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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賴喇嘛序
倪炎元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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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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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達賴喇嘛(BC0128)

類別: 宗教‧哲學‧人文>宗教神話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林照真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11月17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68頁
ISBN:9571332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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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賴喇嘛序倪炎元序自序1自序2前言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



  倪炎元序

在台灣,西藏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概念。熟悉,是因為它曾經鮮活於國教史地的教材中,透過聯考文化的深化薰陶,成為戰後好幾個世代共享的「常識」之一;陌生,是它的地理位置、它當代的流亡命運,與我們確有一段不小距離,就是這種似近卻遠、清晰卻模糊的印象,構築我們大多數人的「西藏觀」。

這種藉諸國民教育機制構築的西藏觀,多數的時候對「西藏是中國一部分」這樣的論述是不會懷疑的。走過 70 年代的世代,就算沒唱過,大概都聽過一首既愛國又淨化的歌曲〈中華民國頌〉,這首歌曲開頭的幾句描寫的正是大陸的藏區:「青海的草原,一眼看不完,喜馬拉雅山,峰峰相連到天邊。」這段召喚中華國族想像共同體的地理意象,不僅正是藏人千百年來生存的空間,也同樣是藏人建構認同的地理意象來源,但當初在台灣市井傳唱的時候,幾乎沒有人覺得不自然,如果不經過與藏人相互主體的辨證過程,恐怕誰也覺察不出這其間所蘊藏的張力。

當然,我們的西藏觀不只這些。多少年來,隨著好萊塢的電影、發現頻道 、美國國家地理雜誌的大量發行、輸入,透過西方鏡頭下所塑造的西藏,一個失落的地平線、絕塵的香格里拉,同樣拷貝在我們的意象中;而隨著世紀末新時代宗教的盛行,藏傳佛教在台灣開始大行其道,達賴與不少西藏仁波切的著作在台灣發行,不少喇嘛接受台灣信徒的供養,達賴訪台弘法時更造成萬人空巷的場面。一時之間,台灣也燃起了一股莫名的「西藏熱」與「密宗熱」。但這一切的一切,與藏人當下的命運都幾乎是無關的。

在台灣,西藏學其實是貧乏的。我們有人醉心藏傳佛教、有人供養西藏喇嘛、有人尋求加持、有人蒐集密教法器、有人遠涉拉薩朝聖、有人研習藏文,當然還有人思考台獨與藏獨能怎麼串連,但對西藏當下的命運、流離失所的記錄、藏人的受想行識、終極關懷等等,所知其實是極其有限的。這一點從坊間的出版品即可看出;有關西藏的書籍,絕大多數得在宗教類的書櫃中才找得到,至於西藏的政治、經濟、社會等層面的相關課題,幾乎付之闕如,這顯示台灣讀者長期以來對西藏學的消費,是非常偏食、甚至是極其以自我為中心的。許多人渴望高僧的加持、研讀密教的經典、期求速成的悟道;但對支撐這一切背後文明的現實命運與遭遇,卻毫無興趣,或者說即便有興趣,也尋覓不到任何門徑足以一窺堂奧,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格外突顯林照真這部著作的價值。

與多數人不同的是,林照真和西藏結緣,與宗教毫無關係,她會對西藏產生興趣,完全是因為新聞採訪的機緣,先是偶然作了一個在台藏人的專題,隨後不久又因緣際會數度赴印度達蘭莎拉訪問達賴喇嘛,在與流亡藏人的親身接觸中,林照真開始了解藏人流離失所的命運,或許是關懷弱勢的本性使然,當達蘭莎拉透露一直無力為藏人當年自中國流亡的經歷作一份口述歷史時,林照真幾乎沒有考慮的就慨然允諾,接下來的兩年,她數度自費往來印度與台北,對不少年近遲暮的西藏老兵進行深度訪談,並在 1999 年順利出版了《喇嘛殺人》一書。這部著作清楚交代了 50 年代 14 世達賴出亡的整個經緯、中共入藏後藏人流血抵抗的過程,以及中、美、台、藏跨數十載盤根錯結的「西藏問題」等等,算是當代少數針對西藏問題的著作中,較能反映藏人觀點的重要著作。至於這部《最後的達賴喇嘛》,則是林照真在多次進出達蘭莎拉後開始構思的主題,同樣承續了她對西藏的關懷,也同樣透過廣泛且深入的採訪構築全書,但與《喇嘛殺人》不同的是,這部書已不再執著於過往流亡經歷的史實重建,而是將關懷視角指向了當代的達蘭莎拉,這個在印度境內運作已達四十年之久的流亡政府,究竟是如何存亡絕續走到今天,又將如何邁向未來?這個書寫主題不要說在中文世界,連西文著作都是很少觸及的。

在達蘭莎拉,流亡藏人不能再埋首於昔日苦難的記憶,而是必須在極其艱困的環境中策應未來,拉薩昔日的榮光已遠,達蘭莎拉畢竟不是歸宿,達賴縱然獲得了諾貝爾獎的桂冠,卻完全無助於藏人民族命運的扭轉,對達賴與流亡藏人而言,停留在對戰爭、對流亡淒苦的記憶,以及對中共欺壓的控訴,確實可以使他們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並贏得世人的同情;但在承平時期、在險惡的環境中運作、治理一個流亡政府,終究是理性的、也是現實的。達賴作為一位出家的宗教領袖,必須維持他在宗教上的修持,但同時作為一位入世的政治領袖,他也必須維持一個流亡政府起碼的有效運作,照顧投奔藏人的生養與教育,也必須要許所有藏人一個光明的未來。這中間的故事也許沒有昔日抗暴、流亡的經歷來得活脫生動、來得精彩浪漫,但卻具實反映了當下藏人的現實處境。要對這一切進行記述書寫,對林照真而言,在難度上坦白說是遠超過她上一本書《喇嘛殺人》的,但她維持了一貫的寫作效率,在 2000 年 3 月左右動念要寫,8、9 月間就成書了,時間雖說倉促,但內容一點都不簡略,甚至可以說它是中文世界中少數深入達蘭莎拉內部,探索政治運作經緯的著作,因而在我隨著作者的筆觸進入達賴與達蘭莎拉的世界時,才發現西藏問題的複雜性,也才理解自己對西藏的了解有多淺薄。

《最後的達賴喇嘛》的書寫策略,主要是從達賴喇嘛如何在流亡的情境中重建他的理想國開始向外開展,透過一連串對圍繞達賴周邊菁英的深入訪談,拼湊出達蘭莎拉當代政治變遷的風貌。從政治學的角度出發,達賴與西藏所提示的經驗,其實是非常有趣的。在本書中,我們目睹了一個政教合一的傳統王國,如何在流亡之際在別國的疆域內嘗試同步展開民族建構(nation- building)與國家建構(state-building)的政治工程,這樁政治工程沒有疆域、沒有軍隊、沒有資產,有的只是對佛陀共同的信仰、共同的精神領袖達賴、以及無數流離失所的難民,就在這種百廢待舉的情境中,這樁政治工程終究是啟動了。一方面,在與中國國族收編與同化的對抗中,離散的藏人逐漸超越了地域、宗族、教派等藩籬,構築了一個完全以藏人為主體認同的想像共同體;另一方面,在達賴喇嘛親自主導與規劃下,一個在異國運作的民主政府形式也被建構起來,這個位在印度達蘭莎拉的流亡政府,並成為全球藏人認同的政治中心,每年召喚成千上萬的藏人從中國藏區越過重重山脈前來投奔。不了解藏人在民族建構工程上的成就,我們恐怕無法掌握藏獨運動的內涵,也無法體會達賴放棄獨立主張所經歷的內心煎熬。

達賴與藏人的族國建構工程,很快的與中國的國族意識發生衝突,這種衝突構成了當代「西藏問題」的核心,西藏究竟是不是中國的一部分?這是一個可以在人種學、國際公法學、歷史學等知識領域上廣泛討論的課題,但更關鍵的是它本質上關涉的是個權力政治的角力。西藏所面對的中國,是一個在後冷戰世紀迅速崛起的區域霸權,背負著百年受帝國主義凌辱的記憶,對任何涉及主權歸屬、民族認同的課題,都格外敏感、格外的不妥協,台灣問題如是,西藏問題何嘗可能例外?不同的是,台灣有海峽、有自主國防,還有本錢與北京周旋,但西藏呢?不僅全境已在其黨政軍牢牢控制下,在多年的屯兵、屯民政策之下,漢人人口更早在藏人之上,擬議中的開發大西部,西藏更是重點區,可以說,在時間上、在空間上,北京幾已立於不敗之地。

相對的,藏人作為一個認同的主體,固然在流亡的旅途中,辛勤完成了所謂想像共同體的構建,但接下來呢?怎麼在大中國的召喚、圍堵與收編下,尋求自主的生存空間呢?
這是西藏悲劇的主調,主觀的上層結構與客觀的底層結構愈來愈不能契合,流亡藏人尋求獨立建國的心意愈加炙熱、愈加堅定,距離返鄉的道途卻也似更加遙遠,對達賴、對流亡達蘭莎拉的藏人,這會是何等的煎熬?達蘭莎拉竭盡所能的尋求與北京對話,包括放棄獨立、堅持非暴力、透過國際社會遊說等,但後者一概置之不理,達賴的年事已高,他重返拉薩的機率正在縮小,籌碼也日漸減少。北京則擺明著在拖延,任你釋出再大的誠意,說不談就不談,流亡藏人除了藉著中共領導人出訪的機會聚眾抗議外,幾乎沒有著力點,新世代藏人的焦慮正在升高,自治亦或獨立的路線之爭已在醞釀,達蘭莎拉如何邁出下一步,確實費思量,要武裝抗暴,像車臣與科索沃那樣?還是搞恐怖主義,像昔日巴游組織與北愛陣線那樣?對達賴而言,暴力有違佛教倫理的信守,更不願再見到藏人因抗暴流血喪生,但和平路線的堅持,除了換到國際社會人道的聲援外,也未見有任何其他突破,那麼可能的出路又在那裡呢?在《最後的達賴喇嘛》一書中,生動記述了這些流亡藏人的困境與無奈。

「民主轉型」是《最後的達賴喇嘛》所書寫的另一個饒富趣味的主題。戰後在亞、非與拉丁美洲等區域曾先後發生好幾波的民主化浪潮,在這幾波浪潮中,大半民主轉型的故事都是由政客、官僚、財閥、軍人、勞工、學生與農民等角色相互間對抗與結盟所譜成的,但很少有政治學者會注意到位在印度達蘭莎拉的流亡政府,也經歷了一波歷程相當特殊的民主化工程,這個過程有完全不同的戲碼。可以說,一直到流亡之前,西藏的社會結構都還停留在半農耕、半蓄牧的生產型態,統治階層除了政教合一轉世喇嘛外,也都還是以貴族與僧侶為主,這種社經條件要產生現代西方中產階級式的民主政治其實是有相當困難的。然而達賴喇嘛卻在流亡的國度中,由上而下硬生生地實踐了出來,從觀念上的尊重人權、責任政治,到實際運作的研擬憲法、籌組議會、推動選舉等,一樁樁、一件件,從觀摩、摸索、學習到實際操作, 一個西藏式的民主模式竟然給塑造出來了,達賴本人甚至還以未能出現反對黨與監督制衡的大眾媒體而感到遺憾。當然,達賴也在致力於對包括他自己在內的「去神聖化」工程。民主體制終究是世俗的,民主化的工程,不可能還能與轉世靈童的權力傳承制相容,因而要改革,就必須動到政教合一制,包括達賴本人在內,但縱然達賴有意走下神壇,流亡藏人卻群起抗拒,達賴無意再轉世,但藏人或許還是會尋訪下一個靈童。從外界看,任何人或許可以訕笑他們民主形式的單薄,但卻又不能不對他們嚴肅的踐履精神心生敬畏。

時序的推移,世紀的轉換,地理的西藏與流亡的西藏都已在變。惟達賴已老,攤牌的時刻正在逼近,一個後達賴的西藏究竟該何處去?對達賴、對達蘭莎拉,這還是個敏感話題,但對本書的作者而言,若干議題卻已不能再迴避。達賴還要不要轉世?不轉世,全球藏人凝聚焦點必失;要轉世,肯定鬧雙胞。後達賴時代還要不要堅持非暴力?搞暴力,無異以卵擊石,不搞暴力,又形同蚊子叮牛角。後達賴時代也面臨要不要繼續主張自治不獨立?要談自治,北京相應不理,要搞獨立,又不具主客觀條件。這一切的一切,包括作者在內,都對西藏的未來懷有憂患意識,只有達賴,作者林照真所形容的「最後的達賴喇嘛」,永遠一貫的樂觀。或許這就是西藏,一個揉合前現代、現代與後現代於一身的綜合體,在《最後的達賴喇嘛》一書中,這一切都給鮮活的記錄了下來。這就是西藏,一個揉合前現代、現代與後現代於一身的綜合體,在《最後的達賴喇嘛》一書中,這一切都鮮活地記錄了下來。

作者林照真是我在《時報》的同仁,她撰寫此書的過程中曾多次與我交換意見,我對西藏的丁點見識,都還是與她的討論中得來的,最後她邀我為她的書寫序,還不允許用場面話充版面,於是我也就權充了她這本書的第一個讀者,在這篇序文中大多數的看法,都是從閱讀本書所獲得到的啟發。我向讀者推薦這本書,不是因為作者是我的同事,而是我認為它的確可以拓展我們對西藏世界及西藏問題的認識,畢竟我們都該從傳統陳舊的「西藏觀」走出來 了。

2000 年 8 月 31 日.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