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疫：鐵人部長陳時中與台灣抗疫英雄們(NLY0022)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社會議題
叢書系列：人與土地
作者：黃光芹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0年06月05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0頁
ISBN：9789571382180

【推薦序｜內文摘錄】

▼  內文摘錄

第十一章　包機結

三十多年來，兩岸人民大規模互往，大致有四個階段，分別是：開放大陸探親、台商西進、兩岸旅遊，以及武漢台灣人包機返鄉。

自二○二○年二月三日第一架包機開始、中間歷經第二波兩架包機、再到四架「類包機」，總計政府執行包機任務，已陸續載回超過一千三百名滯留湖北的國人返鄉。

田小姐的母親是陸配，一月二十日農曆年前，她與丈夫帶著年僅兩歲的兒子，前往中國湖北宜昌市陪外公、外婆過年。一月二十三日小年夜，他們從新聞報導得知，武漢竟然封城了。

宜昌距離武漢有四百多公里，田小姐心想：應該不至於波及宜昌吧？可是當一位在宜昌工作的朋友，連續二十四、二十五日兩天打電話回武漢，始終聯繫不上家人，本想直接奔回武漢，卻不得其門而入；後來才知道，他的家人全都橫屍家中，已經好幾天。類似情形在武漢比比皆是，田小姐心中開始忐忑不安，沒想到最壞的狀況還是發生了。

一月三十日晚上十點宜昌封城，他和老公第一時間試圖離境，他們開始上網訂機票，再尋求母親一位在交警大隊服務的朋友協助，看看能不能搭火車或汽車出城。沒想到鐵、公路全都封鎖，就算買得到機票，也出不了家門。這時候她不僅僅是失望而已，還開始害怕。

她首先盤點身邊有限的物資，還好，因為兒子必須定期看兒科，所以她出門時帶了六片N95口罩，沒想到這六片口罩，竟然成為他們全家的護身符。她再上網搶購酒精和護目鏡，諷刺的是，等他們回到台灣，這些物資才送達宜昌。

前半個月，他們一家六口靠著過年的剩菜和囤貨，縮衣節食過日子，當時中國尚未啟動物資配送，撐不下去了，他們只好向武漢台胞返鄉自救會長徐正文求援。經過七、八道手續，徐正文終於將白米、白菜和蘿蔔送到。

在長達半個月無米無糧的日子裡，他們每天吃白麵條，為了將食物留給老人和小孩，田小姐和先生一天只吃一餐。有一天，她在家裡翻箱倒櫃，翻出一盒先前準備餵流浪狗的火腿腸，已顧不得能不能吃，一口氣囫圇吞棗，把整盒狗食都吞下肚。

兩歲的兒子因為長時間吃不到蔬果，嚴重脫皮，皮膚整個都翻起來；她的十指也凹陷得厲害。當走到這步田地，她陷入深深的絕望當中。

她之前就加入武漢台協的群組，發現對方態度消極，並沒有心解決問題，才又轉到徐正文成立的群組。

她知道，已有武漢台商搭首班機走了，但她並不抱怨。「我兒子那麼小、老公又有過敏性鼻竇炎、我也有慢性病──骨頭錯位需要定期矯正，屬於弱勢優先的一群，但是湖北省很大、資訊又不充足，光是宜昌到武漢，搭車就得五個小時；有些偏遠村落，要走山路出來，再搭車到武漢，至少得花上十多個小時。如果真的有可能，他們能搭上第二班包機也行，事前，她一定會做好萬全準備。

早在一月二十五日年大年初一，蔡英文總統即指示研擬包機赴中國大陸「撤僑」；二十七日大年初三，海基會即發函海協會，要求協助武漢台人返台；但海協會始終已讀不回，甚至對外駁斥：「台灣方面聲稱，已就各種管道與對岸協調，包括與海協會進行溝通，完全與事實不符。」

直到一月二十九到三十一日間，美、日、韓、英、法等國，紛紛派包機到武漢撤僑；加上三十一日，武漢首度傳出台商確診，台商人人自危，武漢政府才開始正式，並且連夜召開緊急會議，一邊向上級呈報、一邊協調民航部門，安排台灣民眾返台。

台灣政府指派行政院副院長陳其邁全權負責首班包機接機事宜。他在疾管署的戰情室內，召集國安會、陸委會和內政部等部門緊急會議，指示接機以防疫為主，循過去H1N1大流行時，我國以包機方式接回滯留南韓台籍學生返台模式，避免交叉感染，繳交健康申報表、通過發燒篩檢、進集中檢疫所隔離十四天。

為了尋覓集中檢疫所，陳其邁與內政部祕書長李孟諺忙得不可開交。李孟諺第一時間找的臨時處所，衛浴設備不夠完善，被陳其邁數落一番，立刻再循其他管道。陳其邁眼見班機就要降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突然把腦筋動到昔日同事、台中市長盧秀燕身上，並與台中市衛生局長曾梓展通電話，這兩位都是他可以說得上話的人。最終在台中找到檢疫所，連同烏來、林口兩處，備妥三處檢疫所，就等待台商進住。

陳其邁在疾管局成立了一個戰情室，在過年期間就開始運作，私下他們都俗稱「後台」，對應陳時中所領軍的前線指揮中心。每次身處其中，陳其邁都有種在「衡山指揮所」戰情室監督作戰的感覺。包機返台前的幾個小時，他一邊緊盯下機動線、一邊處理隔離安置問題，只要一發現問題，他就直接打電話到前線。行政院等相關部會，也會及時向他回報。

陳時中突然請纓，要親上火線，到桃園機場去。「前線已經有指揮官了，你可以不必跑一趟，否則搞一整個晚上，你沒辦法睡覺！」陳時中依然執意前往，「我得親自到現場才放心！」

接下來的狀況，令陳其邁大呼不可思議。按事前雙方協議，我方提出的二百多人名單，必須與包機名單進行核對之後，才准許登機；但中方一意孤行，直到登機前一刻，才丟出「艙單」（登機名單），陳其邁一看，人數不僅多出許多，還都是英文名字。「靠腰！我們不同意！」我方立刻喊停，無奈包機已飛上中國領空。

經過這麼一折騰，所有人陷入兵荒馬亂──內政部緊急確認清單，有疑義者由陸委會出面聯繫。

東方航空在二月三日晚間十一點四十分降落，在台協、台辦主導之下，包機變成「特權包機」。陳其邁證實，機上大部分是台商、但也有少數陸配，所有名單都不在我方掌控之中。陸委會副主委邱垂正也向媒體證實，首班機回來的人，只有二成多符合我方所提的優先名單。

武漢同鄉會理事長陳光陸表示，武漢封城後，有好幾百位鄉親想要返台，求助無門下找上他，原本不關他的事，因為他是執行長，只好成立群組，收集電話、地址，將三百人名單送給台灣和武漢當局，他就沒事了。

徐正文也喊冤，當初他所提出的五百零一人名單，丟出去後就無權置喙。他曾經向海基會詢問，得到的答案是：「對岸已讀不回！」他在二月一日召開記者會，第二天首班機就傳出成行的喜訊。在武漢台協一手操控下，他發現多出三 位「不明人士」，他也同樣傻眼！「老、弱、婦、孺優先，是我最早喊出來的，沒想到除了第一班包機之外，就連第二、三、四班包機，很多人也沒搭上！」，　最令陳其邁傻眼的主要是，中方防疫出現破口！對岸聲稱旅客在登機前，全數都做過採檢；事實上，他們不是故意不檢，而是沒有核酸檢測，所謂「採檢」，只做了發燒篩檢。他們也沒有依約提供旅客健康申明書。登機前一名台商確診，中方顏面盡失。

班機一抵達桃園機場，直接被推入維修公司機棚，檢疫人員穿著防護衣立刻登機檢疫，歷經三個多小時完成，兩人有呼吸道症狀、一人發燒，三人直接後送到醫院，收治於負壓隔離病房；其他二百四十四人分別送往三處檢疫所隔離，加入前述兩位有呼吸道症狀的患者，總計二百四十六人隔離十四天後，於二月十八日清晨返家。

陳其邁說，陳時中一直忙到早上六點多，二十四小時沒闔眼，當天又出席記者會，「鐵人」之名因此不脛而走。
接下來的談判，中方一直把過失推諉給台灣，談判陷入僵局，第二、三班包機因此遙遙無期。

兩岸角力戰接著開打，國台辦突然間向台灣提出九百七十九名旅客名單，比過去多出一倍，堅持由東航執飛，這樣強勢的作為，蔡英文總統無法接受。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因此在六日晚間，措詞強硬抨擊：「台灣方面依然藉故拖延！」陸委會第二天凌晨提出反擊：「首批接返的人員當中，有兩人有呼吸道症狀、一人發燒，其中一人確診，產生防疫破口，足見陸方未落實防疫作為，造成同機人員交叉感染風險，不符合雙方商定的防疫優先共識。」

二月六日台灣政府宣布暫緩陸籍人士來台，陸委會卻大開方便之門，准許原本可專案申請的陸配子女入境，讓國民黨有機可趁，馬英九前總統除了痛斥民進黨縱容民粹輾壓人權，還帶頭發起「讓小明回家」的論戰，標榜不容骨肉分離的人道主義，主張陸配與子女都可入境，視之前政府頒布的禁令為無物，也考驗台灣防疫能量的極限，國人因此爭執不休。

二月十二日例行國安早餐會召開，陸委會主委陳明通在場，蔡英文和行政院長蘇貞昌雖然沒有當面訓斥他，但兩人面色凝重。為了迅速止血，府院高層一天內收回成命，由陳時中在指揮中心宣布，撤回陸委會之前所有對陸配子女入境的規定。「當初選擇國籍時，沒有選擇台灣、而選擇中國，就必須自行承擔！」「被父母丟包的小孩，沒理由要求國家接收！」

中方聲稱，二月五日有所謂第二班包機，其實自始至終都是單方面說法。在台灣解除「鑽石公主號」危機之後，蔡英文立刻提出「橫濱模式」，要武漢包機比照；加之，先前在我方護理人員陪同下，血友病童及其母親順利返台，只要中方以防疫為先、與我方核對名單、放下東航執飛的主張，第二班包機應該還有一線生機。

果然，在睽違一個多月後，經過雙方各自妥協之後，由東航、華航執飛第二班武漢包機，擬定三月十日啟程。根據前往接機的八里療養院護理長賴碧蓮觀察，在整個接機過程中，雙方派遣的工作人員彼此相敬如賓，似乎深怕斷了下一班包機的生機。

田小姐記得，二月四日他們曾經做過一次體檢，包括：量體溫、照X光、過紅外線，並未做核酸檢測；以及二月五日台協、台辦曾經派專車到家裡接人，可是上路沒多久，就接獲通知：「台灣取消第二班包機！」她和老公只好帶小孩重返「戰場」，心情一下子從天堂掉到地獄。

三月九日那天，田小姐又接獲徐正文群組志工的電話，要求他們再去做體檢，她的內心喜出望外，知道返鄉之路就在不遠之處。這一次體檢，核酸檢測加了進來；而臨行前，中國統戰部和台辦再次出動車隊，挨家挨戶接人，先將他們送至集合地點，再轉乘小巴，歷經五個小時的車程，到武漢天河機場。中間每開一段路、就停下車來量體溫和消毒。
進到機艙內，她放眼望去，大多都是爸、媽帶著小孩，也有高中生、慢性病者、老人、孕婦，一位陸配兩歲的小孩也在其中。遺憾的是，一位三歲心臟病童，無法上機。

十三位隨行醫、護中，衛福部嘉義醫院院長黃元德說，的確，當中有三位孕婦，由於他是婦產科醫師，也帶了生產器械包、新生兒急救、安胎藥等裝備隨機，以備不時之需。

賴碧蓮先前曾經執行鑽石公主號任務，這一次又主動請纓前往武漢接機。臨行前她不敢告訴父、母，在三月十日一大早六點多，前往機場集合，由衛福部「醫福會」執行長王必勝分派任務，十三人分成華航和東航兩組，她被分到東航組。王必勝看到她出現，才跟她解釋：「這就是我之前要妳保密的原因，我怕妳來不成！」

這次中方防疫工作，與首班機相比，可說大相逕庭。出發前，乘客不僅做過核酸檢測、繳交健康申請書；出境時，還戴了口罩、量體溫、通過紅外線檢測。媒體報導中方拒絕讓乘客穿隔離衣，在乘客間引起不小的騷動，他們怕橫生枝節，自拍影片上傳，表達真實意願。

當國人看見他們前來接機，立刻靠向前來問：「你們是誰？」當知道是來接他們回家的，有年輕人高興得跳了起來；連東航地勤人員都衝著他們喊：「他們是來接你們的，是你們自己人！」

與華航乘客事先可穿好隔離衣登機不同，東方航空不准醫、護人員將裝備帶上機。賴碧蓮於是和夥伴上演諜對諜戲碼，先將四大箱裝備慢慢挪移到登機口，並暗示國人東西就放在那裡，她們有把握利用登機時短暫空檔，教會他們怎麼穿隔離衣。一張照片剛好拍下國人擠在空橋上著裝的背影，看了令人鼻酸。

原本預計在晚上八點多返抵國門的華航包機，因為在機場進行登機檢疫與名單核對時，二百零二位乘客中，有十一名未報到、十八名拒絕檢疫被拒；另外有二位突然發燒，為了慎重起見，班機重新滑回停機坪，讓他們在家屬陪同下下機。

我方防疫工作可說做到滴水不漏，包機即將降落之前，醫護人員即請東航空服員廣播下機流程，沒發燒的先下、曾經發燒的其次，有鼻塞、過敏等感冒症狀者留下、最後還要查看健康聲明書。正因為過程嚴謹，才使得華航班機延誤到晚上九點四十六分才起飛，等到達桃園機場時，已近午夜時分；東航依序在後，等醫、護人員換好衣服出來，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當她打開手機才知道，原來母親看到新聞才知道她竟然前往武漢，焦慮到一連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她，令她感到於心不忍。

她和夥伴原以為，時間已晚，陳時中部長接完華航包機，應該不會來接他們；沒想到，當他們穿過長廊，陳時中竟從黑暗中鑽出來，他們喜出望外，像得到「彩蛋」一樣；而部長一句：「辛苦了！」令他們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他們倚著部長合照，護理師擔心臉上的口罩勒痕，讓她們變醜，陳時中回答：「這是妳們光榮的印記、歷史的一刻！」
賴碧蓮計算，從早到晚，至少有長達十多個小時，他們身著防護衣，無法上廁所、也不敢喝水，對他們來說，無異是人體極限的大考驗。

不管是站在空蕩蕩的機場角落等候、還是從飛機上遙望空無一人的武漢大街，當她看到高速公路上沒有車輛行駛，以及交通號誌一直維持紅燈不曾變化時，她清楚感覺到新肺疫情對中國造成的影響，有多麼巨大。

當她和幾位醫、護談起華航包機上，那位被迫下機的孕婦和丈夫、小孩時，內心充滿著遺憾。「孕婦因為黃體素、加上緊張的關係，體溫稍高，在台灣三十七‧四度可以過關，但中國限制不得超過三十七度，差那麼○‧四度，無法通過紅外線監測儀，她都已經上機了，先生、小孩只好陪她一起下飛機。其實這在醫學上是可以解釋的，如果我們早知道，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政府接下來，以華航定時定點的「類包機」模式，於三月、四月間，發出四架次班機，又接回近千餘人。在宜昌做表演工作的「奶綠」，就是搭乘首班「類包機」返台。由於不涉及兩岸協商，還是海基會親自打電話通知他的。

「奶綠」是在二○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前往宜昌工作，在一家酒吧表演，原本預計工作到三月底。未料酒吧在二○二○年一月二十一日停業，他原本想到新疆發展，沒想才一遲疑，兩天後武漢就封城了；一個禮拜後，宜昌接著封。他關在宿舍裡，那兒也不能去。「小區外每隔五公里，就有警察站崗，上街被抓到，得居留十五天。我在宿舍裡，連吃了兩個月康師傅泡麵，撐不下去了，就請家裡給海基會打電話！」

三月三十日那天，他持小區主委發出的「健康說明」、「鄂港澳台同胞監測證明」，以及通過核酸檢驗的「醫院檢驗報告單」，繳交二千一百元人民幣後，和六百、七百個人包車，從宜昌坐了兩天一夜的大巴，到一千公里外的上海浦東機場搭機返台。一路上每到一處休息站停靠休息，他又吃起泡麵；同車台商一家四口，小baby哭鬧不休，吵得他無法入睡；到機場時是早上十點，他等到下午五點check in、七點才登機；上機以後，又是口罩、護目鏡、隔離衣，實在夠折騰了。

台灣政府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