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虎子(BC0129)──一個榮譽傳承的故事
Faith of my Fathers: a family Memoir
歐巴馬的強勁對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馬侃自傳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人物傳記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約翰．馬侃 & 麥克‧索特
       John McCain & Mark Salter
譯者：林添貴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1月03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52頁
ISBN：9571332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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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2

第二章　史魯

賀爾賽將軍的回憶錄裡略微提到這場六月颱風，認為他麾下特遣艦隊會碰上颱風侵襲是因為對暴風風向預測失誤，警訊進來太遲；但是他沒有敘述家祖父在這場災難中的角色。

祖父請求逕自回家，不想參加日本受降典禮，也是因為對於自己被取消指揮權十分沮喪的一種反應。賀爾賽倒是提到他這位左右手對於被解職十分不滿，形容他「氣壞了」。

我一度猜想，調查庭的裁定是加速祖父過世的主因，可能家父也有同感。然而年齡日增之後，我逐漸能體會一個生命告終，未必硬要替它增益情仇色彩。祖父交卸指揮官職位後，並沒有被勒令退役。杜魯門總統命令祖父回到華府，向布萊德雷（Omar Bradley）將軍報到，擔任新設立的退伍軍人總署（Veterans Administration）副總署長，協助數百萬復員軍人融入民間社會，這是一份隆崇的重要職務。

我只是不相信任何隆崇的新職，能立即解除他被褫奪最後一項戰場指揮官任務所產生的激憤情緒。但是，祖父是個堅毅、頑固、生性樂觀的人，如果他依然健在，一定會接受新職，戮力從公，設法拋開那場暴風災情的陰影。

祖父過世時，我差幾天就滿九歲。戰時，我很少看到他，即使有幸相見，他總是行色匆匆，我還記得，偶爾在半夜酣睡中被叫醒，見見藉出差之便轉到我家來探視的他老人家。家母往往急急忙忙地把我們幾個小蘿蔔頭擺到客廳沙發，找出照相機，捕捉爺孫短暫相會的天倫樂鏡頭。即使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前，家父因工作分派之故，往往也使祖父母和我聚少離多，異地相隔。自從半個世紀以前見過他最後一面以來，隨著歲月流轉，那份記憶已漸次模糊。

我記憶中的祖父，是個身材挺拔、臉形瘦削的漢子，講話低沉，有他在場，總是風趣、詼諧，熱鬧活潑。跟他在一起相當好玩，尤其當你是他注意的重心的話，更加有趣。

祖父菸癮極大，喜愛自己動手捲紙菸抽，他練就的單手捲菸本事，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雖然他這手單手捲菸本事不是盡善盡美（賀爾賽將軍每次見到祖父上了他的旗艦，就派一名傳令兵手持掃把、畚箕，緊跟在他旁邊），但是已經讓我嘆為觀止。他總會把杜翰大牛菸草空盒子留給我，我非常寶貝它們，也使我益發期待他表演捲菸的本事。

套句俗話，這人放蕩不羈。家人稱呼他小名「席德」（Sid），同僚卻給他取綽號「史魯」（Slew），究竟他怎麼得到這個渾號，我從來不曉得。他工作時喜歡脫掉鞋子，僅穿著襪子在辦公室裡走動。他逮到機會就抽菸、喝酒、賭錢，而且嘴裡不乾不淨，不時吐出髒話。1943 年的《當代傳記》有關他的一段描述文字是：「海軍中最率直、口沒遮攔的壞嘴巴」。

所羅門群島戰役時，祖父是南太平洋海軍陸基飛機的最高指揮官，庫爾海軍少將（Howard Kuehl）當時是他麾下一名年輕上尉參謀。他在一篇追憶戰時的文章裡，津津樂道老長官的怪癖。

除了例行任務之外，庫爾上尉還擔任酒庫管理，替軍官團打理交際應酬用的酒類，因此不時得向祖父等軍官收錢以便採買。若有軍官奉調到其他單位，有權退款。1942 年 9 月，祖父奉調回華府報到，庫爾在他預定啟程的前一天下午前往晉見，預備退還祖父攤繳的酒款，不料祖父不肯要現金，反要求他「支付現貨」，可把他嚇壞了。庫爾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報告長官，由於船艦上頗難備辦酒類，視之為珍貴物資，因此軍官團相沿成習，軍官奉調回美國都不會帶酒隨行。庫爾說完後，覺得沒必要再多做辯解，就把該退的錢交給一肚子不高興的長官。

第二天上午，祖父麾下幕僚參謀列隊與他握手、送別；當他走到這位膽大的司酒官面前時，扳起臉孔對他嗔罵：「庫爾，你這個王八羔子。」

家母經常告訴我，她這位家翁不時要她陪著他夜裡上賭場試試手氣。似乎每一駐地，他都有心愛的地方可以賭一賭。他也花不少時間精神研究賭馬，在這方面花了不少錢。擔任航空母艦「遊騎兵號」（USS Ranger）艦長時，每當「遊騎兵號」進港，他一定派勤務兵搭第一艘登岸的小艇上岸，緊急任務就是替他去找當地押注設賭局的地方下注。

海軍少尉威廉‧史梅伯格（William Smedberg）剛由官校畢業，奉令到祖父擔任執行官的「新墨西哥號」（USS New Mexico）報到。不到一小時，就被召到執行官艙房報到，當時，「新墨西哥號」的基地軍港正要分軍官組及士兵組，舉辦港內各艦划船比賽。祖父是個好打賭、愛熱鬧的人，當然不肯錯過這場競技。他看到史梅伯格在海軍官校的人事卷宗，發現這位年輕少尉是官校划船隊隊長。史梅伯格記得執行官和他的對話如下：

「年輕人，你是海官划船隊隊長？」

「是的，長官。」

「很好，我現在就派一項任務給你，你是本艦軍官組和士兵組的划船隊隊長啦！你每天早上五點鐘就帶隊去練習。我要你贏回來這兩組比賽的冠軍。」

果然，「新墨西哥號」贏得了兩組划船賽冠軍，讓祖父頗為高興驕傲，也發了一筆小洋財。（史梅伯格少尉後來也晉昇為將軍，我在官校念書時，他是海軍官校校長，後以中將階退役。）

祖母有一次告訴祖父，她剛從雜誌上讀到一種潰瘍新療法。他卻一拳捶到桌上，大吼：「我可一毛錢也不花在醫生身上，我要把錢用在尋樂子上！」據說，祖母緊緊抓住家裡財政大權，只給他適度的錢零花。

在一個寒冷的雨天，祖父到阿靈頓國家公墓替一位過世的海軍官校同學執紼時，有位青年軍官見到他的雨衣隨風飄動，好意建議他扣緊雨衣鈕釦，以免遭到風寒。老爺子卻對這位部屬說：「你認為我活了這麼一大把年歲了，還不會照料自己身體，是嗎？」

家母非常崇拜老爺子，在客廳裡懸掛一幅祖父身著白色上將軍服、一副肅穆莊嚴神情的大幅油畫。實際上，他是個不修邊幅的人，一副假牙裝得並不整齊，他動動顎部就會碰撞發出聲音，講話也會漏風。

賀爾賽將軍和他是莫逆之交，即使在軍旅倥傯之際，祖父擔任其副手，兩人依然不時互相調侃、抬槓。他們喜歡捉弄對方取樂。有一次兩人一起到瓜達卡納爾島視察前夕，祖父借住在賀爾賽官舍，不經意地把假牙擺在賀將軍臥室的五斗櫃上。賀爾賽發現這副假牙，童心未泯，總算逮到機會可以捉弄這位好友，順手就把假牙放進自己口袋裡。祖父的副官記得，大夥兒要出發了，祖父忙著找他那副假牙，賀爾賽則拚命催促他動作快點。

他忙亂地說：「不行呀，我還不能走，我找不到假牙。」賀爾賽心裡頭暗樂，責備他：「如果你連假牙都照顧不過來，怎麼能管好海軍航空隊？」

又找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假牙跡，賀爾賽不斷取笑他，祖父不甘示弱地回罵。實在是找不到，祖父死了心，預備當個「無齒之徒」到瓜達卡納爾島。上了飛機後，賀爾賽才笑哈哈地由口袋裡掏出假牙還他，我相信，祖父一路上一定罵不絕口。

作戰時，老爺子統統不管海軍對將官的衣著儀容規定要求。邋遢、傴僂，體重僅有一百四十磅，容貌比起實際年齡要蒼老幾歲的他，卻是道道地地的海軍驍將。他的部屬私底下暱稱他是「大力水手卜派」。他喜歡戴一頂帽舌上了軍階的舊綠色帽。賀爾賽一度稱它是「海軍最古怪的服飾」。老爺子跟多數海員一樣迷信；他把這頂寶貝「戰鬥帽」視為幸運護符。他旗艦上的官兵也都把他這頂破帽子視如至寶，唯恐老爺子頭上帽子出差錯會給大家帶來災禍。每當大風把它吹落，官兵都會奮不顧身搶救，生怕它被吹下船去。老爺子也曉得艦上官兵把他這頂破帽子視為有超自然力量的護符，因此每當船員如釋重負地將被風吹走的帽子交回給他時，總會博得他哈哈大笑，嘉許一番。

這頂帽子是一位海軍飛行員太太送給老爺子的禮物。祖父頗受麾下飛行員及眷屬的愛戴，他們明白他對飛行員殉難一向深感哀痛。我曾經聽過他的同僚說，每當讀完傷亡報告，他都會痛哭失聲。塔克說起老爺子：「每當一位飛行員殉難，不僅是一件哀傷事故，對他而言也是感同身受，令他悲痛不已。」他熱愛生命，因此我們很容易了解，當他目睹任何人英年早逝，尤其是麾下部屬為國犧牲，會是多麼痛苦。

塔克回憶起老爺子喜歡在飛行員出戰鬥任務回來後，和他們交談。塔克親自挑選經歷最足以讓老爺子感興趣的飛官，立刻向他報到。老爺子會給他們端杯咖啡，仔細聆聽這些青年飛官描述出任務的種種細節，而且談話結束前一定會問他們：「你認為我們做得對嗎？」

飛官們喜歡和他說話，曉得老爺子真正關心他們的看法，在其他高級將官忙碌的身影下，益發顯得他關切之情的難能可貴。祖父十分重視這類交談。他相信指揮官可以從部屬的洞察裡獲益匪淺，也應該聽聽奉命執行任務的部屬對命令的評估。塔克說：「他不恥下問，孜孜學習。他不盲信自己的判斷；他不認為任何人應該固執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