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船與獨木舟(CK0016)──戴森父子傳奇
The Starship and the Canoe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人物傳記
叢書系列：科學人文系列
作者：肯尼斯‧布勞爾
       Kenneth Brower
譯者：莊安祺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5月21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0頁
ISBN：9571333816

【導讀｜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

▼  書摘 3

梭羅（註 1）在華爾騰湖畔只花了 28 元 12 角半，就在地面上造了一間屋子，因而感到十分驕傲。喬治的屋子高居樹頂，花的錢還比梭羅少 20 元。他所用的層板是由他在海上找到、再拖到岸邊的一塊浮木劈成，兩扇八角窗、三面長方形窗戶，和其他大部分材料都是人家送的禮物或是廢物利用。他總共只花了 2 美元買火爐煙囪，6 美元買繩索。

有時喬治看起來極像梭羅，連鬍子和髮型都像。老舊的銀版相片看不出梭羅眼睛的顏色，但他黑白分明的目光卻如喬治一樣炯炯有神。喬治就和梭羅一樣，倍受高漲的孤獨感所折磨，但也由此獲得樂趣。他和梭羅一樣心高氣傲，並以此填補孤寂。他的個性也像梭羅一樣有稜有角，教人無法軟化。若說喬治是梭羅的化身，那麼他們的靈魂自 1845 年以來的確已有了些進步，只不過這樣的進步完全是表現在財務管理上。

就像梭羅一樣，喬治也以豆為主食。等他吃完豆子、糙米、魚或芽菜之後，就用繩子滑下樹梢，消失在林間好一會兒。他在大自然中解手。有時，萬一下起大雨，或是他正巧不想下地，他就會選一片北美圓柏板來用，然後把板子丟出樹頂。

秋天時分，喬治為鼯鼠（註 2）所苦。在這個季節裡，牠們會像傘兵一樣包圍他。如果他在家，問題還小，因為只要聽到牠們撞上他的窗戶或降落到他的門緣，他就大聲喊叫，讓牠們躍下枝頭，到別處滑翔。但若他不在家，牠們就會闖入家裡劫掠。1974 年，正是鼯鼠為禍卑詩省的一年。

「牠們簡直要逼瘋我，」喬治後來告訴我：「牠們由山坡飛入我的樹裡，把家裡弄得亂七八糟。」

「吃掉你的食物嗎？」

「對，這我還可以忍受。牠們在我家地板上到處方便，這我也可以忍受。但接著牠們還把我牆上的絕緣材料搬走做窩，甚至取走我睡袋的絕緣材質。這可太過分了，所以我開始認真考慮要去買把獵槍。」

對喬治而言，這可是強烈的宣言。他是個和平主義者，在越戰正熾時來到加拿大，這些鼯鼠正在考驗他的信念，扭曲他的本性。他雖然並沒有去買獵槍，但卻開始練習彈弓，而且純就理論上而言，已經練就可以致命的本事。他雖然技巧已臻純熟，卻一直拖延大屠殺的時機，直到最後，他突然想到了新的陷阱點子。

喬治說，傳統的捕鼠陷阱對鼯鼠沒效，因為牠們知道如何毫髮無傷地脫身。要是照傳統的捕鼠法，鼯鼠必然成群結隊溜進他的樹屋，拆解他的陷阱，然後把他家鬧個天翻地覆。喬治認為，在樹上生活能提高智力，而鼯鼠雖然也像靈長類一樣聰明，不過喬治的腦筋更靈光。他設計了一個籠子，有斷頭台刀刃般鋒利的門、老鼠籠的扳扣，並以橡皮筋作為彈簧動力，如此這般逮著了三隻鼯鼠，把牠們帶到 30 哩外放生。這些鼯鼠顯然是成群結黨的，因為當年他再也沒有被鼯鼠打擾的煩惱了。

浣熊有時候也會爬到樹上來作亂，來搗蛋的大多是小浣熊：「牠們壞透了，大概是正值青春期吧。牠們互相挑釁，要爬上我的樹：『看誰敢上喬治的樹屋！』有一天晚上，牠們不讓我上樹，僵持到凌晨四點，總共五隻，全都是同一窩的。我拿石頭丟牠們。」

「丟中了嗎？」我問道。

「中了，但牠們可不為所動，不肯撤退。不知道牠們現在到哪裡去了，可能是散伙了吧。」

冬天是喬治待在樹屋時最喜愛的時光，這時霧會由寒洌的海峽上湧來，抹去了一切，只剩下花旗松。喬治於是完全變成孤獨一人，只有他的樹一柱擎天。他高居於樹頂，遺世獨處，就像回教徒立在清真寺的尖塔上，又像太空人繞著雲朵構成的行星航行。

燃起火來，小火爐立即讓整室回春。他藉著閱讀、思考，在風中輕輕搖擺，度過風雪交加的寒冬。夜裡，在黑暗潮濕的加拿大黃杉林高處，他隱藏的火燄正在燃燒。

神童

「我只能算是個好樂師，表達得很好，卻不夠有原創性。」喬治．戴森曾這樣寫道。這位喬治．戴森並不是戴著毛線帽、住在樹屋裡的喬治．戴森，而是他的祖父，皇家音樂學院校長喬治．戴森爵士。「我很熟悉現代的風格，但這並非我想表達的。我其實是 18 世紀所稱的 kapellmeister，這個字的意思是指『中規中矩的音樂家』。」

戴森爵士是個才華洋溢、個性堅強的大忙人。1923 年他 40 歲時，獨子弗瑞曼出生了。

人們常說音樂和數學是源自於同一種才華，或是來自兩種非常相近的能力，若果真如此，那麼弗瑞曼的確繼承了這樣的才華。6 歲的他，已經對數學和天文學產生莫大的興趣，尤其在數學方面的才華，只能以神童來形容了。

戴森爵士寫道：「有人說，數學神童的智力運作過程和一般人基本上並無不同。神童的天賦是在於能夠對益形複雜的記憶運算保持專心，直到他的腦子能迅即喚出心中所算成千上萬變數的結果。」爵士此文是以數學天才為喻，描述音樂天才，而他對數學天才的想法來自何處，自也不言可喻。

「你可以由莫札特的作品中聽到這種美妙而複雜的成品，」與弗瑞曼一起參與「歐利安計劃」的同事唐恩（Brian Dunne）說：「你知道他必須保持一整組音符的平衡，讓曲子悅耳動聽。弗瑞曼就有這樣過人的本領，能夠透過奇妙的邏輯步驟，鋪陳他的思路。」

雖說弗瑞曼的腦神經，或許青出於藍勝過父親，但他的個性卻沒有那麼剛強。不單弗瑞曼自己有這種看法，認識戴森家的親友也有同感。戴森爵士是鄉下小孩，全憑自己努力而有所成就；弗瑞曼一方面有父蔭庇護，一方面又因自己過人的才能，並不需要像父親那般的剛毅決心。他承認自己孩提時代也愛競爭，也喜歡有所表現，在拉丁文、歷史及數學等課目成績優異，但他卻避開運動，除了長距離越野障礙賽跑──這很適合他纖瘦的體格。他時常待在室內，以讀書消磨時間。

英國的學校體系是依學童的能力而非年齡，讓學生晉級，因此弗瑞曼總是比同齡孩子跳級三年。年長的同班同學對此並不在意，但同齡的孩子可不服氣，所以弗瑞曼常遭他們的小拳頭無情的修理。

「為什麼？」我聽說之後不禁問道：「他們為什麼討厭你？」

這名物理學者一臉茫然，最後終於說：「大概我很惹人厭吧。」雖然遭到修理，但他還是喜歡英國的學校系統，這些暴力只不過是為了自由地依自己的速度成長，所要付出的一點代價。

他曾寫道：「我很幸運能在二次大戰紙張極度短缺之時，在英國接受高中和大學教育。英國不流行口試，既然沒有紙張，也就不能考試。因此傳統的考試暫時廢除，任我們自行求知。我高中最後一年，每週坐在課堂裡的時間僅有七小時，而我們也好好運用了這樣的自由。我在圖書館裡找出了法國數學家喬丹（Camille Jordan）的三冊灰塵滿布的大部頭作品《分析課程》（Cours d‘nalyse），從中習得高等數學（和法文）。我常在想，不知是誰有此遠見，把這些精彩好書放在我們的圖書館裡。老師們連翻都沒翻過這些書。知名的數學家哈代（Godfrey Harold Hardy）四十年前曾在我們學校就讀，或許和他有關。他在《數學家的致歉書》（A Mathematician‘s Apology）一書中，提到他正是讀喬丹這幾本書而得窺數學堂奧。有多少美國圖書館會收藏此書？縱使他們有，又有多少美國高中會讓學生有足夠的時間讀這本書？

「大戰中期，我到劍橋大學就讀時，幸運再度降臨。因為研究生全上了戰場，因此哈代、勒特伍德（John Edensor Littlewood）和貝特考維契（Abram Samoilovitch Besicovitch）等數學大師都在小房間裡對著同桌的三、四名大學生講述高深的課程。地球物理學家傑佛瑞斯（Harold Jeffreys）甚至只有一個學生。每週一、三、五上午 9 時，我都準時來到課堂，否則他就得對著空蕩蕩的教室講課。學生時光真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