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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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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4
書評推薦:天下第一戲迷
我和《伶人往事》──新版序(2007/1)
章詒和的眼淚/陳文芬 (中國時報 人間副刊.2007/01/31)
書評推薦:他們的往事,我們時代的悲憤!/傅月庵

作 者 作 品

往事並不如煙
一陣風,留下了千古絕唱
這樣事和誰細講
總是淒涼調
劉氏女‧楊氏女
鄒氏女
劉氏女
楊氏女
往事並不如煙(修訂版)
伶人往事──寫給不看戲的人看(增訂版)

人物傳記

【類別最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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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人往事(PE0324)──寫給不看戲的人看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人物傳記
叢書系列:People
作者:章詒和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6年07月17日
定價:360 元
售價:28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52頁
ISBN:9571345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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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2

【入梅門】

言慧珠要成為梅蘭芳的高足,必得獲其悉心真傳。她距離這個追求的目標,既近又遠。近,是因為梅、言兩家本就認識;遠,是說要梅收下女弟子,決非易事。言慧珠為入梅門,可謂煞費苦心。第一步是要跨進梅宅。進了門,一旦梅先生發現了自己的天賦,事情就有了六、七分。她先是結識了梅府紅人李三爺(釋戡)和許二叔(姬傳),很快取得他們的好感。再後,她抓住了梅老闆的千金(梅)葆玥,哄得這個可愛的小女孩成天價圍著「言姐姐」轉。這一步,已是十分圓滿。因為要梅蘭芳親授說戲,如無梅家子女在側,日子一久,便難免生出閒言碎語。

言慧珠對梅氏夫婦執禮謙恭,敬奉周到。但要找學戲的機會,可就難了。因為梅蘭芳的職業習慣,每天很晚睡,翌日下午才起來。不一會兒,貴客、好友、弟子便紛至遝來,直至深夜。稍有空閒,梅夫人便會出面擋駕,勸其休息。正覺無計可施,她突然發現葆玥喜歡聽故事。這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是件輕鬆的事,她講的故事總是長又長,像多卷本的《天方夜譚》。為了聽個結局,葆玥請求父母容許留言姐姐歇夜。而過了晚上十二點,梅老闆就會閑下來,半夜時分跟他聊聊天,說說戲,他是高興的。這樣,言慧珠天天趕到梅府,給葆玥講故事,跟梅先生學戲。

這當是1942年梅蘭芳從香港返回上海的事。

1945年抗戰勝利,梅蘭芳複出,登臺唱戲。不管演多少場,言慧珠是場場必到,風雨無阻。有時自己剛下場,連卸裝都來不及,就趕去看。好在梅蘭芳的戲都是大軸,放在最後,一般都不會錯過。言慧珠最懂得引人注目的技巧。她看戲總是掐准時候,在大軸將上場之前幾分鐘才進場。座位差不多是在七、八排中間。她揚著頭,邁著輕鬆的步子,由後而前。高跟鞋響著清脆的韻律,好像告訴所有的看客:「我來了」。有一次,她穿著一件絳紅色的呢大衣,脖子上圍著兩條玄狐,還是整條狐狸做的。那在當時是最最時髦的。在燈光照耀下,加之高挑豐滿的身材,閃閃發亮的大眼睛,真是「容光四射,明媚照人」。坐下之後,她先不看戲。挺著脖子用眼睛向前後左右掃射一遍,接著抬起手理理鬢角,打開手包,用小鏡子照著補妝,撲撲粉、抹抹紅。她的這些小動作,也好像在告訴人們「言慧珠在此」,直到梅蘭芳出場,才收斂一切,專心看戲。她細心地看著梅蘭芳的每個動作、身段、臺步、水袖,還不時用筆記錄。其實,那時的言慧珠已然大紅,在藝術上卻仍像個求索者,求索不止。哪像我們現在的戲曲名角、名家,一旦自己紅了,就再也不進劇場看別人的演出。

言慧珠學梅蘭芳極像,扮相幾可亂真,唯一的差別是下巴比梅略尖了點兒。論身段,梅蘭芳是男性,屬中等身材,言慧珠則是修身玉立。扮起來,二人高矮肥瘦就差不多了。言慧珠的化裝術非常高明,能夠在眉宇之間畫出梅蘭芳的那種神韻。

獨具慧眼的梅蘭芳對言慧珠是破格栽培,言慧珠亦知冷知熱。對恩師、對梅氏一家她都愛之彌深。這裏僅舉一例,梅蘭芳三代世居京城,飲食上習慣於北京風味,尤嗜豆汁。久住上海的他,說起故都小食,真有一副悵然若失的神情。凡離鄉背井的人大多有此體會,因為人的鄉情往往纏繞在尋常的感官印象之上,而在所有的感官印象裏,味覺記憶的殘留是最持久、也是最強烈的。言慧珠赴滬,特地用幾個四(市)斤容量的大玻璃瓶(可惜那時沒有塑膠桶)裝滿老北京最好的「豆汁張」的上品豆汁。梅蘭芳大快朵頤後,亦深感弟子的一片至誠,別說女子,就是男人帶著幾大玻璃瓶豆汁上飛機,也是辛苦。言慧珠就是用女人的心思、男人的氣力去做這樣的小事敬奉恩師。

1954年,吳祖光接受了由周恩來提議的為梅蘭芳拍攝舞臺藝術片的任務。計劃拍攝的劇目有《宇宙鋒》、《霸王別姬》、《白蛇傳·斷橋》、《遊園驚夢》、《貴妃醉酒》等。其中的角色安排是導演是吳祖光的一大難題,也很傷腦筋。當時言慧珠正在北京,她跑到吳祖光家裏,提出要演「斷橋」裏的青兒。她說:自己跟梅先生學戲多年,為追求梅蘭芳的藝術盡了最大的努力,也獲到內外行的誇獎。如跟梅先生一起拍一部電影,就是她的最大榮譽。拍攝過程,自己會盡力為梅先生服務,也可替梅先生作替身排練走位──吳祖光見她如此懇切地要求,便先找梅夫人談,再找梅蘭芳商量。但從梅夫人那裏得到的答復是:梅先生教她戲可以,合作拍電影不行。另外,葆玖(梅蘭芳之子,男旦)演青兒在梅家和梅劇團已經定好了。

言慧珠沒演成青兒,非常遺憾。後來拍《遊園驚夢》時,梅蘭芳發話了:讓言慧珠演杜麗娘的丫鬟春香。這下子,可把她高興壞了,儘管春香的分量遠遠比不上青兒。

1961年8月8日,梅蘭芳病故。10日,在首都劇場舉行公祭的那一天,她和丈夫俞振飛從青島搭乘飛機趕來,言慧珠一身疲憊、滿臉哀傷地站在劇場門口……一個培養她、愛護她、理解她的人永遠地離她而去。

1962年,為紀念梅蘭芳逝世一周年,言慧珠和俞振飛到北京連演十天京劇、十天昆曲。她還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撰稿《梅派唱腔欣賞》和《梅蘭芳”穆桂英挂帥”之唱腔分析》。記得1984年,文化部舉辦高規格的紀念梅蘭芳誕辰九十周年學術研討會。會上,播放了她關於《穆桂英挂帥》(梅蘭芳晚年排演的最後一出戲)錄音講話,播放完畢,全場沈寂。言慧珠講話內容之深刻精闢,語言表達之準確流暢,令在場所有從事戲曲理論研究的人感到羞愧。她不愧為梅門第一高徒!

【父女】

言慧珠小時候,和父親特別親熱。每天不管多晚都要等著父親回家,才肯去睡覺。到了她十二歲的時候,父母感情破裂。做電影演員的母親帶著慧珠、慧蘭兩個女兒棄家出走,南下去了上海。這段時期言菊朋的日子過得極為淒涼。為了找愛女,他也來到上海,一邊唱戲,為荀慧生跨刀(京劇術語,指戲班中的次主角。二牌演員即稱跨刀,寓有隨從協助之意),一邊找律師朋友,張羅討回女兒的事。幾個回合下來,夫妻雙方決定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言菊朋要給太太兩千五百大洋,就能帶走女兒。過了一陣子,當水靈靈的言慧珠出現在自己眼前,言菊朋高興得合不攏嘴。

父女二人在旅店整理行裝準備回京的時候,言菊朋突然看到女兒手上有個亮晶晶、明晃晃東西。他拉過言慧珠的手一看,竟是個大鑽戒,價值起碼在千元以上。

父親驚問:「這麼貴重的東西,你從哪兒來的?」

「媽給我的唄!」

人間之事常有太多的問號,言菊朋歎了口氣,他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民國二十九(1940)年2月,言慧珠和她的父親在北京吉祥戲院唱戲。壓軸(即倒二,倒數第二出戲)是女兒的《女起解》,大軸(最後一出戲)是父親的《托兆碰碑》。那時吉祥戲院的看客,以學生為多。他們都是言慧珠的基本觀眾。《女起解》唱完,隨著言慧珠下場,學生們也撤了。等言菊朋上得台來一看,觀眾走了一大半。他這才明白:上座不錯來自女兒的號召力,自己則是大勢去矣。天哪,幾十年的藝術竟不如一個毛丫頭叫座了,回家就病了一場。

病癒後,言菊朋又不服氣了,決定不跟女兒合作了,爭口氣,不沾女兒的光,自己唱。言慧珠正求之不得呢,從此各處跑碼頭,紅透了。而老子卻每況愈下,潦倒以終。

他去世那年,才五十三歲。言慧珠正在哈爾濱演出無法奔喪,只有一個兒子(言少朋)趕回北平料理了後事。十七年後,步入中年的言慧珠發表了一篇題為《家祭無忘告乃翁》長文,深刻表達了對父親的理解與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