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斷層(BE0069)──人性與社會秩序重建
The Great Disruption : Human Nature and the Reconstitution of Social Order

類別： 社會學
叢書系列：NEXT
作者：法蘭西斯．福山
       Francis Fukuyama
譯者：張美惠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04月18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12頁
ISBN：957133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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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斷層」，向上提升

著名的古典經濟學家馬爾薩斯（T.Malthus）早在 18 世紀末，提出「人口呈等比級數成長，糧食只以算數級數增加」，因而人類將只能在「生存線上」苟活。這個使經濟學被冠上「憂鬱科學」稱呼的悲觀論調，迄千禧年為止，並沒有普遍在人間發生。雖然貧窮落後國家的確出現飢民遍野的畫面，但畢竟是相對少數。

人類得以免陷於馬爾薩斯的「貧窮陷阱」，技術進步被認為是一大主因。不可否認地，技術進步到 20 世紀末演至「高科技」的蓬勃發展，人類的「物質生活」的確突飛猛進提升，不但貧窮遠離，窮奢極慾的享受也司空見慣。不過，物質生活的提高，是否顯示人類生活福祉也同步提升？

晚近有愈來愈多質疑聲，對於高科技功過的進行全面省思，趨勢大師奈思比在千禧年前夕面世的《高科技、高思維》一書，足堪代表，該書直接就高科技對人們的衝擊進行剖析，讓世人重新省思「作為一個人」的意義何在；將生活面赤裸裸地呈現在世人面前，讓世人戰慄、怵目驚心。不過，奈思比並未深入人類生活內涵面探討，福山的這本《跨越斷層》正好彌補了這個缺口。

本書是福山繼《歷史的終結與最後一人》（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和《誠信》（Trust）兩本巨著的又一力作。福山在第一本書中談冷戰結束，象徵 21 世紀資本主義快速崛起，新秩序開始；第二書則詳論全球經濟秩序的出現和經濟生活法則，將文化生活和經濟生活連結在一起，檢視較寬廣的民族文化問題，認為唯有擁有「較高信任度」的社會，才有可能創造較穩定、規模較大的企業組織，俾在新的全球經濟中具備競爭力。

在「跨越斷層」中，福山再將視野擴大，以科技整合的方式，剖析「社會價值大斷裂」這個大問題。他分就三大部分進行探索，首先以指標數據來顯示大斷裂的事實。幾乎同時發生在許多同類型國家的大斷裂，呈現的事實是社會秩序的崩解、犯罪、單親孩子增加、教育品質下降，以及信任度下滑等各類統計數字上。

福山發現這些令人憂心的事實是在步入資訊時代明顯增加，舉凡在科技、經濟和文化層面上，都有密切關係。例如，無數婦女走入職場，傳統家庭觀念受到撼動；醫學進步促使避孕藥發明和壽命延長，生殖和家庭重要性降低；個人主義發揮侵蝕了家庭、社會與國家凝聚力。福山藉用熊彼得將技術改變對市場造成「創造性毀滅」的說法，認為技術改變也對社會關係同樣造成毀滅性的衝擊。

為找出大斷裂源頭，福山在第二部分探討了普遍性觀念，包括社會秩序起源及其隨環境變化的演化軌跡，他特別強調被管理者的自我組織能力與必要，為了讓缺乏社會規範的現代高科技社會往前走，他們很自然地產生了創造規範的強烈動力。在本書中最後一部份，福山回顧並前瞻追索社會秩序的起源，發現人類社會的道德秩序，在近半世紀以來的確敗壞了，但在歷史的長期循環裡，卻也有往上走的時候。

福山於是樂觀地認為，由數據上顯示一九六○年代到九○年代呈現的社會秩序大斷裂，如今已開始退潮：在美國和其他治安敗壞的國家，犯罪率已大幅下降，離婚率自八○年代已開始下降，非婚生子比率也不再增加，人們對大機構的信任感已逐漸恢復，而公民社會似乎也在蓬勃發展，保守的社會規範有捲土重來之勢，極端個人主義不再受歡迎。雖然看到這些樂觀的趨勢，福山卻也不忘警告說，雖然不能認定人類社會無法因應資訊時代的科技與經濟變化，但象徵大斷裂的社會問題並未遠去。

福山所探討的其實是「人類福祉」這個既簡單又重要的根本課題，雖然搬出了諸多數據、引用了許多理論，由各個角度來分析，更使用「社會資本」這個籠統、模糊的指標，試圖作綜合分析；但誠如 1987 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梭羅（R.M. Solow）形容帕森思（T. Parsons）的，「談到某些具體事物的時候，就像醫生處理病人的情形一樣，充滿了引人入勝的洞識，但每當要加以推衍到一般情況時，就會發現太含糊了。」就以福山在書末所提供「重新培養誠實互惠習慣、擴張信任範圍」這項終極藥方來說，我們不也是有「說等於沒說」的感覺嗎？因為關鍵在於「如何做」。

其實這也正是福山書中提及的 1974 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海耶克（F.A. Hayek）終其一生所探究的課題，而海耶克提出的「延遠的長成秩序」，福山不只一次在書中提及，也是福山對人類社會秩序將回復的樂觀看法之依據，因為無論如何，人會經由「散在民間的知識」之累積，再經「試誤」學習過程，屢敗屢起，在本能和理智之間尋求人類最佳的「延遠流長秩序」，這種秩序是長成的而非做成的，是由下而上長成的，而非由上而下做成的。

當前世界貿易組織（WTO）所象徵的人類朝向自由貿易老路，經濟無國界逐漸明朗所顯示的市場力量重新抬頭之事實，正是凸顯了侏羅紀公園這部賣座好萊塢電影中的一句名言：「生命是會自己找尋出路的」。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在歷經風風雨雨之後，終會找到出路的。愈來愈多的人發現，與其依賴別人不如由己身做起，經由「自助」、「互助」、「人助」、「天助」的過程尋回促進生活福祉之正確出路，這其實是回到福山所說的「保守的社會規範」，也可用「返璞歸真」形容。

在回歸這樣的社會時，並不是要將現時世人普遍享有的物質及科技通通丟棄，而是要每一個人「從心底」自發地生出善心，此與福山所提「重新培養誠實互惠習慣，並擴大信任範圍」的藥方是一樣的。強調「個人自律」、「寬以待人、嚴以律己」，其實正是「真正個人主義」所揭櫫的原則，此與福山及一般人所認識的「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式的個人主義，可說完全不同。

在此也提醒，專家學者們所用的一些專有名詞，往往名稱相同，但內涵可能正相反，尤其不同領域的學者間更可能如此，因而寫書者實在有必要將自己所提名詞之內涵交待清楚、講個明白。對個人主義是如此，對「資本主義」、「自由經濟」，以及「市場經濟」等等慣用名詞何嘗不是！

究其根本，這些名詞都應追溯至兩百年前的亞當‧史密斯，在強調「私利與公益相調和」、「無形之手」、「分工」等等名詞和行為時，都以個人應具備起碼的倫理道德為基礎，當前流行的「權謀」、「欺瞞」是被排拒的。若行為人都能誠實、相互信任，經由愈見頻繁的市場交易就能增進全人類的福祉，彼此尋找出適當的交易方式和規則，「交易成本」就能降低。此種思路經由海耶克承繼發揚，直至一九九一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寇斯，可說一脈相承。可惜的是，他們的主張及理論不是被漠視，就是受到嚴重誤解，特別在經濟學界早就被置於邊陲地帶。例如寇斯的「交易成本理論」，本意是要世人，特別是專家學者們，尤其是當前的經濟學家，停下走入「黑板經濟學」、玩弄數理模型過火的腳步，回頭看看現今各項交易成本愈來愈高昂的實際世界。我們可以合理推知，他並不是只要專家學者們立足當前這種成本高昂的環境下尋求決策，而要大家共同找尋交易成本急速升高的根由。

表面上，當今專家學者也在提供降低交易成本的各種技術，其中各式各樣的管制、懲罰法令，以及誘因系統的設計都是如此，但這些屬於「治標」的技術，非但無法讓交易成本下降，反而讓情況變得愈來愈複雜，甚至於提供給有心人上下其手的機會，在「漏洞愈補愈大」的情況下，交易成本不減反升。為何會出現「到地獄之路往往是好意所鋪成的」類似後果呢？問題就出在「漏掉根本」，那麼，根本何在？說起來也是非常簡單的「人心敗壞」。在福山的這本書中，也可發現此領悟，可惜的是，與其他學者一樣，福山不相信人心可以淨化，也許就因為對此沒信心，他只提出「重新培養誠實互惠習慣、擴大信任範圍」這項空洞藥方而已。
其實，台灣二千年總統大選倒是給了我們這個藥方可以落實的不小信心。不必多所贅言，總統選戰所出現的極端惡劣策略，台灣民眾對人性的沈淪，無所不用其極將對方抹黑、醜化行徑深惡痛絕，就在民眾普遍灰心失望之際，那知李遠哲院長一篇〈跨越斷層〉的文章及演說，竟然喚醒諸多人心，在李院長的以身作則帶頭下「站了出來」。李院長自己作示範，他說人民才是國家真正的主人，要自己做頭家、自己決定國家的命脈，也就是說要「大家一起來」，並且人人由自身做起。

表面看，這和近幾年輿論的看法和呼籲並無不同，然而微妙的就在那「一線之隔」。正如李院長所言，台灣社會有「向上進」力量，也有「向下退」力量，兩股力量同時對衝，這好似「道」「魔」同存一般，很可能一根火炬的點燃，就可收「道長魔消」之功。其實，每一個人的內心也是善惡同存、相互拉拔，若善心掩蓋惡心就向上提升，否則就向下沈淪。

雖然物質生活的提高，在世間名利的誘引下，包括台灣在內的人間的確出現嚴重的斷層、甚至斷裂，但奇妙的是，台灣在剎那間露出反轉的曙光，而福山這本書也明白顯露出全球一樣的訊息。當前台灣正在進行的變革，說不定就可作為福山對社會秩序大斷裂止跌回升樂觀看法的佐證呢！

同時，刻正面臨到底是「向上提升」或「向下沉淪」關鍵時刻的台灣，住民們或許可以由福山這本書得到寶貴的啟示，或許可以讓我們比較容易地「跨越斷層」呢！