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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言
天下雜誌:重新認識孔子、張岱 史景遷、金安平 亂世尋典範
書摘1
書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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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報導:張岱深邃虛幻 史景遷妙筆重塑
「史景遷、卜正民筆下的十七世紀」系列座談會記錄
讀者書評:讀《前朝夢憶》-瞥見晚明的精緻生活
楊照書評:兩種寫作歷史的手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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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夢憶(BC0183)──張岱的浮華與蒼涼
Return to Dragon Mountain: Memories of a Late Ming Man

類別: 史地‧法律‧政治>中國各朝歷史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史景遷
       Jonathan D. Spence
譯者:溫洽溢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9年02月09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60頁
ISBN:9789571349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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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言天下雜誌:重新認識孔子、張岱 史景遷、金安平 亂世尋典範書摘1書摘2書摘3媒體報導:張岱深邃虛幻 史景遷妙筆重塑「史景遷、卜正民筆下的十七世紀」系列座談會記錄讀者書評:讀《前朝夢憶》-瞥見晚明的精緻生活 楊照書評:兩種寫作歷史的手法(1)楊照書評:兩種寫作歷史的手法(2)



  序 言

序言

張岱生於萬曆二十五年(一五九七年),此時明朝國祚已賡續二百二十九年。明朝的年號是張岱唯一知道的時間度量──直到崇禎十七年(一六四四年),隨著明朝覆亡, 一切皆歸灰飛煙滅。我們或許會認為,到張岱這一代,離明朝肇基已有一段悠遠的時間距離,造成幾乎不可能探究的思維幅度;但是對張岱來說,要胸懷如此浩瀚歷史,非但沒有嚴重的斷層感,只有歲月悠悠的心滿意足。目前大部分歸結出來的晚明日常生活,於他肯定皆平淡無奇。

長期以來,家庭生活注重錯綜的尊卑關係。晚輩與長輩同堂,必得順其意。婚姻大事由長輩安排,雖然富有人家的男性還可以另納個三妻四妾,但庶出之子在家裡的地位便次人一等。男性長輩形式上雖擁有無上權威,但實際掌握家庭財政瑣細,負責照料全家的是女人。在鼎鼎望族之家,母親或其他女性親人也會督促孩子的童蒙教育,不過之後漸漸由男性長輩接手,承擔教導年輕人參加科舉考試的責任;科考乃世家子弟的生活重心,競爭激烈的考試科目以儒家典籍為主。由於女性不得出仕或參加科考,所以能識文斷字的女性多是名門閨秀,這些人也成為通俗白話小說和史書的讀者,愛好吟詩作對。

舉凡攸關家道興衰的兆頭和預言,一般家庭都不會等閒視之,多半會成為家族軼事流傳下來。宗教信仰鼎盛,但能兼容並蓄;虔心向佛與祭祖、敬拜灶神和社稷之神完全不相衝突。孩童夭觴、女人難產身亡是常有的事,不過男人也一樣活不久,年過半百還能生龍活虎,就已是天大的福分、了不起的成就。就工藝技術而言,中國自進入明朝就無特別出色的轉向。

絲織和瓷器製造技術早已久負盛名,且水準之高,獨步全世界。能工巧匠輩出,除擅長冶金、玉雕、製造燈籠和漆器,亦專精茶、鹽、棉、陶器、家具等日常用品技術。水利工程占有一席之地,主要因河道、運河大量淤積,必須時常疏濬、築堤和排水。此外,天文與地理之學十分發達,除曆書精準關乎朝廷威望和天文曆算的正確度;同時,各省及邊疆有司丈量土地、繪製稅冊、糧冊的作業, 也需要有可靠的地圖。中國在這些方面雖仍不斷尋求突破,國家的基本發展並沒有根本性的變革。

即便許多方面擺脫不掉歷史的承襲,但明代的文化領域可就不是如此停滯不前。張岱成長的年代,明代政經雖積弱不振,社會風氣卻活潑奔放,逸樂和標榜流行的氣氛,瀰漫在十六世紀末、十七世紀初的文化活動。

這是一個宗教和哲學上折衷主義(eclecticism)的年代,所以我們看得到佛教改革派別及慈善事業大為興盛,女性受教育者日眾,同時一方面深究個人主義為何,卻也在擴大檢驗道德行為的基礎;有大膽創新的山水畫,最知名的戲曲、最有影響力的章回小說,細膩非凡的治國方略和政治理論,以及植物、醫藥、語言事典的編纂,這一切都構成了張岱的童年世界。正因為對知識和個人可能性的狂熱感,連來自歐洲的天主教傳教士也被社會接受,吸收信徒,把宗教教義和道德哲學的作品,連同天文、算術書籍翻譯成中文,結交來自北京與各地官宦人家的文人。這些跨文化的衝擊體驗,張岱或多或少都瞭解,也留下不少他自己的思索看法,他寫過很多當時流行的東西,除了小說和短篇故事以外。

不過雖說是一切照舊,有些變遷已在悄悄衝擊張岱的世界,其中之一就是明代人口的大幅擴張。雖然沒有精準的數據,但地方和朝廷的各種紀錄顯示,明朝肇建時(一三六八年)的人口數大約是八千五百萬,到張岱出生時,人數已攀升至一億八千萬,或許還不止。

這無疑給土地和農耕帶來新的重擔,於是改良稻種使田地能一年收成兩次甚至三次,針對沼澤、沿海平地進行排水改良,砍伐高山森林,同時將人口刻意朝西南和東北地區遷徙,以能減輕部分負擔。此外,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深入南美洲大陸和加勒比海地區,連帶把各式各樣的新奇作物橫渡太平洋帶到中國,只是當時少有人能感覺到它們對未來的深遠影響。這些包括有地瓜、玉米和花生,被發現能有效醫治瘧疾的奎寧等藥用植物,以及菸草等其他適合中國土壤的作物。有些西方貿易船隻帶來的是美洲大陸的白銀,用來購買中國的精美商品; 當然也不乏有船隻運載著香料和稀有的藥用植物,如主要用於醫治痢疾的鴉片。

張岱的祖先或許是在一世紀前,也許更早,從與西藏交界的四川往東海遷徙,定居在上海西南二百里的紹興城。當時上海市鎮雖繁榮,但還稱不上商業中心,而紹興已是一個文化與經濟的重鎮。張家遷往紹興時,正巧遇上十六世紀農耕和土地所有權在地方的重大變革:有鑑於人口迅速攀升,同時挖溝疏濬以開墾利用的新地也不多,造成人均農業所得下降。

許多在家鄉屬菁英地主(managerial landlords )的大戶人家,開始往城市移動。這個階層原先在農村還能扮演領袖,成為小農和貪得無饜的朝廷之間社會和經濟衝突的緩衝;遷居城市後,漸漸脫離農業經營上的現實與挑戰,反而一頭栽進外居地主(absentee landlords)那種愜意但只坐享其成的角色,把地產交給專門管理人與管家這批新的中間人管理。張家可能也遵循類似的模式,因此張岱從小生活錦衣玉食,但社會責任感也相對薄弱。

結果農業稅收大幅帶動的是城市生活的流行風氣,市鎮的文化多元,以及促進紹興等城市的規模與繁榮。龐大的財源幾乎沒有回流農村,去投資改善農耕技術或大型的灌溉排水工程。雖然毫無疑問,像紹興長期依靠河道與運河運輸民生物資,部分農家也因此能將農產品銷往這些新興城市,提高所得,然而城鄉在經濟和生活型態的差異日擴,已成社會的發展基調。

往昔的讀書人,特別是張岱大力推崇的讀書人,早已看出社會弊病所在,經常冒著丟官甚至喪命的危險,也要大聲疾呼。當然對張岱或歷代的有志之士來說,中央朝廷的集權,與在朝為官從政的文人官僚,都是他們要面臨的現實。也因拜這些所賜,張岱才得以穿透社稷之表象,瞭解暗藏的積弱不振,這確實很像他小時候愛看燈籠,彷彿其亮光可以照亮卜居城市的種種曖昧不明。 因當時朝廷修史與京城邸報每週新聞的傳播,明朝多位皇帝驚人的荒唐行徑也為市井小民所知。

張岱出生時,在位的是明代第十四位皇帝萬曆,整個萬曆年間至一六二○年(萬曆四十八年)為止,國政是一天不如一天。也許是這位皇帝種種怪異的行為舉止,激發張岱鑽研歷史,特別閱讀人物傳記更成為他終生的嗜好。張岱弱冠之時,因神宗深居內廷,宮裡的宦官是唯一可面見聖上的男性,很快就把持了朝政。有明一代,宦官一直大權在握,但因朝臣假道學、交相撻伐,惹惱萬曆皇帝,讓他難以忍受,往往好幾個月拒絕到外殿接見官員。為表反彈,文人和遭罷黜者開始結社倡議改革,雖議論酣熱,但對聖上或宦官表明造反,只有遭嚴厲整肅的下場,於是朝政日敗,如命在旦夕。

張岱對明史有很透徹的理解。上溯至十四世紀中葉,開國君主明太祖朱元璋出身農村,貧無立錐之地,一度還出家為僧,遊方四海。後來,朱元璋展現運籌帷幄的軍事長才、果敢的決斷能力,歷過經年征戰,驅逐蒙元的異族政權,一統天下。明太祖一方面分封諸皇子,另一方面在南京重建強大的官僚體系,透過組織地方上的大地主,完善農村的社會制度。明太祖性格暴躁,行事極端暴烈,但也以精明幹練、眼界開闊聞名。太祖把皇位傳給皇孫惠帝,新君學問淵博,對理想的中央集權方式有其見地,但太祖之子、惠帝之叔弒君,隨即踐阼,是為成祖。成祖自南京遷都北京,下令建造舟船,遠航至非洲東岸和波斯灣,宣揚天朝國威與成就。

儘管這類遠洋航行因耗費不貲而作罷,但缺乏先祖雄才大略的後繼者,還是師法開國君主們酷愛誇耀,展露軍威的習性。幾任皇帝斥資重建北方殘缺不全的邊防城牆,成為後世所知的「長城」,卻完全抵擋不住北方蒙古鐵騎虎視眈眈的侵擾。十五世紀中葉,明英宗自認神武,結果在土木堡之役中被蒙古人俘虜圈禁,付了贖金才獲釋。英宗最後又從繼承帝位的景帝手中奪回皇位,不過皇室蒙羞的印象已難以磨滅。十六世紀初,明武宗與宦官在皇城中舉行大規模的軍事演習,與宮女全在帳篷生活,此荒誕之行又耗費不知幾百萬兩。

十六世紀中葉,眼見東部沿海有大半遭倭寇劫掠荒蕪,明朝皇帝也只能束手無策。所謂倭寇,除了海賊,還有對朝廷不滿的地方領袖和沿海居民,當政者統稱「倭寇」,容易理解但不無誤導之嫌。至於東北邊防,在張岱出世前不久,萬曆皇帝曾有大膽之舉,他調遣兵馬、水師馳援朝鮮,成功協助朝鮮國王逐退興兵來犯的倭軍。這次出征雖大有斬獲,但到十七世紀初,靠近朝鮮邊界的部落開始結盟,在中國北邊集結成新興的潛在敵國。這股勢力與歸順的漢人通力合作,並以「旗」制編納混雜而成的新軍隊,自稱「滿洲」,宣布締建國號為「清」,於崇禎十七年(一六四四年)攻陷北京,終結明朝國祚。

這些事情與北京明廷官僚龐然複雜的體系,張岱的理解或是透過閱讀,或是從家人口中得知。事實上,從一五四○年代至一六四○年代這長達百年的期間,張家有幾人在不同時間、不同層級任職於六部,並與朝廷首輔大學士還頗有淵源,家族也有多人在省級官衙當差。中國的行政體系層層節制,下起縣,中經像紹興這樣的城市,迄至省城,上達京師。張岱很清楚整個指揮系統的錯綜複雜,以及在朝為官伴隨而來的吉凶禍福。許多族人在京城等各地的親身經歷,他自孩提時代聽過後就深埋心底,也讓他立意要試著描繪官場的欺詐虛矯本質。為了求真,張岱認為毋須美化自家人的經歷。事實上,張岱的著述令人驚愕之處,就在於他坦言親人的苦難,甚至對父親和直系親人也沒有例外。

四十歲前,張岱的生活周旋在讀書與享樂兩端之間,但對張岱而言,這樣說也許不算恰當,因為做學問一樣是其樂無窮。的確,縱然鎮日苦讀卻多年不成,然而實實在在的讀書、反覆思索與記憶,卻讓他不得不認為能與歷代宗師為伍,本身就是無上榮耀。對張岱來說,歷代偉大的史家、詩人、文論家從不曾逝去,他們立下的標準經常是無人能及,光是要追上他們,就令人思之振奮了。

明朝滅亡時,張岱四十八歲,爾後他得去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讓他活得多姿多采的輝煌明朝,被各種競逐的殘暴、野心、絕望、貪婪力量所撕裂,土崩瓦解,蒙羞以終。他反覆追思回想,事情愈是清晰:如迷霧籠罩的路徑,於眼前重現,諸多遺忘的嘈嘈低語,也咆哮四起。張岱喪失了家園與安逸的生活,書卷與親朋好友也已四散,如今他後半輩子的任務, 就是要重塑、撐起毀壞前的世界。面對滿洲異族的統治,他已垂垂老矣,無力起而反抗,也無法再長年流離,於是他選擇賃居在名噪一時的名園「快園」,日子必須重新開始。

張岱的一生,就在崇禎十七年發生驚天動地的轉折:他早年撰述明史的夢想不得不面對冷酷現實,轉為闡釋王朝敗因。滿清問鼎中原,隨之兵禍不斷、烽煙四起,張岱在山僧的掩護下,輾轉避居南方山廟之間。張岱自言在那段浮萍飄零的歲月,還是隨身攜帶卷帙浩繁的明史手稿。這或許是實情,總之張岱約在一六七○年代完成了這部巨製。現存的手稿影本顯示,當時這部書已可刊刻印行,不過整部著述到一九九○年代才在中國問世,這使張岱並非以史書留名,反倒因簡短、警句式散文這種迥別的文體享有盛譽。

散文是晚明主要文體之一。散文講究文體雅致,竭盡所能雕章琢句,以彰顯作者的多才多藝,筆觸要敏捷、不拖泥帶水,以捕捉飄忽情緒或瞬間剎那,同時利用語氣上的對比或急轉直下,勾引且震驚讀者。張岱的成長過程中,這樣的文體一直很受歡迎,他自己後來也成為散文大家。從許多例子來看,馳名的散文大家同時也是遊記作家(travel writer)。他們以浪跡天涯、遊山玩水聞名,寄居名士之家,不斷四處流浪,敏於音調、悖論,能看他人所不能看,感他人所不能感,行文走筆雖扼要洗鍊,但也處處旁徵博引。

不過明亡後,到順治二、三(一六四五、四六年)年間,張岱逐步體認到,這類文體特別適合追憶夙昔,把已淪喪的世界一點一滴從滅絕中搶救回來。北方農民叛軍和清兵入關並作,是明亡的兩大力量,然而張岱個人生命的巨大災厄,終究化為開啟他心房的鎖鑰,讓堆累蓄積的記憶釋放出來。張岱流離失所時撰寫的《陶庵夢憶》手稿,篇幅雖短但感情豐沛,多虧受其友人保存,我們才有幸在日後分享他心靈永無休止的探索。

無論如何,張岱其人仍難以盡述。他曾享盡富貴卻也嘗盡磨難,不過從其現存著作卻透露,他甘於寓居在自己的內心世界。他不僅為自家子弟、忘年之交而寫,也為同為明朝遺民的同志而寫;張岱將鄉愁置於對當下的關懷之上,好壞自由後人評斷。他生於、長於龍山山麓,中年歸返龍山,只為將心中了然之事理個清楚。我們不能說張岱是尋常百姓,但他的確比較像是尋常百姓,而非聞人。他既嗜癖歷史, 也是史家,在旁觀的同時也付諸行動,既是流亡者也是鬥士,是兒子也是人父。他就像我們一般,鍾情於形形色色的人事物,不過他更是個挖掘者,試圖探索深邃幽暗之境。他理解到只要有人追憶,往事就不必如煙,於是他決心盡其所能一點一滴挽回對明朝的回憶。我們無法確信他訴說的每件事都真實無誤,但可以肯定,這些事他都想留給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