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關 於 本 書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目 錄

線 上 試 閱

內文摘錄

作 者 作 品

止痛療傷:白崇禧將軍與二二八
止痛療傷+關鍵十六天:白崇禧將軍與二二八(紀錄片珍藏版)
悲歡離合四十年──白崇禧與蔣介石(中)國共內戰
悲歡離合四十年──白崇禧與蔣介石(下)台灣歲月
「悲歡離合四十年──白崇禧與蔣介石」首刷限量白先勇親簽典藏書盒
「悲歡離合四十年──白崇禧與蔣介石」典藏書盒

人物傳記

【類別最新出版】
百年周家兩個世界:中國大動盪中一個家庭的悲歡離合
渡阡陌:我家的兩岸故事(二)
朋友、戀人與最糟糕的事──馬修.派瑞回憶錄
在蔣經國日記找到真愛軌跡:揭密強人世界裡的夫妻、親子、情史等獨特生命篇章
家在世界的屋宇下:諾貝爾獎經濟學大師阿馬蒂亞.沈恩回憶錄


悲歡離合四十年──白崇禧與蔣介石(上)北伐.抗戰(BCP0287)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人物傳記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白先勇、廖彥博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0年09月04日
定價:520 元
售價:411 元(約79折)
開本:18開/平裝/440頁
ISBN:9789571381800

 放 進 購 物 車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序幕 桓桓上將

I
民國五十五(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一日,星期四,台北市松江路。十二月初的台北,天氣陰冷。鉛塊般厚重的大片積雲,籠罩在台北的上空。松江路這時還是台北市區邊緣地帶,路中央鋪的仍是碎石,兩側盡是一片低矮平房。上午八時,近長春路的松江路一二七號白寓門口,駛出一輛雪弗蘭(Chevrolet)老轎車,車中人正是總統府戰略顧問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陸軍一級上將白崇禧。

這天白氏應邀與本省籍實業家李建興夫婦共進早餐。白崇禧與李建興相識於二十年前:早在一九四六年九月二十九日,在南京國防部大禮堂上,國防部長白崇禧就接見過李建興等台灣光復致敬團成員。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台灣爆發「二二八」事件;三月十七日,國防部長白崇禧奉命來台宣慰,當天下午,李建興隨侍母親李白娘,至白部長駐節的台北賓館請見。李氏母子向白部長陳情,力言台灣民眾不會造亂,但事變既然發生,誠屬悲劇,請求政府寬大措置,當即蒙白崇禧允可。白崇禧對李白娘以耄耋之齡猶扶杖親來陳請,相當尊敬,經詢問後,得知兩人同宗,更增親切,於是白、李兩家人就此訂下通家之好。

早餐後,白崇禧和李建興夫婦談話片刻,驅車返回住所,在家裡吃午飯。與他共進午餐的有老將軍的主任秘書楊受瓊、侍從參謀吳祖堂、以及白氏的三女白先明。四年前,結褵三十餘年、總是患難與共的妻子馬佩璋驟然去世,使白崇禧大受打擊,現在即使在飯桌上和家人部屬談笑,眉宇間也難掩寂寥的哀愴。

飯後略事休憩,白崇禧又起身到書房,看書寫信。所謂總統府戰略顧問,只是擺放元勛宿將的閒職,並無實際業務。早在一九五○年代後期,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便希望能對軍政資歷豐富的白氏進行口述歷史訪問,先後託請朱家驊、胡適等人相邀,但是白崇禧總是婉拒。

事情在白夫人去世之後出現轉機。當時在中研院近史所擔任助理研究員的賈廷詩和白崇禧的五公子白先勇是舊識,白先勇告訴他:母親過世之後,父親像是變了個人,「對過去的事有留戀的情懷,尤其喜歡找人談與他媽媽有關的事。」於是賈造訪白府,「我好奇地問白崇禧:和白夫人結婚後,是不是帶著夫人跟著他北伐?是不是民間都封他為『白馬將軍』?」白氏遂打開話匣子侃侃而談,賈廷詩建議他從頭說起,正式開啟訪談的序幕。

II
一九六三年二月,白氏開始接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口述歷史」計畫訪問。

此後每月三到四次,先後由馬天綱、賈廷詩、陳三井、陳存恭等四人訪問、紀錄,至此已經有三年又兩個月。第七十一次訪問之前的紀錄稿,都已經過白崇禧本人的審閱校訂。老將軍受訪時態度和藹親切,他對於口述歷史訪問十分看重,稱之為「開會」,事前準備各式資料,以備查考,並鼓勵訪問人員提出與其記憶不同的說法,反覆討論,求得史實真相。

六天前,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四日,進行第一百二十八次訪問,提及一九二九年五月時,廣西護黨救國軍第一次入廣東作戰情形。當時政治氣氛仍然威壓,白氏自知處境艱難,因此在接受訪問時,對於若干敏感史事,不得不事前擬稿,以官方說法照本宣科,「詳其不必詳,略其不應略。」不過當訪問者向「健公」(白氏字健生,後輩及部屬多尊稱他為「健公」)提問時,偶爾也能從應訪者的回應之中,透露出些許當年金戈鐵馬歲月裡的恩怨轇轕。

戰爭硝煙雖然還未遠去,百戰將軍卻已投閒置散多時。下午五時三十分,白崇禧再次乘車出門,應馬繼援將軍晚宴。馬繼援是「西北王」馬步芳長子,即將離台前往沙烏地阿拉伯。馬繼援與白崇禧同屬穆斯林,故特別以清真涮羊肉鍋招待白氏。

這場晚宴還有另一位陪客:前外交部長葉公超。位於新生南路上的清真寺,是台灣穆斯林的信仰中心,即是葉公超於外長任內出面擔保貸款,才能建成。而葉公超因為外蒙古入聯合國一案,與當局意見不合,從駐美大使任上被召回述職,隨即遭罷免,不准返任,亦不許在國內教書。罷官後的葉公超,落腳於松江路一○八巷六號,和鄰居白崇禧時相往來。兩人相偕去狩獵,葉公超「說」得一口好獵經,出獵卻大多空手而歸,白氏常取笑他是「狩獵理論者」。晚餐後,白上將先以座車送葉公超回府,自己再返回寓所。前國防部長與前外交部長的身後,都有長期跟蹤監控的情治人員,今晚派出跟監的是兩組人馬,還是合而為一?兩人早已不以為意了。

因為有信函要託馬繼援轉交沙烏地阿拉伯的教胞,白崇禧回寓後,連忙在燈下修書一封,命副官立刻送交馬府,一直到晚間十一時才就寢。白氏就寢前,還和三女先明聊了幾句,問她天氣冷不冷,要多加衣物。

白氏隔日的行程,是受邀搭火車南下高雄,參觀加工出口區竣工典禮,並為一家公司剪綵。侍從參謀吳祖堂已事先購妥上午九時南下快車的車票。按照老將軍平日的生活習慣,每天早晨七時半以前一定起床,如果有外出行程,八時三十分出門,時間相當充裕。可是二日早晨,直到八時,白崇禧的臥房毫無動靜。楊受瓊秘書和吳祖堂參謀見時候不早,到臥房門口催請、大聲敲門,室內卻全無反應。白氏每晚就寢前有鎖好房門的習慣,於是隨從人員跑到屋外花園,從窗戶窺看室內,這才發現情況不對:白崇禧雙目緊閉,嘴巴微張,兩手伸直被外,已經氣絕身亡。後來醫生研判,白氏死於冠狀動脈梗塞,得年七十三歲。

聞訊趕來的中國回教協會理事孫繩武,顧不上和熟人、家屬致意,直入臥室,趨前拉著白氏露在被外的左手,誦唸「清哉真主」數聲,隨即哀哀慟哭。

III
白崇禧驟然辭世,使得親屬面臨兩難的抉擇。原來,依照伊斯蘭教的禮俗,穆斯林歸真之後,遺體移清真寺,由阿訇(教長)為遺體沐浴,然後誦經、祈禱、不得懸掛遺像,四十八小時之內殮入一具方形的靈柩裡,之後立即土葬。總之,一切喪禮均須於四十八小時內完成。有一派教中人士就認為,白將軍既然是中國回民領袖,他的身後事更應以身作則,按照教規辦理。

可是白崇禧有多名子女此時尚在海外,若在四十八小時內完成喪禮,他們都將不及趕回參加葬禮;再者,白故上將是國軍元勛宿將,僚屬、友人眾多,似有舉行莊嚴國葬儀式的必要。於是,回教阿訇與親屬商討至當晚七時許,幾經折衝,終於得出折衷辦法:白故上將遺體先暫厝清真寺,四日下午四時移靈市立殯儀館;前兩天按照伊斯蘭教禮儀,移靈市立殯儀館後,於九日舉行公祭,當天下葬,依國軍軍禮進行。

十二月五日,民權東路上的市立殯儀館景行廳,白故上將靈堂布置停當,開放各界弔唁。靈堂內四壁掛滿輓聯,其中有些純屬應酬文字,但也有白氏生前部屬、友人,乃至素未謀面的台籍父老,在這個美蘇兩強對峙格局看似猶然堅不可破的冷戰時代裡,寫下情深意摯的輓聯、輓詩,傳達出他們對白崇禧辭世的哀痛不捨。

例如白氏歸真前一日還與其共進晚餐的葉公超:
廊廟足千秋 決勝運籌徒恨黃巾猶未滅
漢賊不兩立 孤忠大義豈容青史盡成灰
署名「陸軍官校南寧分校同學會」:
數十年為國奔馳 一片丹心事到蓋棺垂定論
幾千里來台待命 未酬壯志空留遺恨見孤忠
白氏的廣西舊部吳聲鎬:
三十年報國軍中 沐德懷仁慘向甘棠揮雨淚
五千里從亡海外 撫今追昔難將寸草答春暉
以及和白氏交往甚篤的台籍仕紳李建興:
宣慰初來急定危疑 處變救民千萬家一時生佛
哀矜不喜盡行切實 歌功頌德士君子有口皆碑
甚至是未曾與白氏有過謀面紀錄的前台北市參議員、瀛社社員張晴川:
胡塵遍地正橫行,遺恨未曾復兩京。
八桂名揚嚴紀律,七鯤星隕失干城。
位膺上將猶勤學,功蓋中原善治兵。
二月年年逢廿八,三臺父老感先生。

靈堂正中央,則懸掛著總統蔣介石親筆題寫的誄辭匾額:
軫念勛猷

各界公祭定於九日上午八時半舉行,預定由顧祝同、薛岳、周至柔、余漢謀四位上將覆蓋國旗、黨旗(後薛岳上將因事未及參加,改由黃鎮球上將接替)。祭文則由主持治喪委員會的戰略顧問委員會主任委員何應欽上將宣讀:

桓桓上將 時維鷹揚 致身革命 韜略堂堂
北伐雲從 帷幄疆場 同仇抗日 籌筆贊襄
殊勳迭建 大任經邦……

IV
十二月九日上午八時,一隊黑色轎車駛入市立殯儀館,頭先一輛在白故上將靈堂門前停下,預先到達定位的侍從人員一個箭步上前,打開後座車門,下車者身著深褐色中山裝,頭戴黑色氈帽,腰桿打得筆直,眼神掃視周匝,隨即快步進入室內——正是親自前來弔唁的總統蔣中正(介石)。

蔣氏致祭後,將花圈交給一旁的儀隊禮兵,凝視白崇禧遺像許久,然後緩緩三鞠躬。在旁跪地答謝的白氏幼子先敬,大膽地抬頭打量這位時年七十有九的國府領導人:蔣面露戚容,神情悲肅。大概過往四十年來兩人種種悲歡離合、恩怨情仇,此時都一齊湧現在蔣介石的心頭。「有什麼問題,」蔣慰問白家親屬時說道:「可以來官邸找我。」「我們白家,沒有問題!」白先敬大聲地回答。這句回話一語雙關,既婉謝蔣氏的幫助,更表明其父親白崇禧一生忠於黨國,從來就沒有「問題」,何須以情治人員長期跟監?蔣氏聞言一怔,「唔唔」兩聲,不再說話,快步離去。

過了四十餘年,蔣介石的日記在美國公開於世。原來,親往致祭白崇禧的隔日,蔣氏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昨晨往弔白崇禧之喪,其實此人為黨國敗壞內亂中之一大罪人也。

「軫念勛猷」的誄辭,親往致祭的隆重待遇,對照蔣日記裡「黨國敗壞內亂中之一大罪人」的詬罵,構成一個令人疑惑不解的巨大疑團:既然白崇禧是功勳卓著的元勛宿將,投閒置散也就罷了,為何令特務跟蹤監視?
如果白氏真是黨國罪人,又為何不能公布罪狀、明正典刑,只能於斯人逝後,在日記裡發洩餘憤?
蔣的內心,又為何對白有如此深重的仇恨?

由此追索蔣、白兩人四十年間的悲歡分合,或許能從一個新的面向,解答近代中國史上一個重大的課題——國民黨在中國大陸上的失敗。在二十世紀前半,國民黨內崛起於地方的派系,像桂系這樣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國家走向,可說是絕無僅有。以李宗仁、白崇禧、黃紹竑、黃旭初等廣西人氏為首的桂系,和蔣介石為代表的中央之間,歷經幾度分合,最終以悲劇收場。

白崇禧和蔣介石之間的關係,最能體現桂系與中央的聚散離合。雖然桂系領導人以李宗仁為首,但是李氏長期任職地方(僅一九四九年擔任代總統的四百零一天例外),影響亦常僅及一隅;反倒是白崇禧,在中央與桂系對立時主政廣西,在蔣、桂合作時長期供職中央,其生涯經歷更能呈現廣西與中央的複雜轇轕情形。尤其白崇禧是一個兼具宏觀戰略眼光與理想主義性格的軍政人物,他和蔣氏的合作與衝突,及其帶給近代中國歷史走向的影響,正是本書探究的主旨所在。

 
內文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