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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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殲-20空中威龍:揭密中國軍事崛起下亞洲第一架匿蹤戰鬥機


撥雲見日:破解台美中三方困局(BCN0244)

類別: 史地‧法律‧政治>政治軍事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林中斌、亓樂義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08月11日
定價:450 元
售價:35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68頁
ISBN:9789571370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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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第一篇    中國的前景

「如果我們美國能做1天中國,多好!」(Let’s be China for a day) 
  
這是美國名記者湯馬斯.佛里曼(Thomas L. Friedman)的幻想,寫在他2008年9月出版的新書裡。他的意思是說:平日沒有效率的美國政府,如果暫時換成中國政府,可以馬上通過一堆應該通過的法案,立刻有效地執行。1天之後,美國人民又可以回到平常習慣的自由民主的生活裡。 
  
2012年底,習近平接任中共總書記。2013年3月,他接任國家主席。2013年4月,中國全國法院羈押3年以上未結的案件:有1,845件,4,459人。2016年10月,全國久壓不決案件歸零,全部清理完畢。這就是中國政府的效率。  

美國的優點是自由民主,但是缺點是政府沒有效率。相對的,中國的優點是政府有效率,但缺點是自由民主的程度比不上西方。 
  
其實認為中美各有利弊,而且把中美兩國等量齊觀,是種新的看法。在西方的論述裡,它首度出現於2004年。之前,西方的看法是,中國又窮又不自由又不民主,可說是無一是處。 

2004年5月,當時1位背景特殊的美國人在北京教書。他創立新的詞彙,叫「北京模式」(Beijing consensus)及「華府模式」(Washington consensus),並且相提並論加以比較。清華大學教授喬舒亞.雷默(Joshua C. Ramo)曾經在美國《時代雜誌》做過主筆,也在高盛公司做過顧問。 
  
「北京模式」令他印象深刻是因為,鄧小平推動改革後,中國經濟規模在20年後增加8倍。其精神是「摸著石頭過河」,也就是在務實穩定的前提下,不斷嘗試新的路線。中國在不同於西方民主的一黨專政之下,採取像西方式的市場經濟。 
  
中國的改革阻力大,但是成就令人注目,甚至引起西方菁英的羨慕。其中1位是史蒂芬.羅奇(Stephen S. Roach)。他曾經做過高盛亞洲部門董事長,有豐富實地的經驗,後來成為耶魯大學的學者。羅奇在2013年11月25日的《紐約時報》發表社論,題目叫〈中國改革,美國停滯〉(Chinese Reform, U.S. Stasis)。言下之意,是為中國改革鼓掌叫好,也為美國問題重重的狀況擔憂。    
  
時間進入2016年,一度令人羨慕的「北京模式」亮起許多紅燈。 
  
香港銅鑼灣書店因為出版《習近平情史》,雖然內容八卦不足為信,但書店員工神祕消失,據說是被大陸越境逮人。鄧小平許諾的「一國兩制」旦夕破功,全球譁然。 
  
中國經濟成長減緩,2015年股市波動成災,資金外流。傳言總理李克強與國家主席習近平對因應經濟挑戰,各持不同主張,因此失合。 
  
習近平大力肅貪,內部反彈大。官方媒體文字屢屢失誤,似乎表達黨政體制內部人員對習的不滿。 
  
東海、南海情勢緊張,中國似乎被美國聯合亞太鄰居合力圍堵。 
  
中國前景看來荊棘重重。果真如此嗎? 
  
讓我們從政治、經濟、社會、外交不同層面進行探討。 

習核心 
  
在做結構性探討之前,中共第十八屆六中全會2016年10月24-27日在北京舉行,會後確立了習近平在黨中央的「核心」地位。這是繼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之後,中共重新出現「以某某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的提法,至少在法理上釋放出2層意義: 
  
一、胡錦濤時代所謂的集體領導體制不復存在。習近平在黨內一言九鼎。「核心」的作用不僅於權力本身,更涵蓋有關習近平治國理政等一系列論述與講話,成為黨內運作的最高指導原則。從權力、精神到思想層面,習近平都將成為黨內最後決策者。 
  
二、宣告「江核心」的影響終結。江澤民的「核心」地位來自鄧小平的冊封,即便江退出領導職務,在胡錦濤主政10年期間仍垂簾聽政,導致政令不出中南海。「習核心」則是習近平歷經考驗而取得的強勢地位,已從清除多年挑戰黨中央權威的宗派山頭(如周永康、薄熙來、郭伯雄、徐才厚、令計畫等)中得到證明,今後全黨同志必須提高政治站位,與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保持一致,否則利劍高懸、震懾常在。 
  
「習核心」的本質是個人集權,理論依據由習近平的政治盟友、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辦公廳主任栗戰書,在《人民日報》以發表署名文章的方式中做出全面闡述。文章搬出馬克思、恩格斯和列寧等共黨先輩,無不強調領袖權威的重要,巴黎公社的覆滅,歸因於缺乏權威集中,蘇聯夕間瓦解,也是毀於黨中央權威盡失。從中共黨史實踐來看,從毛澤東到鄧小平,均因領導核心的確立,才有革命建國與改革開放的成就(文章未提江澤民)。如今,國內外形勢嚴峻,考驗四起,危險環顧,全黨比任何時刻都需要一個堅強的領導核心,以確保政令暢通,行動一致。 
  
手握反腐大權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書記王岐山,也在《人民日報》以發表署名文章力挺「習核心」。他認為,1個擁有8,800多萬黨員和440多萬黨組織的大黨,處在民族復興的關鍵時刻,更需要核心的引領。不過,他對「習核心」的確立,懷著一份深層危機感,深覺黨內仍有想要竊取黨和國家權力的「野心家陰謀家」,故要警惕,尤其是高級幹部務要立場堅定,抵制並勇於和這些人鬥爭,以維護黨的集中統一和政治安全。這種危機或許就是「習核心」真正確立的原因,藉由權力集中遏制政敵反撲,進而使「習核心」名符其實,克服國內外挑戰,實踐富國強兵大計。 
  
問題是,「習核心」能持續多久?其動向將影響2017年中共十九大全盤的人事布局,乃至更長時間。  從制度上說,除了憲法明文規定國家主席任期不得超過2屆(1屆5年),迄今中共黨章並無明確總書記的任期,中共中央軍委主席亦無任期限制。中共十八大(2012)召開前,中共中央黨校教授陳雪薇曾向媒體披露,十八大有望修改黨章,有可能明確總書記的任期不得超過兩屆(1屆5年),有關的任期限制將來有可能擴及政治局常委。結果無一實現,說明中共高層任期改革之艱難,若非情勢所迫,誰願意拱手放權? 
  
中共十六大(2002)換屆時,江澤民以「七上八下」(67歲續任,68歲退休)年輕化的理由,逼退68歲的政治局常委李瑞環,換上自己人馬,便於幕後操控。多年來,外界認為這項高層換血的「潛規則」牢不可破,以至延續至今。沒想到,中共十八屆六中全會結束不久,「七上八下」繪聲繪影的說法,就被六中全會文件起草組成員、中共中央辦公廳調研局副局長鄧茂生,以「民間說法,不足為信」的輕描淡寫撕破。
  
鄧茂生的這句話,不是私下放風,而是中國記協2016年10月31日在北京舉行有關解讀六中全會新聞茶座時的公開說明。當記者問到2017年「七上八下」將如何具體操作時,他說:「在中央領導層,黨內既有嚴格的組織程式和充分的民主過程,但也會根據一些實際情況,靈活做出調整。所以有些人會早一點退下來,有些人會晚一點,但大概會有個年齡階段。」這種權威性的解說,似乎在暗示,「習核心」有可能打破成規,延長執政時間,包括王岐山將不受「七上八下」的制約,讓他有更大而較長的施展空間。《紐約時報中文網》引述2位消息人士的話說,習近平尚未明確留任王岐山,而是通過提出年齡問題,對未來幾個月討論王岐山的留任與否釋出信號。 
  
其實,習近平在任期的問題上早有安排。2014年12月底,中共中央辦公廳印發《2014-2018年全國黨政領導班子建設規劃綱要》,對領導班子的年齡結構做出新的規定,堅持老中青三代結合的人事配置,「不簡單以年齡劃線,不搞領導班子成員任職年齡層層遞減和「一刀切」,不把換屆提名年齡作為平時調整的年齡界限。」對於屆齡告退的問題,必要時留有迴旋的餘地。 
  
接著,從2015年7月19日起,中共啟動《推進領導幹部能上能下若干規定(試行)》,該規定是以嚴格執行幹部退休制度為主,使能者上,庸者下,但其中留有伏筆,第5條後段稱,領導幹部「確因工作需要而延遲免職(退休)的,應當按照幹部管理許可權,由黨委(黨組)研究提出意見,報上一級黨組織同意。」此一規定,為能者延遲退休打開方便之門。 
  
制度的鬆綁,固然使「習核心」的延任師出有名,更重的是,延任在主觀上有其必要。既然黨內存有野心家和陰謀家,「習核心」至少要清除這些障礙才能安心交班,避免改革倒退甚至潰散,應是可理解的自保之道。因此,短期內尚難看出十九大前出現新的接班人選,否則權力焦點隨之轉移,反而弱化「習核心」的權威。以不變應萬變,應是「習核心」長期掌權的最佳選擇。 
  
商鞅變法,在中國歷史上獨樹一幟。他的嚴刑寡恩,很多人學不來,但是他的變法成效,往往為後繼者所稱頌。習近平的鐵腕改革,似乎在2,000多年前的古秦大地,也就是他的家鄉陝西,找到一個奮起圖強而熟悉的身影。

第一章 政治:北京模式

2,300多年前,秦孝公為富國強兵,重用商鞅,實施變法。商鞅是衛國人,跑到魏國做官,不受重用,又逃到秦國。當時是戰國時期,諸王招賢,策士蜂起,「士無常君,國無定臣」的現象非常普遍。
 
商鞅以一個外來人,受秦孝公賞識而拜相,不見容於當地權貴勢力,又必須在短時間內做出成績。他唯一的辦法是取信於民。他想了1招,在國都市場南門,立起1根三丈木柱,以10金招募能把木柱從南門移到北門的民眾。圍觀者不知所以。商鞅看無人回應,隨之加碼,能搬走木柱者,賞金50。
徙木立信
 
有人半信半疑,姑且一試,搬走木柱。商鞅立即賞金50,證明自己的信用,也標誌變法令出必行。這是歷史上「徙木立信」的由來。這件事在秦國引起轟動,變法威信遍及全國,太子犯法(即秦惠王),老師的鼻子因連坐而被割去。1年之後,變法見效,全國煥然一新,「道不拾遺,民不妄取,兵革大強,諸侯畏懼。」
  習近平上台後,學習「徙木立信」的做法。整頓幹部作風的「八項規定」,經2012年12月初政治局會議通過後,習近平就把「八項規定」視同於「徙木立信」,整頓黨風,令出必行。打擊貪腐,毫不軟手。
 
2016年4月中旬,中共最高人民法院舉行記者會,宣布1則令人震驚的消息。從2013年起,連續3年在全國查辦的職務犯罪案件近12萬件,涉案人員高達16萬零656人。從縣處級基層幹部到省部級以上高官,「老虎」和「蒼蠅」一起打。

到2016年10月底,112位省部級以上幹部和53位副軍級以上將領落馬,包括周永康、薄熙來等高官和徐才厚、郭伯雄上將。但肅貪仍未減緩。2016年被帶走調查的上將在7月有4位,3位退休(李繼耐、廖錫龍、田修思)和1位現職(王建平);10月有30多位退休將領被帶走,包括1名上將(張樹田)。當初無人如此預料,都以為只是「殺雞儆猴」,卻不知是「殺雞後殺猴」。
  
河南省鄉土作家二月河,以500多萬字的歷史小說帝王系列走紅文壇。他自稱讀完《廿四史》,從未見過今日的反腐力度。他用「蛟龍憤怒、魚鱉驚慌、春雷震撼、四野震動」等16字,形容這場歷史罕見的打貪行動。
 
王岐山是習近平的政治夥伴,也是反腐的重要推手,兩人在知青延安下鄉的時代即已熟識,合蓋過一床被子。王岐山專於金融,大學卻是學歷史的,經濟是自學而成,金融是工作所致。他很有歷史感,論及改革,藉古喻今,信手拈來。2014年3月,王岐山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紀委書記的身分,參加第十二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河南代表團的審議,二月河在會場向他建議,不要效法宋朝的「高薪養廉」制度,因為宋朝的公務員薪資最高,是漢朝的6倍、清朝的10倍,但宋朝是中國歷史上最腐敗的朝代。這還真印驗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引用的一句名言,當獲利超過百分之三百的時候,官員就不怕上斷頭台了。
 
王岐山在會場不時點頭,似乎認同二月河的看法。向中國古代反腐倡廉借鏡,是習近平反腐的一個重要思路。習近平欣賞商鞅,是因為商鞅是中國歷史上少數改革成功的實幹家,商鞅令出必行的果敢與氣魄,也是他取信於民及其權力基礎的來源。
 
北宋王安石一心變法,最終未有執行力而收場。這個執行力,就是習近平多次強調的「政必行」。王安石曾以詩讚揚商鞅變法,「自古驅民在信誠,一言為重百金輕,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王安石對「徙木立信」有感而發,他對商鞅的讚賞,難掩自己壯志未酬的惆悵。顯然,習近平不做王安石第二。
 
中共的反腐不是現在才有。在革命時期有戰爭反腐,建設時期有運動反腐,改革開放後有權力反腐。中共歷經30多年反腐,非但沒有革除幣政,反而越演越烈。湖南省已故紀委書記楊敏之坦言,「我在任的時候,沒有人監督我。」
 
楊敏之在任10年,自稱打過6次反腐戰役,都是持久戰、拉鋸戰,少有殲滅戰。言下之意,反腐不見成效,官員落馬,點綴而已。監督上層領導困難重重,「一把手或者一個領導班子真正有問題的話,靠班子自己暴露出來的幾乎沒有。都是某一個人先被查出來,才使整個問題暴露。腐敗無法遏制的一個癥結就在於監督缺位。」幾經挫折,楊敏之黯然去職。
 
地方政府的公款吃喝與鋪張浪費,不親眼所及,難以置信。1991年夏,在一場全省地市委書記、專員、州長、市長會議上,楊敏之向出席的幹部說,「有個單位宴請後剩下的酒菜倒在豬潲缸裡,被周圍的農民挑去餵豬,結果把豬也給醉倒了。可見浪費到了何種程度。」在他眼裡,「反腐敗實質上就是與舊體制、舊制度的反復較量。」「只有改革,才能遏制腐敗。」
 
中共反腐多年不見成效,除了未建制度,上層的姑息和不作為,助長貪腐的潛伏期逐年增加。1980年代初,腐敗潛伏期一般在1年3個月;90年代初期,腐敗潛伏期增為3年多;2000年初增至6年;10年後的腐敗案情竟能潛伏到10年左右,難怪習近平出手,貪腐官員如坍塌式倒台,實在是腐敗的呆賬存量積累過多。
 
這還不包括十八大(2012年11月)後「金盆洗手」的幹部。按習近平的反腐規劃,目前被查處的對象以十八大後仍不收斂和不收手的幹部為主,不劃這條紅線,貪腐查不勝查。以全國50多萬專職紀檢監察幹部的規模,調查上千萬幹部的作風問題,不但疲於奔命,也很可能遭遇全面性抵制。
 
權力反腐
 

習近平的反腐,延續改革開放後的「權力反腐」,他以深化改革為旗幟,大權獨攬,以異於常人的意志,對腐敗進行殲滅性打擊,反腐的決心和力度在中共黨史上從未有過。下一步是如何從「權力反腐」過渡到「制度反腐」。按他的話說,「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裡,形成不敢腐的懲戒機制、不能腐的防範機制、不易腐的保障機制。」
 
反腐需要監督,但在中共權力結構之下,監察部門和行政首長都在同一個政府序列,屬於內部監督(又稱同體監督),導致下級難以監督上級,有膽識的往往尚未行動,即遭排擠,因此出現「異體監督」的呼籲,在行政系統之外另設監督部門,習近平對此非但不陌生,還實際派人調研並做出批示。
 
2004年6月18日,浙江省武義縣後陳村,成立全國第一個村務監督委員會,對村委幹部行使村務監督職權,這種把村務管理權和監督權分離的模式,堪稱是中國建立村級監督機制的第一步。習近平當時是浙江省委書記,曾親自帶隊調研,先後對該村務監督委員會做出5次批示。試驗證明,異體監督確實優於以往,村委幹部違紀和村民上訪投訴的次數大幅降低。
 
中國紀檢監察學院原副院長李永忠說,後陳村的監督機制不僅是中國政治體制改革最具拷貝性的基層典型,也是通過「形成科學的權力結構」,打造中國特色反腐敗的「樣板間」。遺憾的是,好不容易在基層自發形成的異體監督模式,卻在2014下半年遭地方上級領導抵制,又改回同體監督。可見改革阻力之大。
 
不少人批評習近平斂聚個人權力,違背從鄧小平以來的集體領導制。他身兼多職,權力凌駕凌駕在其他6位政治局常委之上。習近平多次提到,推進改革需要集中力量,中國改革經過30多年,已經進入深水區,「容易的、皆大歡喜的改革已經完成了,好吃的肉都吃掉了,剩下的都是難啃的硬骨頭。」由此出現「新威權主義」一說,對付黨內既得利益集團,習近平確實需要相應的權力,阻力愈大,需要的權力也愈大,否則政令不出中南海,所有改革都是空話,
 
另有觀點指出,習近平大權在握,卻未出現結構性的改革。他的斂權,不過是建立自己的派系,與經濟和政治改革幾乎無關,甚至官方媒體出現對習近平的個人崇拜,似乎回到毛澤東時代。這些評斷需要持續觀察。
 
六位一體
 
就目前來看,習近平不是沒有結構性改革,而是他所面對的結構性改革,比任何一個時期的中共領導人更為複雜而艱鉅。中共十六大(2002年)的改革布局是「三位一體」,包括經濟建設、政治建設和文化建設;十七大(2007年)增加社會建設,形成「四位一體」;十八大(2012年)又增加生態文明建設,成為「五位一體」;2013年底,再增黨的建設,形成「六位一體」的改革布局,每項改革相互關聯,交互影響,問題老舊並陳,難上加難,幾年之內要見成效,恐怕不切實際。何況中國的改革與西方定義不同,中國民眾對領導人懲治腐敗和刷新吏治的期待,遠比任何一個時期都要緊迫而急切。
 
反腐是習近平所有改革的起點。打擊貪腐是手段,「形成科學的權力結構」是目標。2015年1月,習近平在中央紀委五次全會,說出他對反腐的整體戰略構想:先贏得時間,再贏得空間,為後續的「制度治黨」和「重構政治生態」預作準備。

 
習近平的反腐是不是權力鬥爭?

前雲南省委書記白恩培與習近平是陝西同鄉,也是世交。1970年代,習近平在延安農村當知青歷練,白恩培也在延安柴油機場工作,兩人就開始認識。後來,兩家往來數十年。白恩培因受賄案發,找人向習求情,沒用。2016年10月初,白被判「活死刑」終身監禁,不得減刑假釋。2016年初,因違紀被處分調查的台辦副主任龔清概是習在福建的舊屬,2013年10月習上台後不到1年,由平潭綜合實驗區管委會主任升任國台辦副主任。但龔與習的關係遇到反貪就沒有用了。2016年夏天,習近平令人接管右派媒體《炎黃春秋》,同時下令整肅左派「中國紅色文化發展促進會」。習反貪不避熟人,限制言論左右開弓。
 
如果習近平反貪的鬥爭能夠獲得多數民眾支持,能夠匡正幹部作風,能夠發揚道德公義,能夠有利於深化改革。那麼這場鬥爭非但有必要,更具有救黨救國的現實意義。歷史上的政治鬥爭從未讓人民喜歡,打擊貪腐縱有派系的殊死之鬥,也非傳統認知上的政治鬥爭。
 
習近平自從政以來行事低調。在福建17年,從未題字,外界誤以為他毫無建樹。在浙江5年,未聞驚天之舉。習在上海擔任市委書記,匆匆7個月,因中共十七大(2007年),入京升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從此擠進權力核心。他在北京更是謹小慎微,歷經5年,一步步在十八大(2012年)登上權力顛峰。
 
外界形容習近平是中共高層最不外露的領導人,他的樸質外表,江澤民認為容易駕馭而放心讓他接班,並阻擋胡錦濤所屬意的團派李克強。沒想到,習近平上台後竟發動中共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反腐行動,法及常委(周永康),刑治軍頭(徐才厚、郭伯雄),大權收緊,箝制異論,揚起黨的正統思想,與往年的低調樸質判若兩人。是什麼原因造成這種轉變?
 
寧左勿右
 
首先是他的出身。父親習仲勛,早年創建陝北紅軍,是中共陝甘邊區的領導人,1959年擔任副總理兼祕書長,位高權重。沒想到,習仲勛因負責審閱《劉志丹》小說,被政敵康生誣陷是為高崗(中共領導人,1954年被批判與饒漱石密謀取代劉少奇和周恩來而自殺身亡)翻案,夕間被打成「反黨集團」,遭關押審查,下放洛陽礦山機器廠改造,並長期監護長達16年(1962-1978),與外隔絕,處境淒涼。
 
習仲勛1962年8月遭誣陷迫害,禍及全家,年僅9歲的習近平,首次嚐到黨內殘酷鬥爭與世態炎涼。這事發生在文化大革命之前,很多高幹子弟尚在養尊處優,習近平已身陷磨難,戴上「反動學生」的帽子,被關進學習班。
 
1966年文革爆發,康生仍不放過習仲勛,鼓動紅衛兵把習仲勛從洛陽拉到西安揪鬥,幾乎喪命。習近平回憶說,他的家被抄後,隨母搬進中央黨校,他不甘受欺負,一股倔勁,得罪造反派,還被康生妻子曹軼歐列為「黑幫」家屬揪出批鬥,造反派說他足夠槍斃100次。
 
為了生存,他天天熬夜讀毛語錄,若不是少年犯管教所人滿為患,沒有床位,習近平早被送進少管所接受管教。1968年12月,毛澤東發表知識青年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習近平報名響應,選擇延安,「基本上屬於流放。」就讓他去了。當年他才15歲半。
 
到了陝北,批鬥如火如荼進行,習仲勛榜上有名。因為習近平識字,每天負責念報紙,念到父親是反黨分子,百口莫辯,情何以堪。若不是習仲勛早年在陝甘地區留有名聲,很多人暗中保護他,幫助他,恐怕早就沒命。習近平說,在陝北下鄉7年,最大的收穫是,懂得什麼是實際,什麼是群眾,終身受益,直至今日。
 
習仲勛曾評價自己,「我這個人呀,一輩子沒有整過人,一輩子沒有犯『左』的錯誤。」「左」字加上引號,代表貶義,是一種輕率和盲動,不切實際而有的冒險主義、機會主義和教條主義,如大躍進、超英趕美,文化大革命等。
 
在中共黨史上,習仲勛曾3次反「左」,挨鬥不斷。1947年底,中共在占領區(解放區)實施土改,各地普遍出現「削削削,削盡土豪劣紳;殺殺殺,殺盡貪官汙吏」的響亮口號,不分青紅皂白,亂打錯殺,「左」的聲勢瀰漫全黨。習仲勛甘冒風險,3次致電毛澤東,痛陳土改「左」禍,使得土改「左」傾錯誤得到糾正。
 
習仲勛被公認是黨內改革派,為人正直,思想開明。1978年2月,習仲勛在胡耀邦的平反下復出,主持廣東政務,爭取在廣東設立深圳、珠海、汕頭等3個經濟特區(第4個廈門),走出改革開放第一步。中央不少同志擔心他搞資本主義。胡耀邦和他,一個在中央,一個在地方,舉步維艱,若無超凡政治勇氣和擔當,改革之路根本走不下去。
 
1981年,習仲勛調往中央,輔佐胡耀邦,直到1987年1月胡耀邦因被批評縱容「資產階級自由化」等原因,遭一批黨內元老批鬥5天。當時習仲勛是唯一為胡辯護者,因此得罪鄧小平。胡被逼退去職後,習仲勛也隨之淡出政壇。1989年「六四事件」,習仲勛同情民主訴求,反對鎮壓學生,但終究是孤臣無力可回天,空留遺憾。
 
像習仲勛這樣曾握權力、仗義直言,又有自由派觀點的人物,竟多次遭到毛澤東和黨內同志的苛待。習仲勛1978年平反時,習近平25歲,好不容易推薦到清華大學讀了3年書,再熬1年畢業,可謂大難不死,命有轉機。父親是他的一面鏡子,讓他看到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生存之道在於堅持黨的基本路線,面臨抉擇,寧左勿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