非朝夕可止,因此,黃仁宇毅然放下讀了一年半的大學學業,準備投考軍校。

其間五個多月,卻為黃仁宇留下一段最值得回憶的記者生涯。輟學之後的黃仁宇,先在長沙《抗戰日報》覓得一分記者工作,報社社長是鼎鼎大名的詩人田漢,同事廖沫沙則為共黨當今高幹。《抗戰日報》屬半官方性質,是一張半開大的小報,由於經費短絀,每天僅印二千分,印多了就賠錢;報館只是一間小房子,電話號碼簿是唯一的參考書籍,館內到處堆著紙張,所以他們工作在紙上,吃飯在紙上,睡覺也在紙上,甚至還拿紙當蚊帳。

工作同仁其實總共才三、四人,每個都是記者兼攝影、編輯、校對,待遇一個月只有三、四塊錢。

「待遇的多寡是其次的問題,重要的是,在那艱困的時代裡擁有一份富有挑戰性的工作,而且今天的努力,明天馬上見到成果,感覺上好像完成了某些大事。」黃仁宇說。

他興奮的繼續談道:「譬如我曾經訪問了一位要塞司令,還給他拍了一張照片,隔日圖文並茂的發表出來,自己頗感得意。有一次,美國學生代表團到長沙訪問,《抗戰日報》立即刊登斗大的英文歡迎詞,第二天送至車站分發給代表團,贏得不少友誼。我們也曾親赴醫院慰問傷兵,然後生動的加以報導,次日傷兵收到報紙後,每個人都激動得難以言語。」

不過,黃仁宇的記者生涯也並非都如此遂意,尤其政策的變更,常教他們無所適從,像西班牙的佛朗哥有時必須稱「革命軍」,有時又得叫「叛軍」。又如朝鮮獨立運動領袖金九,在長沙遭朝鮮人刺傷,報社同仁費了大勁,詳細的追蹤報導,報紙編好之後,上級得知消息,來了一通電話說:「不准刊登。」黃仁宇回憶著:「當時真是傷心了好一陣子呢。」

後來,日軍占領漢口,向長沙推進,「抗戰日報」只得停刊,黃仁宇隨即考入了中央軍校。

.軍旅生涯拓寬了歷史眼光

「中央軍校教授的全是現代化、標準化的知識與配備,分發到部隊之後,卻發現當時的中國根本沒有一樣是現代化、標準化的裝備,士兵也不是想像中的士兵;他們甚至瞧不起剛從軍校畢業的軍官。先期的學長告誡我們,很多菜鳥軍官因為忍受不住士兵的冷嘲熱諷,作戰時從不盱衡情勢,拚命的衝鋒陷陣,結果成了無謂的犧牲。思想、環境的差異所釀造的悲劇,令人失望至極,如果讓我們到英國、法國去帶兵,保證個個都是一流的軍官。」回憶及此,黃仁宇不勝感慨。

1943年黃仁宇受派駐印軍隊,任新一軍上尉參謀, 44 年緬甸密支那戰役,日軍抱著「玉碎」的必死決心,匿身於白茫茫的蘆葦叢中,黃仁宇赴前線連絡返回陣地時,日軍發動突擊,射中他的右腳,所幸並不嚴重,經飛機送回後方治撩,一周後痊癒出院,為了趕車,居然一躍而上,上了車後才想到自己是負傷的人。雖然在戰役中受傷,黃仁宇心裡卻得意洋洋,認為做一個參謀而能親臨前線為國流血,何嘗不是一件光榮的事?

1946年,黃仁宇參加全國考試,獲選保送美國陸軍參謀大學進修,為期九個月。該校分:人事、作戰、情報和後勤四科,其中情報一科只准美國人研習。由於黃仁宇在受訓的中國軍官中最為資淺,因此被分發到冷門的人事科,他自我調侃的說:「起先我很不高興,以為人事不外升遷、考覈等枯燥乏味的內容,後來才曉得它研究的大都是動員問題,是很有趣、很科學化的,對我日後研究歷史產生了莫大的幫助。」

黃仁宇解釋說:所謂「動員」,乃在要求生活方式與戰鬥方式的一致性,例如:漁民多的地區,則易於組建海軍;農民居眾,那麼最好將他訓練成步兵;如果多數人以汽車為業,則適合機械化部隊。因為「數」與「質」平均一致,所以容易標準化。

中國自古以來,在軍事上一直是數量重於質量,劣勢戰勝優勢,文化程度愈低,其數目字愈能一致,動員就愈簡單。國民黨敗給共產黨,其基本因素就在這裡。因為共產黨落伍,同農村非常接近,動員起來輕而易舉,而且數目龐大。國民黨則因「數」「質」參差不齊,無法標準化。

日本侵略中國,中國之所以戰得那麼辛苦,其主要關鍵也是在於農村無法動員起來,黃仁宇提出他獨特的見解:「幾百年後,當人們讀到這一段中國歷史,可能會懷疑:中國的領上比日本大,人口比日本多,歷史也比日本悠久,為何是日本打中國,而非中國打日本呢?這個問題,我們現在就可答覆:「因為中國根本沒有組織軍隊與日本戰鬥的資格,始終缺乏動員的準備。」

他緊接著說:「中國現代化軍隊的歷史僅數十年,起先還是軍閥統冶,毫無社會條件可言,舉一個例子說明,或許就更清楚了, 1950 年我到台北,街道所見全是軍用汽車,可見當時擁有機械交通者只有軍隊,像這種情況,一旦發生戰事,軍隊就毫無後援了。因此,社會條件能否配合才是癥結所在。」

黃仁宇再三強調,以往的史觀往往局限於上層結構的觀點,評比政策、臧否人物,卻從未深入下層社會來對證歷史現象,這種偏頗的史觀,於是產生了許多的歷史盲點。他說,十餘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有機會深入鄉村,此一下層經驗開闊了他觀察歷史的視野,這也是造成黃仁宇後來轉行歷史研究的主因。他說:「 1950 年我以駐日代表團少校團員的身分退伍,身上除了一紙退伍令,可謂一文不名。在日本待了兩年後,到美國密西根大單,自三年級讀起,那時已經三十四歲,是班上最老的學生。當時電機工程方面的知識,因戰亂與時間的久遠,早就忘得一乾二淨,起先很想學新聞,可是又體認到英文根本難以同美國人競爭,同時歷經多年的滄桑,很想了解中國動亂的根源,於是便走入了歷史。」

.印證史觀的三次機緣

在美國求學的十年裡,黃仁宇完全以半工半讀的刻苦方式完成學業。他記得最清楚的是第一件差事,那是雜貨店的收貨員。由於白人的種族歧視心態,根本就沒人向他說明工作內容。在收貨站只傻愣愣的看著貨車倒車,一副文質彬彬的學生模樣,害得貨車差點就撞上了牆壁,司機氣呼呼地一骨碌就朝他扔來一袋貨物,大聲叱罵道:「你這是那門子的收貨員?」被壓在地上的黃仁宇這時才知道,用手勢指揮司機倒車,也是工作之一。當時他的心裡委屈至極,尤其又是少校退伍,自覺真是尊嚴掃地。他也當過園丁,卻「不識草、木、鳥、獸」,將玫瑰花苗視同雜草芟除;另外,又曾在建築公司,擔任數年的藍圖繪製員。

「十年的美國勞動經驗,使我發現:美國的社會流動性極大,一個軍官退伍進入社會,可能只是一名小工,但在以前的中國,常常是子承父業,社會地位極少變動,不脫農業社會型態,以至於上下階層差距甚鉅,動員起來便困難重重了。」黃仁宇不忘隨時補充他的史觀由來。

至於在學術上的成就,黃仁宇謙遜的說,完全得力於機會。在密西根大學攻讀博士時,他的論文指導教授便是余英時,1945年黃仁宇在東北保安司令部時,便與余英時的父親同事,余雖是他的老師,但他卻比余大了十二歲,兩個人亦師亦友。黃仁宇說:「余英時給我的助益頗多,我第一次教書時的講稿,便是從他的著作引申節錄而來。」之後,研究明史時,得有機會為熟習中西文化的歷史學家富路特(Dr. L. Carrington Goodricn)工作,當時他正撰寫「明代名人傳」。1972—73年,整整一年,黃仁宇到英國劍橋,襄助李約瑟(Joseph Needham)蒐集有關「中國科學技術史」的材料。

「由於這三次機緣,使我擁有美國人、英國人的不同眼光,再加上余英時的協助,與下層農村的經驗,因而得以從不同的角度來印證歷史。」

黃仁宇的太太Gayle是美國人,他們唯一的兒子現在才廿二歲,正在 Colgate 大學四年級攻讀哲學、宗教思想。黃仁宇苦笑的說:「他書老是讀不好,倒是其他的活動樣樣精通,譬如:他既是樂團的主唱,話劇的主角,又是桌球隊的首席選手;中國話一竅不通,觀念更與中國人相反。」

太太、兒子都是美國人,自己也已入了美國籍,總想在有生之年為她留點貢獻,因此,黃仁宇目前最大的計畫便是撰寫一部1941—45年的美國歷史,估計約有二十萬字左右,它是以中國人的眼光來探討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國內的情形。黃仁宇補充說:「我對美國有些地方並不滿意,尤其這一代的美國人毫無危機意識,根本不了解開發中國家的困境,我兒子即是如此。但我愛美國的心同中國是一樣的,同時,我覺得1941—45年間是美國的最佳時期,那時她對中國的援助,完全基於道義,了與企圖,是我真正同意、欽佩她的地方。」

對台灣目前的政冶、社會現象,黃仁宇抱持樂觀的態度。他認為,有些運動乍看之下即便有脫序現象,但並不能稱之為動亂;任何國家步入某一階段時,總會要求再進步,而要進步,則需有新的調整、改革。綜觀台灣局勢,大部分的改革皆能針對現實問題,提出解決的方案,不像往昔以抽象籠統的所謂「真理」,從上往下強行、灌輸,因為法治原本就是由辯論而來。

黃仁宇最後舉例說:「像交通問題,如果不是先有汽車,或有了汽車闖了幾次禍之後,怎麼知道道路該如何規劃?紅綠燈該如何設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