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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法國人先要改革,後要自由

政治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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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制度與大革命(BDP0051)
L'Ancien Régime et la Révolution

類別: 史地‧法律‧政治>政治軍事
叢書系列:近代思想圖書館系列叢書
作者:阿勒克西.德.托克維爾
       Alexis de Tocqueville
譯者:李焰明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5年10月23日
定價:420 元
售價:33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52頁
ISBN:9789571363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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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法國人先要改革,後要自由



  序

此刻我發表的這本書,並非一部大革命史。這段歷史已有許多輝煌巨著來描述,我不想再寫。本書是針對這場大革命所做的一項研究。

為了將自己的命運截成兩段,以一道鴻溝將之前存在的與之後希望呈現的隔絕開來,法國人以其他民族未曾有過的犧牲精神,在一七八九年付出了最大的努力。為了實現目標,他們採取了各式各樣的預防措施,以免把過去帶進他們的新生活;他們對自己設下種種嚴格限制,要把自己塑造成與父輩完全不同的形象。總之,他們盡其所能使自己變得截然不同。

我一直認為,他們在這項獨特事業中取得的成就,比他們期望的、以及外界設想的要小得多。我深信,他們保留了舊制度下的大部分情感、習慣,甚至觀念—他們借助這些觀念來引導大革命,直到將舊制度摧毀;我還相信,他們在不知不覺中用了舊制度的瓦礫,來建造新社會的大廈。因此,想要充分理解大革命及其成果,必須暫時忘記今天的法國,去墳墓追尋那個已經逝去的法國。這就是我在這裡打算做的事,但是我為此遇到的困難比想像中大得多。

已有大量論述闡明君主制度的頭幾個世紀、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這些著作成為人們深入研究的對象。

由此,我們不僅知道當時發生的各種事件,還能了解不同時期的政府和民族的法律、習俗、精神。但時至今日,還沒有人不辭勞苦地下同樣的工夫來認真研究十八世紀。我們總以為自己已經非常了解十八世紀的法國社會,因為我們能清楚地看到它表面耀眼的光芒;我們甚至知曉那時代最著名的人物生活的細節;並且多虧了那些機智或雄辯的批評家們,對於那個時代偉大作家的作品,我們都熟讀於心。至於處理事務的方式、各種制度實際實施的情形、各階層彼此間的相互關係、被人們所漠視的階級其生存狀態與感受、乃至輿論和風俗的本質,我們都只有一些模糊的、而且常常是錯誤的概念。

我試圖觸及這個舊制度的核心。從年代看,它離我們很近,但卻被大革命的光芒遮掩了,使我們對其視而不見。

為達此目的,我不僅重讀了十八世紀出版的所有名著,還研究了許多不是很有名、且不被眾人所知的作品。這些作品缺乏精雕細琢,卻反而更真切地反映了那個時代的精神。我認真閱讀了所有公告,大革命前夕,法國人在這些公告上表達了他們的觀點和傾向;省三級會議和後來的省議會的會議紀錄在這方面也給了我許多啟示。我特別深入地研究了三個社會階級在一七八九年起草的陳情書,這些陳情書的手稿長達數卷,成為法國舊社會的精神遺產,是其願望的最高體現與最終意志的真實表達。這是史上獨一無二的一份文獻,但這對我來說還遠遠不夠。

在公共管理已經十分嚴密的國家裡,很少會產生思想、願望、痛苦,也很少會出現興趣和激情—因為它們遲早會暴露在政府面前。瀏覽政府部門的檔案,不僅對其統治手段有了確切的概念,而且能看到整個國家的狀況。如果我們現在把裝滿內政部和各省紙箱的所有密件全部交給一個外國人,他馬上就會比我們更了解我們自己。你們讀了本書就會了解,十八世紀,政府權力已經很集中,並且非常強大、不可思議的活躍。它資助、禁止或允許某項事業,這些活動從未間斷;它有很多東西可以承諾,有很多東西能夠給予;它以各種方式施加影響,不僅干涉國家事務的整體方向,還涉及每個家庭的未來和每個人的私生活。此外,它並不張揚,這使得人們不怕將自己最難以啟齒的缺點展現在它面前。

我花了相當長的時間研究關於所剩不多的,巴黎或其他外省的公共管理檔案。如我所料,我在其中發現了活生生的舊制度,包括它的思想、它的激情、它的偏見、它的舉措。

每個人都有其方式暴露自己內心最隱密的想法,就這樣,最終我獲得了當代人未注意的舊社會的許多概念,因為我閱讀的資料是其他人從未見過的。

隨著研究更加深入,我十分驚訝地發現,於舊制度下的法國任一時期,都能看到許多當代法國鮮明的特徵。我從中發現了無數原以為源自大革命的感情、以為來自大革命的習俗、以為是大革命只留給我們法國人的無數習慣;我時時都能碰觸到深深植根於這片古老土壤的當代社會的根基。每向一七八九年接近一步,我都能更加清晰地看到促使大革命形成、誕生和擴大的那種精神。漸漸地,我發現這場大革命的全貌就展現在我眼前。它已經顯示出自己的性格和特徵,這就是它本身。在這裡,我不僅發現了大革命之初某些行動的原因,或許還發現了它打算長期建設的那些事物的徵兆。因為大革命有兩個截然不同的階段,在第一階段,法國人似乎要廢除過去的一切;在第二階段,他們則想恢復一部分被他們遺棄的東西。舊制度的大量法律和政治習慣就這樣在一七八九年突然消失,幾年後又重新出現,如同某些河流潛入地下,又在不遠處重新湧出,使人們在新的河岸看到同樣的水流。

我獻給大眾的這部作品,旨在闡明為何這場大革命幾乎同時在整個歐洲大陸醞釀著,最後卻只爆發在法國;為何它不可阻攔地產生於它即將摧毀的那個社會;最後,舊的君主制度何以如此徹底、如此突然地崩潰。

從思想方面來說,我已開始著手的這部作品不應在此結束。如果時間和精力允許的話,我打算要跟隨那些法國人一起穿越這場漫長革命的起伏興衰。不久前,我還和這些本身就是舊制度造就而成的法國人一同無拘無束地生活在舊制度下。我要觀察他們隨著各種歷史事件發生的變化,卻始終保有不變的本質;看他們如何不斷在我們面前重現,相貌雖有所不同,但總能辨認出來。

首先,我要和他們一起經歷一七八九年的第一階段。那時,對平等與自由的熱愛,在他們心裡占據著同等重要的地位。他們不只是要建立民主的制度,還要真的自由;不但要消滅特權,還要彰顯並保障人民的各種權利。這是青春、熱情、自豪的時代,充滿慷慨和真誠的感情。儘管它有各種謬誤,但會永遠銘刻在人們心中,並且很長一段時間都將讓那些想腐蝕或奴役人類的人不得安寧。

在這場追溯大革命的過程中,我試圖證明以下幾個問題:這些法國人由於哪些事件、哪些錯誤、哪些誤判,最終放棄了原先的目標、忘卻了自由,只想成為世界霸主身邊平等的僕役;為何一個比被大革命推翻的政府更為強大的專制政府,會重新奪得並集中所有權力,取消以如此昂貴代價換來的所有自由,以虛幻的表象取而代之;為何標榜選舉人的普選權即是人民主權,但選舉人既不明真相,也不能集合起來共同選擇某一政策;為何捐稅事務中備受吹捧的「自由表決」制度,只不過意味著被馴服得屈從而沉默的與會者毫無意義的贊成;為何剝奪民族的自治權,使人民喪失權利的主要保障,失去思想、言論和寫作的自由的同時(而這些正是一七八九年所有戰果中最珍貴、最崇高的東西),政府還能自詡是個擁有自由的政府。

當我覺得大革命差不多完成了它的使命,孕育出新社會的時候,我就會打住。我將只對這個新社會進行考察,我要盡力辨別它在哪些方面與之前的那個社會相似,又在哪些方面與之不同;我們在這場驚天動地的巨大變革中失去了什麼、從中得到了什麼。最後,我要試著預測一下我們的未來。

這部著作的第二卷已有部分草稿寫好了,但還不能獻給讀者。我有可能完成這部作品嗎?誰能說得準呢?與民族的命運相較,個人的命運要難以把握得多。

我希望這本書不帶任何偏見,但我不能肯定我寫作時未懷任何激情。一個法國人談起自己的祖國、想到自己的時代,卻無動於衷,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我承認,在研究舊社會時,我從未將新社會完全置之不顧。我不但想知道病人死於什麼病,還想知道當初他如何可能免於一死;我像醫生似的,試圖在每個變得衰弱的器官中探尋生命的法則。我的目的是要繪製一幅極其精確,同時又富有教育意義的圖畫。因此,每當我在前人身上看到某些我們幾乎喪失,然而卻應是不可或缺的品德—真正的獨立精神、對崇高事物的愛好、對我們自身和某個事業的信仰時,我就特地突顯它。同樣地,當我在那個時代的法律、思想和風俗中,發現那些吞噬舊社會、如今也還在折磨著我們的某些惡行時,我也不忘揭露它們,讓人們看清這些惡行帶來的痛苦,從而對它們還會給我們帶來的不幸有更清楚的認識。

為達此目的,坦白說,我不怕得罪任何人,無論是個人還是某個階級,無論是輿論還是回憶錄,也無論他們的身分多顯赫。我這麼做時常常感到歉意,但無愧於心。但願那些因我而感到不愉快的人,考量我真誠無私的目的而寬恕我。

有些人可能會指責我在這本書中,對自由表現出一種非常不合時宜的興趣。他們要我相信,如今在法國,再也沒有人關心什麼自由了。

我只懇請那些對我提出這種指責的人注意,我對自由的熱愛由來已久。二十多年以前,我在談論另一個社會時,差不多就已一字不漏地寫下了你們將要讀到的內容。

在未來的茫茫黑夜中,人們已經能看到三條非常明晰的真理。第一條是,如今所有人都被一種無名的力量所驅使,人們或許想控制它或削弱它,但並不想消滅它。它時而輕輕地、時而猛烈地推動人們去摧毀貴族制度。第二條是,世界上所有社會裡,最難長期擺脫專制政府的,正是那些貴族制度已不存在、或不可能繼續存在的社會。最後,第三條真理是,專制制度在上述社會中產生的惡果,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嚴重,因為專制制度比其他任何政體都更有助於這些社會特有的惡行,並促使它們朝著這些社會已經自然趨向的方向發展。

在上述社會中,人們之間不再因為種姓、階級、行會、家庭的關係而有所聯繫,他們出於天性,只關心自己的個人利益,總是只考慮自己,將自己封閉在扼殺了公共道德的狹隘個人主義之中。專制制度非但不會和這種傾向爭鬥,反而會使之勢不可擋,因為它使公民不再有任何共同情感和相互需求,不再有相互理解的必要和一起行動的機會。就這樣,它用一堵牆把公民囚禁在私人生活中。人們本來就傾向於獨處,專制制度則使他們彼此隔絕;人們本來就互不關心,專制制度則使他們冷若冰霜。

在這種社會中,沒有什麼是穩定不變的,每個人時時刻刻都感到焦慮,生怕自己的地位下降,急著要向上爬。由於金錢不僅成為區分貴賤尊卑的主要標誌,還具有一種獨特的流動性,不斷易主、能改變個人的處境、使家庭地位升高或降低,因此幾乎所有人都迫不得已分秒必爭地拚命攢錢或賺錢。於是,不顧一切致富的渴望、對商業的愛好、對安逸和物質享樂的追求,便成為最普遍的激情。這些激情極其自然地擴散到所有階層,甚至深入到那些向來與此無緣的階級。如果不加以阻止,它們很快就會使整個民族瘋狂、墮落。而專制制度本質上就是為這樣的激情創造條件,並使之蔓延。這些使人消沉的激情對專制制度大有助益,它能轉移人們的注意力,讓人們的想像遠離公共事務,使他們一想到革命就渾身顫抖。只有專制制度能為它們提供隱蔽和黑暗之處,使貪婪猖行,讓人以可恥的手段攫取不義之財。如果沒有專制制度,這些激情也可能會很強烈,但有了專制制度,它們就能占據統治地位。

自由則相反,唯有它能在這種社會中,與社會固有的種種惡行對抗,使整個社會不致沿著斜坡滑落。的確,唯有自由能使公民擺脫孤立,促使他們彼此接近,因為公民地位的獨立性使人生活在孤立狀態中;唯有自由能使人們感到溫暖,彼此相聚,因為公共事務的實施離不開公民的共同協商、彼此信任和與人為善;唯有自由能使他們放下金錢崇拜,擺脫個人日常瑣事的煩惱,時時刻刻都意識到、並感到國家高於一切,近在咫尺;唯有自由能隨時以更有活力、更崇高的激情取代對安逸的迷戀,使公民渴望做比獲取財富更重要的事;唯有自由能創造光明,讓人看清人類的惡行和美德,並做出判斷。

沒有自由的民主社會可以是富裕的,高雅、華麗、甚至輝煌,因其平民百姓各具份量而顯得強大。在那裡可以看到個人德行,能見到慈祥的父親、誠實的商人和可敬的老闆。你甚至還會遇到優秀的基督徒,因為這些人的國家不在塵世,而他們宗教的榮耀就是在最腐敗的風俗和最專制的制度下造就優秀基督徒。羅馬帝國最腐敗的時期就有許多這樣的基督徒。但是,我敢說,在此類社會中,你永遠看不到偉大的公民。尤其是偉大的人民,我敢肯定,只要平等與專制結合在一起,心靈與精神的普遍水準便會不斷地下降。

這就是我二十年前想到和說過的。坦白說,在那之後,這世界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能讓我改變那時的想法和說法。過去,當自由受到重視時,我表達了對自由的讚賞;現在,自由遭到拋棄,我對它的愛依然不變,人們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吧?

但願人們還希望看到,在這個問題上,我與大多數反對我的人之間的分歧,或許比他們自己認為的要小。如果一個人覺得自己的民族具有正確使用自由的美德,卻出於天性,卑躬屈膝,寧可聽從某個人一時衝動的指揮,也不遵循自己親自參與制定的法律,這是什麼樣的人?我認為這種人並不存在。專制者自己也不否認自由是美好的,只不過他們想獨自享用罷了。於是,他們斷言,除了自己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沒有資格享有自由。由此看來,人們並非是在「如何看待自由」這個問題上產生分歧,而是在對人的尊重程度上態度迥異。所以嚴格說來,表現出對專制政府的愛好,等於公開對自己的國家表示輕蔑,這兩者完全是同一回事。想要讓我轉變態度,恐怕尚需時日。

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此刻發表的這本書是一項非常浩大的研究成果。有的章節雖短,卻也花了我一年多的工夫來研究。

我本來可以把注釋放在每頁下面,但數量太多。我還是喜歡將其中的一小部分放在卷末,並注明正文中出處的頁碼。裡面不乏史例和證據,如果哪位讀者覺得本書有必要增補更多史料,我這裡還有許多可以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