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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人物傳記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李潔明
譯者:林添貴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4月08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00頁
ISBN:9571338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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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香港和台灣(書摘)

在香港從事地下工作

香港在一九五三年乃是一個各方角逐、活動的城市。由於地理位置使然,它成為中國和台灣情報人員活動的基地,又是雙方政府高層密使必要時可以互通款曲、交換訊息的地方。由中國大陸逃亡出來的難民,亦不斷湧入香港;甚且,香港和台灣不同,它和中國的貿易、交通往來相當頻繁。自從一九四九年以來,已有逾百萬中國人由大陸逃到香港,據估計,在香港及其屬地落腳的黑戶就有三十萬人之多。難民以來自華南的農、工大眾為主,大部分追求的是工作和好生活。令人驚訝的是,香港的經濟日有進境,而且實施自由企業體制,竟能容納如此眾多的難民湧入。對我這樣一個剛到香港設立據點的中央情報局人員而言,難民更是提供中國狀況資訊的消息來源。同時,我們也可以由難民當中吸收成員,潛回中國作特務。
剛開始時,我和台灣保密局駐香港的單位合作,經常向逃離中國大陸的難民和欲前往中國大陸的旅客,探詢見聞資料。我們派出特務登船前往中國港口,偵測解放軍海軍活動,也在澳門佈建基地。中央情報局當時最大的一項成績是,發現有人偽稱佈建諜報網成功,提供所謂大陸匪情資訊給我們。這些假情報員並不是透過在中國境內佈建諜報網蒐集情報,而是利用中國大陸報章雜誌報導,編造「可靠」的消息來唬弄我們。這個經驗讓我們得到寶貴的教訓--根本沒有所謂留滯大陸敵後的諜報網存在,打著旗號賣情報的這些人,大都是騙子。
我在香港工作的那段日子,倒也吸收了幾個特務,派到天津等城市工作,而由我在香港遙控。這些特務早先就進入中國大陸。有一回,駐在天津的特務回到香港,我們向他查問各種資訊,彙報結束,他卻不肯再回大陸。他說,做間諜太孤獨,如果我們派個女諜報員給他做老婆,他才肯回去;可惜,他中意的那位卻不肯跟他「送做堆」,他只好黯然返回天津。然而,此後我們也斷了線,再也沒有他的音訊。
我猜想,身為諜報人員,若沒有浪漫的羅曼史,可能也會「悵然若失」吧。一九五三年我在香港逗留半年期間,也算有過那麼一段奇遇。一位來自北京的李姓漂亮女子纏上我;我也十分迷戀她,可是當她表示可以協助我到北京唸書時,不禁讓我對她起了疑心。姑不論是繼續這段戀情,還是順著我的疑心追索下去,我都不得不戛然而止,因為我麾下的一名情報員因偷運槍械彈藥入港被逮了。他在我不知情之下,被台灣保密局利用,私運軍火。在香港,這可是砍腦袋的大罪,我立刻匆匆離境。李小姐則留在香港,日後又在奇特的場合現身,依然是神秘莫測。我個人覺得,她似乎希望利用過去的情緣,別有企圖;我設法躲開她。
我在東京、台北、香港,都是菜鳥新手,只是企圖運用地下工作人員由中國大陸偵測情報的小角色。不錯,我們對於了解中共政權,並無太大建樹,但是的確學到若干教訓,起碼知道有守有為,進退有據。藉由這些經驗,我們學到,諸如唐尼的任務或是李彌部隊在滇緬地區的活動,這類滲透、軍事行動在對付中共時成效不彰,有兩個原因:第一、中國境內的保安措施密不透風;第二、中國人不會跟任何外來勢力合作。我們能夠做的,只是透過訪談、問話,拼湊匪情資料,以及在中國周邊地區從事小規模的諜報任務。
在早年的這些工作過程中,我遇見許多人,在我日後擔任中央情報局官員或外交官生涯的關鍵時刻,他們又出現了。譬如,我和唐尼在一九七三年就是一段似近又遠,擦身而過的際遇。他在中國大陸坐了幾近二十一年的苦牢,終於獲釋,我不能忘記其中的嘲諷意味:在亞洲各地歷練了二十多年,我即將進入北京任職,試圖由中國內部來了解它。唐尼卻在中國坐了逾二十年苦牢,即將回到美國。一九九八年,中央情報局頒發局長獎給唐尼和費裘,表彰他們報效國家的功績,我有幸在頒獎典禮上致詞。距一九五三年離開台灣任所三十年之後,我在台北見到毛人鳳將軍的公子(譯按:毛昭瀛),他是一家跨國電信公司主管,該公司在中國大陸生意做得很大。
一九六八年我再度到香港美國領事館工作,有一天神秘的李小姐突然出現在我的辦公室門口。她已經嫁給一位上了年紀的英國人,育有兩個子女,不曉得是奉命要重續舊情,還是企圖接觸利用我。我躲開了她。一九七三年,當我過境香港,要到北京赴任時,她在香港街頭跟我「巧相逢」。好巧喔!我們簡短地寒暄了幾句,我謊稱自己要到東南亞去。最後一次聽到她的音訊,是一張來自洛杉磯的明信片。那位上了年紀的丈夫已經去世,她跟許多華人一樣,移民到南加州橘郡定居。她是真心愛戀我?或是別有企圖?我不知道。但她倒是神通廣大,知道怎麼循線找到我。
我和家父一樣,在亞洲任職一段時間後,回到美國成親。一九五三年,我和兩年前夏天在華府邂逅的一位漂亮美國女郎重續舊情。一九五四年,我和內人莎莉成親。莎莉和家母不同,是個見多識廣、時常在外旅行的女子,在英國和波多黎各長大。我再度調駐東京,莎莉和我一同赴任,此後四十年,工作地點異動她都形影相隨。我沉浸在政治和權力結構,莎莉則醉心於研究派駐的亞洲國家之語文、文化和藝術。
我們夫妻倆第一次住在日本時,我記得曾於一九五五年坐船經瀨戶內海,前往家兄一九四六年結束生命之地--吳港;然後再到廣島參觀旅遊。此時的廣島,距離原子彈轟炸已經十年,依然是斷垣殘壁,一片廢墟景象。吳港之旅,有著追思的意味,我把此行所思所見,寫信稟報家父。此時,距法蘭克去世已有九年,父親認為法蘭克患有沮喪症。他在一九五五年六月的一封信裡,依然為了自己未能體會到法蘭克的沮喪與憂鬱,自責不已;他說:「我發現吳港是他一生連串事件的最後一個悲劇點。第一個悲劇點或許始於他在平壤唸書時首次發作的沮喪。
持平地說,家父雖然如此自責,其實法蘭克從來不曾吐露自己的困境。「或許出於自尊心,或許是不願別人替他擔心,也可能是希望自己能找到解決之道,他從來沒有講出來。」
一九五五年的吳港海軍基地,到處都是澳洲水兵。我們在基地到處走動,打聽之後,找到了九年前五月清晨發現法蘭克屍體的那位日本人。吳港之行令人心情沉重,但我一定得走這一遭。
法蘭克可以說是永遠與我同在--我不但重履他在亞洲的舊遊之地,而且世局發展亦大致不脫他的預測。法蘭克是我童年時期景仰的英雄,中國是他認同的故鄉,可是過去十年內,變化實在太大。法蘭克已故,中國也在一場兩敗俱傷的內戰中,被毛澤東和共產黨奪權。法蘭克生前曾經隱約指出,各國相互競爭的制度即將爆發衝突,他希望幫我釐清個人的定位。他曾經寫信告訴我:「我認為在當前世局發展走勢下,軍人將大行其道,在未來一段時日將掌控大局。俄國只懂得武力這種語言。」他似乎也在信中提到共產中國。從朝鮮半島、台灣至東南亞,美國現在沿著中國周邊,與中共對峙抗爭。我第一度派駐亞洲時,在對抗中國的秘密作業中獲致經驗,不過,我自認是個往裡看的圈外人。此後我的三次異動,都在東南亞地區服務,使我發展出了解中國動亂局勢的技能,也逐步在美國對付中國大陸的秘密行動中,扮演日益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