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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後記
書摘

譯 者 作 品

種樹的男人
我們的星球
恐龍與你見面
動物大集合

世界地理

【類別最新出版】
十二凱撒:從古代世界到現代的權力形象
遙遠的海岸:中國海疆上的殖民擴張
現代世界六百年:15-21世紀的全球史與環境史新敘事
漫遊歐洲一千年:從11世紀到20世紀,改變人類生活的10個人與50件大事(暢銷經典版)
蒙古國:一部土地與人民顛簸前行的百年獨立史


作客雨林(BF0007)

類別: 世界地理
叢書系列:時報基金會叢書
作者:伊雷克.翰森
譯者:金恆鑣
出版社:時報文教基金會
出版日期:1992年07月15日
定價:200 元
售價:15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61頁
ISBN:9571304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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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後記書摘



  書摘

割情

欣霞關上門,我們脫了鞋。長屋外樁米聲與公雞啼逐漸遠去,我卸下背籃,擱在粗厚的地板上,環顧屋內的大房間。一扇扇新裝的大窗,明亮了整個房間,窗扉的樞紐是裝在上方,用棒子一撐窗便打開了;整個空間看起來像植物標本、廚房、臥室的綜合館,植物標本筴整齊的安放在高架上,幾十種蘭花垂掛在牆上,身置眼熟的叢林植物中,我馬上有回家的感覺。一件浴袍堆在椅子上,床尾散放著一堆英國報紙「監護者」,白色的早餐盤上,還剩下一點牛角麵包與一碟莓醬,參考書、筆記本、打字機、漏出一半圓形的放大鏡與雙筒望遠鏡都堆在書桌上,屋角地板上有一個亮晶晶的金屬支架,上面棲著一隻一圈圈細細的綠色蚊香,冉冉一縷青煙直上草屋的木樑,在桌子底下,我看到極其眼熟的東西──一箱蘇格蘭威士忌酒,看起來瓶塞未開的樣子。

欣霞指一指凹壁後面石板做的洗手間,然後到屋內的火爐旁煮水泡茶去了。我把水搯到一個塑膠盆內,開始清洗,我先清洗臉上一條條白粉汗漬,接下是雙腿與雙腳上水蛭光顧過的血漬,擦乾身體後與欣霞同坐火堆旁,此時此刻才覺得舒服多了。

我們意外相遇的緊張逐漸消退,友誼漸濃。

「好了,妳在這裡做什麼?」我笑著問。

「算了,我不是在這裡上班。」欣霞回道:「倒是你是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

「似乎每人都這樣問。」我說,然後大致告訴她「峇里沙冷」的故事,以及過去數天前的遭遇。

「你在這裡肯定安全。」欣霞很快的回答。「我沒有聽說過『峇里沙冷』,不過你可以住下來,說是我的親戚,村民很相信我。」

水開了,我們一面喝茶一面聊天,她告訴我她是如何來到阿波卡延的。四個月之前,她搭傳教機從海邊飛到浪蘇奧巴蘭村,駕駛員運來了十二個月份的研究器材及個人行李,馬上調頭飛回去,拋下她一個人連帶東西,站在狹狹的草地跑道旁邊。欣霞那時廿七歲,手袋中有本英印語辭彙及一本字典。

欣霞是隸屬聯合國文教組織下「人與生物圈研究計畫」的研究員,這個計畫的主旨是研究加里曼丹的居民與熱帶林相互的關係,一年來,她要研究浪蘇奧巴蘭地區焚墾農業對次生林的長期影響,這個地點是爪哇波格利臘葉標本館的研究員傑書普與蘇狄傑都指定的。浪蘇奧巴蘭的村民對當地植物的利用知識相當豐富,藥用植物約四十種,食用植物一百五十種(包括六十七種野生種),工藝用植物四十三種,他們精於農藝,引進許多外來種,例如木瓜、韭菜、目蓿、蕃石榴、蕃茄、椰子等等,除了農藝外,浪蘇奧巴蘭人很聰明、肯吃苦、喜於傳授知識。這裡真是欣霞做研究的天堂。

當天下午,村民相繼自田園返家,我們便到河中游泳,十來個光身的小男孩、小女孩也來游泳,我假裝鱷魚,潛水去捉他們的腳,嚇得他們尖叫不已。小女孩拿來許多叢林裡的野花,真教我覺得進入一個極美的村落。

當天酋長請我們吃晚餐,我帶著煙草、散彈、禮物,同時也認識了有地位的年長男女村民。大家用印尼話交談,我談著沙撈越的叢林之旅,酋長問我路線的走法與到過的村落。有人問道:「沙撈越的一隻印尼獵犬值多少錢?」靠著穆罕莫德愛迪德的知識,我告訴他正確的價
錢要多少馬來幣、散彈、水牛及日本柴油引擎,大家都笑我為一個隨便的問題答得那麼詳盡。晚餐氣氛越來越輕鬆,沒有人問到昨天浪烏羅村發生的事,欣霞也告訴大家,我是她的「稍搭拉」(親戚),會跟她一起住,這種安排雖嫌曖昧,但能說得過去。餐後,我們上上下下的在長廊與村民見面,「阿辣革」拿出來了,欣霞的第一瓶威士忌也開了,大家開懷暢飲威士忌,即不加冰塊也不摻水,我記不得喝了多少酒,也記不起來見了多少人,但是我腦筋還很清楚,在「峇里沙冷」的故事還沒有傳出之前,我儘量認識這裡的朋友。

大家醉得要命,我在桌上睡著了。夜光照在欣霞家的屋頂,夜半醒來,我看到清涼的月色穿進漆黑的房間,我雙手墊在頭下,仰面在桌上,想著有個安全的地方是多麼好的感受。我帶著放鬆的心情,又悄然入夢。

浪蘇奧巴蘭的清晨依然冰涼如水,欣霞與我倚靠在小小的火爐旁,暖暖赤足,啜著黑咖啡。我們聊著她的研究工作時,鍋上的香蕉片的作響。

印尼政府的開發官員認為,傳統的坡地農業會破壞雨林的土壤,貧瘠土地的肥力,為了開墾農地,珍貴的樹木先要燒毀,這是欣霞要研究的重點。欣霞說,東加里曼丹的土地開發規劃者認為,鄉民隨意的破壞森林,開闢為農田,是土地肥力貧瘠、荒蕪的主要原因。

這想法至少並不適用這個高地,數百年來,這裡的村民一直是看森林成長狀況來焚墾農業。欣霞認為,威脅加里曼丹的森林,主要是來自二十幾家的大木業公司,而不是為養活家人的種田農夫;欣霞指出,過去的焚墾農業(即焚燒農業)是原始林破壞的主要原因,但是村民已不再砍伐原始林了,鄉村人口不再增加,甚至有下降的趨勢,土地壓力已經解除了。

鄉民其實是在「舊農地」上耕作,舊農地是指以前的農地,荒廢一段時日,森林植物已經恢復的土地。欣霞還介紹一種叫野櫻桃的樹種,農田棄廢的第四年,這種樹還是幼苗,但廢棄相當時日的農地,這種野櫻桃已綠蔭如傘,這種樹長到十二到十五年,鄉民就知道,舊農地可以復耕了。此外尚有大約半打的樹種,可做為肥沃土壤的指標,村民不會在土壤條件不夠時花力氣砍樹種作物的。在他們等待的期間,可從這種次生林內採收許多藥用植物(原始林中不生長)、黃藤、沈香木、樹膠及其他副產物。

「這裡的村民有嚴格規定的森林經營法,我們學了很多,當然問題不是沒有。」欣霞繼續說著。如果開闢的農地面積太廣,農地就會淪為芒草地,原住民叫做「阿濫──阿濫」,如果芒草一旦侵入,或許整片森林便因而一去不回。政府的開發部門企劃人員抱怨焚墾農業的土地利用方式,但是破壞土地的最大禍首除了砍伐森林之外,便是政府補償村民遷居海岸地區的開發計畫,他們認為原始西部森林環境更宜村民居住。近年來,由於鏈鋸與汽油唾手可得,米店又開在居家附近,不費吹灰之力便可砍伐森林了,農地面積便急速擴大,他們又不想長期維持著這一大片的森林。政府的遷村計畫促成的農地經營方式,應該三思而行。

我奇怪的是,既然高地的土壤仍然肥沃,為什麼許多村民還想遷到海岸平原去?

「村民離開阿波卡延的主要理由是生活基本物質的缺乏。」欣霞告訴我:「例如鹽、汽油、布匹、煙草,還有不容易買到的金屬工具與鍋子。水陸貿易運輸困難,這是你親身體驗過的,長舟來回一趟便需二、三個月。勞工就業機會少、健康衛生設備差、就學不易,村民的生活要求提高了,他們不願住在偏僻的地區。」

有一天,欣霞去試驗地調查,她離去時,留給我一堆研究資料。她的研究工作實在是太專門了,那些資料我看不太懂,於是我便拿起她的植物名錄來看,我發現其中肯雅族的翻譯及欣霞的個人看法都相當有趣。植物名錄可以反映肯雅族在浪蘇奧巴蘭地區的生活面面觀,也可以看出欣霞的敏銳觀察力與幽默感。

以下便是二百多種次生林植物中的幾個例子:


清風藤科的筆羅子:雞湯樹,可食,
為肥沃土壤的指標植物
大戟科的饅頭果:午寐樹
蘿薑科的鷗蔓:稻(女)神的胯毛藤
桑科的榕樹:午寐後的點心藤
菊科的艾納香:草紙,是藥用植物
芭蕉科的芭蕉:光桿的野蕉(強精果)

所有的記載實在太有趣了,幾天來,我們又換了許多新話題。累人的聊天後,我發覺我的雙眼不知不覺的會落在欣霞的頭髮或頸子上,有時還失神的不知談到那裡了。有一天下午,談到婆羅洲的森林產物的永續收穫經營方式及婦女在農林合營的重要性,到了這個地步,我的聊天速度正如我對森林生態學厭倦的速度。

我不知道欣霞腦中怎麼想,但是我卻已想到兩人若相愛的後果了。我也知道,像這樣的村落,紙永遠包不住火的,村民會懷疑我們的關係;更重要的一點是,我的「峇里沙冷」身分,必會帶給欣霞危險。森林精靈之說,在我們西方人眼中或許是荒誕之談,但是在婆羅洲中部的高地,我得考慮事情的發展。

然而,人類能承受的忍耐限度未嘗不是一個問題。我打光桿已有五個月,只在餐桌睡了三天,我已無法安眠了。在這個村落解決生物的本能,實在並不適宜,更糟糕的是,這種事、這種感受怎能跟欣霞談。喝了威士忌酒的夜晚,性的壓力就更大了。

這時候,「峇里沙冷」的傳言已來到浪蘇奧巴蘭村,欣霞又警告:「別獨自在村落走動,別做出令人起疑的舉動。只要你與我在一起,村民才顯得自然,何況已有人問起我你的事了。」

有一個村民問道,我在叢林幹什麼?他又詰問:「一個人在森林中單身徒步,假如不是『峇里沙冷』,那也總該有雇主吧?」我聽到這一段話馬上警覺到,不管與欣霞呆在浪蘇奧巴蘭村有多麼的舒暢,我還是得離開此地,我真的可能會傷害到她。我實在沒有法子確知,浪蘇奧巴蘭的村民是否會一直對我友善?

為了找一個藉口,我對欣霞說,在幾天內我得回浪那旺,準備再橫越群山到西北部。事實上,我當然是要回沙撈越的,只是時間上並沒有這麼急迫,我還是想留下來的。我越來越喜歡欣霞了,她是個頭腦清晰、心地善良、討人喜歡的人,而且一直又慷慨大方。在浪蘇奧巴蘭的一個禮拜,我休息夠了,也有信心再度橫越高地,我在琅畀亞沒有獲得的滋潤與關心,在浪蘇奧巴蘭都補回來了。再回頭想一想,要是在叢林中驚駭與迷失,沒有來到浪蘇奧巴蘭村的話,我不知道此時自己的真正遭遇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村民的恐嚇之下,毫無反抗的能力,但是在浪蘇奧巴蘭村呆了一段日子,我又自覺萬事皆無問題了,我只要再堅持一個月,就可以回到沙撈越,心中的恐懼也跟著一掃而空。

因為有了重返浪那旺的決心,我猶疑不決的心情馬上也就穩定下來,我想既然能從浪那旺單獨走到浪蘇奧巴蘭,第二次當然不會更困難。我很單純的認為我能應付任何情況,會平安無事的,事實上,事情並不是那麼單純。

離開浪蘇奧巴蘭村的前一天,欣霞與我坐在長屋的長廊上,整整聊了一天,極其暢快。要是有村民來訪,我們就改用印尼話。

欣霞的一席話,也解開我對村民兩性生活的疑問。村民生活除了性生活與上廁所外,其餘一律在長屋公開下進行,在這麼親密封閉的社會環境,所有的社交活動都無法避人耳目的,因此,外來人總認為,這種環境沒有個人的隱私生活。夫婦間只能在暴風驟雨的夜晚,喧鬧的叢林環境中才能親熱,然而,暴風雨的夜晚是很難預測的,所以村民都到田莊的小屋避開人群,田莊小屋築得很偏遠,便成為做愛的安樂窩。小屋是新婚的洞房,是婚外情的舞台,是未婚男女約會的地點,甚至是老夫老妻重溫舊夢的港埠。長屋內的大家庭都在一個房間裡活動,所以這些事便可逃到小屋去解決。

欣霞說完後,該由我來開口了。因為有幾個年輕婦女也在旁邊,我便談到沙撈越孕婦的特種食物。

在沙撈越的中國人與伊班族人,認為最好的孕婦補品是黃冠夜鶯,他們認為,黃冠夜鶯在清晨的河畔,有美妙婉囀的啼聲,吃了之後,生下的小孩歌喉不但媲美夜鶯的歌聲,也像夜鶯一樣聰明,這樣的小孩才會有許多好朋友。此外,還有其他許多孕婦想要的動物,我拿出日記上的記載,唸給大家聽。

蛙類:味道鮮美,小孩會有健壯的雙腿。
龜類:忌吃,怕難產。有如龜頭一樣,一伸一縮,生產不順利。
蛇:好食品,小孩會有光滑的皮膚。
鷹:如果下肚,小孩會有好侵略的個性,喜用指甲像鷹爪一樣抓傷人。
貓頭鷹:忌吃,否則小孩眼睛太大(像外國人)。

我便問她們,阿波卡延村是否也有這種講法,大家都說沒有,但是一位婦人提到一種香味的植物根,稱為「蘢」,孕婦不適時,身上帶一小根可以保安與驅魔。欣霞後來鑑定的結果是一種天南星科植物。

我又問到避孕方法。

「肯雅人不用避孕藥。」欣霞笑著說:「他們只吃多子多孫的藥,因為小孩子是黃金呢。但是反對有私生子,不喜歡有不孕的事。」

午後大家各自回家,我們在落日前去河中游泳,晚上在酋長長屋晚餐。我希望一天便能走到浪那旺,更不希望路上碰到擋我路的人。照常,我們在餐桌上喝威士忌,聊到很晚,我又在桌上過夜。

第二天早晨,我與酋長道別,送他五發散彈。早上欣霞要去調查舊農田,村民也都以為我到附近走一趟而已,臨走前的一分鐘,我背起藤籃,欣霞帶了三位肯雅族田間助理,我們一起離開村莊。我們一路 默默的走到往浪那旺的叉路口,沿著彎彎曲曲的叢林小徑,我恐懼之心又冉冉升起。我本想告訴欣霞我要走的原因,但是一直難以啟口。

到了岔路口,我們停了下來,欣霞伸出手來,有道別的意思,我接上手,欣霞微笑著,突然沒有任何暗示的一把拉上我,把手繞到我背後的脖子上,結結實實的吻上我的唇,親熱的舉動,我也回吻她,我們站了好一會才分開。公開親吻不是肯雅族的習慣,欣霞的助手好奇的盯著,我們還是像機械似的重複珍重再見,我喃喃的唸著再見的禮貌台詞與一些感謝的成語,欣霞也依樣畫葫蘆。兩人都選擇了避免陷入更深的感情深淵。

我回身向叢林走了幾步,心中響起,你這個大笨鵝!你還在走什麼勁!回頭啊,還來得及親口告訴她你的深情!太「晚」了,我們已離開了視線範圍,我的雙腳還是麻木的向前走著。有生之年,這種機會大概只有一次,這種難得的相遇──友誼,當然外加異性的吸引,這是一種羅曼史,我卻選擇了遺忘一途。繼續舉著步子,充滿著後悔的心情,我這樣做對不對?大概有問題吧!但是,有一件事肯定沒錯,到達浪那旺村的晚上,我會有怎樣的一個待遇,一定不會太離譜。

我離西岸有六百五十公里,我走著叢林的小徑,面對受苦難的自我。

離開浪蘇奧巴蘭村的五個月後,我收到一封信。

親愛的伊雷克:

雨正下得起勁,好多低窪小徑的水已積到我的腰部。野豬遷回來了,還有犀鳥。我的桌上到處漏水……這可苦了訪客。你第二封信內的照片,使得我長屋內的村民樂不可支。

抱歉信寫得這麼爛,不過我想你會想知道下面的點滴新聞。浪烏羅與黎東巴頁的村民對你滿懷狐疑,認為你就是「峇里沙冷」。你說得沒錯,留下來會招到村民的驚慮,但你留下來的恐懼不會影響到我身上,因為我與隔壁的浪蘇奧巴蘭人一起行動,你之所以受到人家的懼怕是因為你一人行動,還有人說你殺了身邊的嚮導。假若你想回來一趟,務請三思而行。

幾個月前我到黎東巴頁,跟一位老人談到許多異鄉人的事,他還提起你呢(那個高高的歐洲人)。他說浪烏羅的一個人站在你身後蓄意待發,當你在村上與他們狡辯之時,若有任何不誠實,毒箭馬上衝出槍膛。你安全的掙扎到沙撈越,我只能表示非常高興,還能多說什麼呢?

很抱歉,信又是寥寥幾句。今晚我會錄一些好的原野之聲送你。

欣霞敬上

1983 年 5 月 27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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