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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史地‧法律‧政治>中國各朝歷史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史景遷
       Jonathan D. Spence
譯者:溫洽溢、吳家恆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5年05月29日
定價:330 元
售價:26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0頁
ISBN:9789571362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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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此人懷中揣著信函,站在鼓樓旁路邊,雙眼凝視街道盡頭,這條路穿越長安城,綿延三里(編按:本書中所用之里乃是古制,一里約當六百公尺,換成英制,則合三分之一哩。),直抵警衛森嚴的西門。其左側視野受阻於高聳的城牆,城牆之內就是治理這邊省的總督衙署和宅邸。這正是他佇立此處鵠候的原委:他打聽到現任總督岳鍾琪正在西門外一處營帳辦公。之後岳鍾琪返抵衙署必由此路而行,屆時他便可採取行動了。
  這等候之人形單影隻,但這並非出自他的謀劃。啟程之前,他的老師還說離長安幾里之外有一處村莊,他可在此找到同行之人。此人姓「毛」,乃是一位受人景仰的夫子,他與這次行動的策畫者看法相近,且會提供此行的盤纏。但他到了毛家卻發現,毛夫子已於六年前亡故,如今只有毛夫子的兩個子嗣蟄居此地,毛氏昆仲都以務農為生,也幫不了什麼忙。而傳信者的堂弟隨他自南北行,沿途作伴,搬運行李──他顯然也支持此行,不料兩天前卻臨陣打了退堂鼓,拿了一條鋪蓋和大部分行囊,不告而逃回南方。所以,此刻他雖心中忐忑,卻是無人能訴。
  近正午,岳鍾琪的座轎在轎夫、侍從簇擁下,循西街打道回衙署。此人不等岳鍾琪行至鼓樓,便奔到街上,手中揮舞著信函,朝著岳將軍的隊伍撲去。岳鍾琪的隨從不假思索,喝叱此人站住,並把岳將軍的座轎團團圍住,不讓他再靠近。
  岳鍾琪在座轎內,這整個情景他都看在眼裡。這人穿的不是一般官式襯衣,也未作書吏打扮,驚慌失措,攔轎呈書,這是他任官以來司空見慣的了。但他的舉止也不同──他的舉手投足不似尋常百姓。岳鍾琪在轎內當下決定,召喚隨侍拿住此人,並把信進呈覽閱。
  隨侍遵從照辦,岳鍾琪一看信函封套,心頭不禁一凜,即知大事不妙。如果這是官方信函,事關政府的公務,自會以「川陝總督」或「西路軍大將軍」的全銜敬稱岳鍾琪,但此信卻稱他為「天吏大元帥」。岳將軍所處的環境險惡,像這類的稱謂本身就不是好事。岳鍾琪下令隨侍拿住此人等候訊問,然後走進衙署,交代侍從不可打擾他。
  侍從退去之後,岳鍾琪展信閱覽。作者並未出示真名,只在首頁自稱「南海無主遊民夏靚」,並說投書之人名叫「張倬」。信函內容正如岳鍾琪所料,也是他所害怕的:只消讀個幾行,便知這等內容乃是不折不扣的逆書。

第一章 投書
  岳鍾琪平步青雲,這使得他此時此刻的處境益發險峻。岳鍾琪生於一六八六年,乃是將門之後,二十五歲就授松潘鎮游擊,三十二歲官拜副將,三十六歲擢升四川提督;曾參與藏邊的戰役,在青海湖一役逐退西寧的土著部落,又打過甘肅之役,平亂於雲南。一七二八年十月底,四十二歲的岳鍾琪已官拜川陝兩省總督、寧遠大將軍,雍正對他心存感激,優寵有加,岳鍾琪之子岳濬亦受不次拔擢,在扼大清門戶的山東做巡撫。岳家富甲一方,在川甘兩省擁地無數,在各大城市還有豪宅,瓦房深院,良田阡陌交錯縱橫,管家小廝成群,供岳鍾琪差遣、照料家產。
  縱使岳鍾琪富甲一方、權傾一時,他也深知這是因為皇恩浩蕩。要是皇上對他的忠誠有所懷疑,那麼這一切在轉瞬之間都將成空。當年滿洲鐵騎於一六四四年逐退明軍,締建大清,此後號令神州,但滿人還是朝夕惕勵,戰戰兢兢,以維繫江山於不墜。
  讓岳鍾琪惴惴不安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岳家的盛名。岳鍾琪是南宋名將岳飛之後,這對他是利弊互見。岳飛當年意欲糾合漢人,匡復為北方韃虜奪佔的河山。岳飛丹心一片,英勇抗敵,卻遭人猜忌,為權奸所構陷,最後以莫須有的罪名身陷囹圄,死在獄中,北方山河自此淪陷不復。但岳飛一片忠心照丹青,被視為將相的典型風範,而他念茲在茲重拾「舊山河」的籲求也成為漢人的心聲。岳飛的家鄉設了安奉岳飛牌位的祠堂。戲劇、小說頌揚岳飛的雄心壯志。說書人演繹岳飛為人剛正不阿,臨陣驍勇善戰,彷彿他們置身沙場,親眼目睹岳飛的英勇,說至岳飛遭人構陷背叛,聞者無不潸然淚下。當年岳飛長年征戰,亟欲逐退的女真人,正是今日統治中原的滿人先祖;排滿人士會遙想岳飛當年,也是無足為奇的。岳鍾琪對當今皇帝不管何等忠心,但民間相信岳鍾琪身上所流的血液,使得他成為復仇雪恨、恢復漢人昔日榮耀的不二人選。岳鍾琪知道民間的這種想法,而他也知道,皇帝對此知之甚詳。
  岳鍾琪獨自一人在書房,展讀這封甫交付他手中的信函。有些說法是他先前便已聽聞,知之甚稔,像是稱頌他「係宋武穆王岳飛後裔」,而促其「乘時反叛,為宋明復讎。」這封信續道:「以為君且守死盡節於其前,又有俯首屈節盡忠於匪類。」岳鍾琪如今寧可侍奉滿人,而不願信守組先的聲威,已然損及名節:「人臣之擇主,如女子之從夫;為臣者事非其主而失身,如女子已嫁人而再醮。」
  不過這封由自稱「夏靚」之人所寫的信也另有新說。「慨自先明君喪其德,臣失其守,中原陸沉,夷狄乘虛竊據神器,乾坤反覆」,他寫道,「中國陰陽合會之地,只應生人之一類,不應復有禽獸並育。」其間的道理甚明:「天生人物,理一分殊,中土得正而陰陽合德者為人,四塞傾險而邪僻者為夷狄,夷狄之下為禽獸。」
  這封信函還提及,在滿人異族統治之下,神州蒙塵,混沌未明:「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這是何以近來孔廟毀於回祿之災;這是何以近五、六年來,寒暑易序,五穀少成,恆雨恆暘,而「山崩川竭」;這是何以「五星聚」,「黃河清」,「陰盡陽生」。
  「夏靚」還思索失衡的社會秩序,他說:「土田盡為富戶所收,富者日富,貧者日貧。」夏靚顯然不以富戶自居:「當今日,遭逢今世,無志於當世之利祿以自汙。」或許,他是以務農為生?「與一、二同志閉門空山養雞種瓜。」倘若他真是耕者,卻又潛心古籍、優游於古代,且以史為念。對夏靚來說,自北宋覆亡以降這五百年來,於學術政事皆無可觀之處。唯有一儒士「秉持撐柱」,夏靚稱這位儒士為「東海夫子」。
  至於踐祚的皇帝雍正,夏靚極表憎惡,他為岳鍾琪羅列了雍正的罪狀:弒兄屠弟;謀父逼母;懷疑誅忠;雖富有四海、府庫充盈,卻十分貪財;性喜好殺,酗酒成性,縱情淫色,無怪乎「天震地怒,鬼哭神號」。
  岳鍾琪到了午後才讀畢這封信。要掩人耳目,獨覽此信並不難,但有好幾人親眼看見這封信交到他的手中,是故他必須謹慎行事。設若岳鍾琪欲鞫訊傳信之人,則必定要有可靠的證人在場。假使他要自行調查這類荒誕不稽的信件,或祕密審訊傳信之人,縱使查得水落石出,又有誰會信得他?
  十五個月前的一七二七年八月初,岳鍾琪也陷入類似的局面,當時他正領兵坐鎮成都府。八月四日正午方過,眾人見到一人雙手各握一石,在大街上發足狂奔,沿街叫喊「岳公爺(鍾琪)」率川陝兵丁就要反了,成都東南西北各城門會有人同時策反,見人就殺。
  先是成都府城內的巡街員役舉發此事,經岳鍾琪的僚屬調查來龍去脈之後,發現此人姓盧,名宗漢,乃是個失心瘋,但這卻無法讓岳鍾琪釋懷。這件事雖讓岳鍾琪臉面掛不住,但他還是得上奏此事,就算他不奏,底下的僚屬也會奏報雍正──即使他視僚屬為友。這件事雖然為不足道,但他們若想宦途順利,則事無大小,只要危及國本都不能隱瞞。岳鍾琪在上呈的奏摺中頗為難堪地說:「設使瘋病果實,又何事不可言,何人不可毀,而必架此大題誣陷及臣。」岳鍾琪後來又寫了一份奏摺,滔滔傾訴他的憤怒和內咎,自責忝為人臣武將卻失職,坦承財政、行政舉措的失當而做出誤判,盡而反覆重申他身體欠佳,請求皇上恩准他卸除所有的職責。
  雍正在一七二七年夏天稍後下旨,回覆岳鍾琪的奏摺,他會秉公處理這次成都事件。雍正寫道,他這幾年來收到讒譖岳鍾琪的謗書一篋,謂岳將軍乃岳飛之後,意欲修宋金之報復。雍正說他並不理會這些荒唐悖謬之議,他還不次拔擢岳鍾琪以示信任,以杜絕眾人的含沙射影。皇帝唯一的抱憾,就是這些誣謗不僅貶損了岳鍾琪,也波及淳良忠厚的川陝兵民,而岳鍾琪打仗靠的就是這些人。
  雍正在岳鍾琪的奏摺上硃批(這只有岳鍾琪能獨覽),岳自責於己者,不過是枝微末節的事罷了,並不值得一顧,要岳安心。之前沒人向雍正奏過此事,他現在也不想知道這些個怨謗。岳鍾琪應謹守崗位,秉公行政。倒是生病一節,應該妥善照顧。於是雍正派了最信任的御醫劉裕鐸,帶著他幾帖名藥,南下成都,為岳鍾琪診治。劉裕鐸到了成都,花了三天的工夫為岳鍾琪把脈,試著抓了幾副藥之後,岳鍾琪身體康復,心頭憂慮也告祛除。
  成都一案的流言蜚語可能會四處瀰漫,損及岳鍾琪的聲譽,讓百姓以為天下不靖、四海不寧,於是雍正又從刑部派了一人南下成都,把事件查個水落石出。此人在一七二七年九月抵達,暗訪傳言中的瘋漢、與他住在一起的親戚,以及逮捕這名風和的巡街員役。經過嚴厲審訊,間以嚴刑拷打之後,證實此事背後並沒有教唆之人,也沒有陰謀的跡象。盧宗漢的作為顯然是瘧疾久治不癒,以致心神錯亂,體虛躁熱所致,如今他對於八月初在街上所發生的事已不復記憶。盧宗漢在這之前即有瘋癲病症,病因源於受惡鄰所脅而賣地,他想取回部分土地,三番兩次報官,均被歷任官歷給駁回。此時岳鍾琪剛上任未久,素有公正不阿的官聲,盧宗漢最後前往成都,希望能引起岳鍾琪將軍的注意。成都一案中的若干疑點也獲釐清。如盧宗漢兩手握著石頭,意在驅趕野狗;眼神呆滯,乃因精神渙散所致;後來他被巡街員役關進囚車,送往城內大牢,人頓時癱成爛泥一般,隨即便恍惚沉睡。
  岳鍾琪那時正是一帆風順,這件案子也沒讓他見疑於雍正。但成都這事發生還不到一年,岳鍾琪又該如何上奏另一宗類似的案子,而仍能不失聖寵?為了期使聖明獨照,他必須讓案子的供詞一清二楚,而毋須再暗中調查。所以,這件案子的證詞只能取自確鑿可信的證物。這件案子可是大逆不道,地位卑微的證人顯然難當此大任。岳鍾琪兩度派手下前往同在長安的陝西巡撫西琳處,請他即刻來將軍府一趟。但他回覆因正在長安城外的校場練兵,無法前來。岳鍾琪久經官場浮沉,知道在這種情形下貿然召回西琳並不聰明。西琳是滿人,地位僅次於岳鍾琪,而校場就在長安內「滿城」的心臟地帶。一六四六年,滿人奪下長安,將整個東半城據為滿城,見有內城作為防禦工事,並有五千名滿人駐軍和一萬五千名家眷衛戍此地。
  於是,岳鍾琪又把駐在長安第三把交椅的按察司碩色找來。按察司的官署與總督官邸隔街相望,就在投書之人佇立等候的鼓樓之旁,這時碩色手邊無事,所以也就應岳鍾琪之召而來。兩人稍作商量,岳鍾琪即安排碩色進入廳堂旁的密室,他不用親眼看到也可以聽得一清二楚。碩色就了定位,岳鍾琪就召喚被捕的張倬到署,還給他奉上一杯茶。
  兩人啜了口茶,岳鍾琪和顏悅色,問張倬打從何處來,他走了多少路才到長安,這趟路又走了多久?張倬的老師「南海無主遊民夏靚」居址何處,要怎麼才見得到他?岳鍾琪還單刀直入,問他是什麼原因讓張倬的老師突發奇想,撰寫此書,而向岳鍾琪投遞,並以這種不尋常的方式攔轎遞書。
  張倬頗有提防。他說他曾立誓不得洩漏其師行蹤,只能透露其師住在廣東近海之處,受到多名門生保護。那麼張倬自己又住在何處呢?他早年住在武昌城和湖廣各處,現在則與其師蟄居南海之濱。張倬此行花了四個月,自廣東經貴州、四川,北上入陝西,抵長安,前來晉見岳鍾琪。那他又為何選擇岳鍾琪來投遞這封信呢?因為張倬和其師聽聞岳鍾琪三度不應皇帝之召。所以他們心想岳鍾琪必反。南方各省民生凋蔽,天象異常,更使他們深信起而行動的時機已經成熟。
  岳鍾琪緊捉朝廷三召之說不放,又繼續追問,於是張倬透露了其間的轉折:「我到陝方知並無三召不應之說,此書已不願投。後思數千里遠來,不可虛返,故決意投遞。」
  岳鍾琪為了深入追查背後的動機,又轉回民生的話題。岳鍾琪問道,張倬及其師為何認定百姓伺機反叛?難道張倬自己看不到陝西一片繁榮嗎?張倬同意,陝西在岳鍾琪治下確實是繁榮昌盛,但張倬的家鄉湖廣連年大水,積屍載路。岳鍾琪反問,「此乃天災,何與人事?」而且,岳鍾琪很清楚,湖南、湖北只有少數幾縣鬧災荒,而皇上也已下旨賑濟。張倬回說,「官吏又性急又刻薄,不知百姓苦楚。」
  岳鍾琪又換了話題,試圖查明張倬及其師的居所。岳鍾琪表示,張倬若是不願透露住處等詳情,他又如何知道這事的真假?岳鍾琪又怎知這不是仇家設下的圈套,遣派張倬投遞逆書,試探他的反應?一七二五年就發生類似的事,當時節制陝甘、任西路大將軍的年羹堯正是位極人臣,不可一世,但是受到下屬所鼓動,恃寵而驕,結果被拔權降位,賜自縊。當時岳鍾琪任職於年羹堯的麾下,所已深知其中曲折。但張倬並未中計,他立誓縱然因堅不吐實而遭岳鍾琪處決,他也不會透露他及其師的住處。
  此時已是當日午后未末申初。巡撫西琳練完兵之後從校場趕赴岳府。岳鍾琪出邸迎接西琳,並簡述他親自詰訊的僵局。既然好言相勸沒有進展,那就施以嚴刑拷問。巡撫與按察司一同隱身在隔壁密室,親耳聽取供詞。
  不過就算對張倬嚴刑拷問,施加疊夾重刑,但他還是不肯吐實。張倬哀嚎不斷,但仍反覆說他的先生住在南海之濱,廣南交趾交界之處。這些話對於追查謀逆並無意義,這樣過了幾個時辰,鍾岳琪曉得,再這麼下去張倬恐怕就一命嗚呼了,那麼這封神祕信函從何而來就無法追查了。於是下令將張倬押回大牢,巡撫和按察司明日一早再入密室偷聽。
  翌日(即十月二十九日)一整天都在詰訓張倬,但仍不得要領。岳鍾琪雖然口裡說了要以大刑伺候,但卻沒有再施重刑。他反而把昨天的話又細問一遍,得要證明張倬不是敵營派來訛騙岳鍾琪的幌子。岳鍾琪還說,連嚴刑拷問也是有其必要的,否則怎知張倬說的是實話?岳鍾琪這次說出年羹堯的名諱,他曾極受皇上恩寵,但為部屬出賣,落個自盡的下場。岳鍾琪認為,張倬等人顯然打得就是這種算盤,那他還如何相信這些文人在替天行道?張倬昨天遭到嚴刑拷打,今日已難相信岳鍾琪所言。但是岳鍾琪說,自古以鼎鑊對待說客本有深意,既然張倬拒吐實言:「爾以利害說人,人亦以利害試爾。」
  張倬重複這六省伺機謀反的說詞。為何是湖廣、兩廣、雲貴這六省?岳將軍問道,張倬回答說這六省在一六七三年時響應吳三桂反清,假使再有適當的領袖,這六省必定會再興兵叛亂:「一呼可定。」
  岳鍾琪細細推敲投書人的話中含意,岳鍾琪身為總督,偵刺民隱畢竟是他的職責之所在,所以他能以對地方民情的熟稔而駁倒張倬的說詞,並不時點出投書之人昧於事實之處。但往復訊問,只在言辭上打轉,並無進展。就算這後頭有所陰謀,也是輪廓未明,並不知首謀究係何人。天色漸暗,張倬的口氣已近乎威脅:他提醒鍾岳琪,已有許多人知道昨晚的刑訊,定會口耳相傳,四處散布。這話一定會傳道皇上的耳中,而對岳鍾琪起疑心。如此,岳鍾琪將陷於凶險。
  沒想到岳鍾琪坦然回答:「從此朝廷知謀反的人都來約我,勢必疑我、慮我,我何能一日自安?」投書者的恐嚇恰恰提供了解決之道,岳鍾琪說:「今日騎虎之勢不得不放你去,倘因外人傳言朝廷覺察,我只說是迂腐儒生條陳時事,語言狂妄,當經刑訊逐釋,便無形跡。」張倬不為所動,亦不信岳鍾琪的話:「言亦至理,但我斷不信。且我此來,死得其所,你即實意放我,我亦實意不去。」兩人的話講不在一起,於是岳鍾琪下令將張倬還押大牢。
  十月三十日清晨,岳鍾琪已別無選擇,便回官署,將此事奏聞皇上。岳鍾琪是封疆大吏,有密摺上奏之權,在雍正看到密摺之前,是沒別的人會知道內容的。密摺多由上奏的官員親書,而不假幕僚之手。密摺也有定例格式,先述事,再條陳主要觀點,最後加以總結,並提出處置建議。密摺所用的紙張也有一定規格:白色,每張紙高二十五公分、長六十公分,折六折以便於瀏覽。官員以墨書寫,行與行之間都留有空間,以供皇帝硃批。官員落款之後都是空白,皇帝若是還有長篇批示,便可寫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